幸而牽牛星不久便到了。
那是一個完全被綠色覆蓋的星球,到處都是樹木、竹林和潺潺的小河流水。
瀚海神舟在空中兜了一十大圈,最後緩緩降落在一片竹林環繞的草他上。
竹林邊有一座土坯壘就的茅崖,樣式古樸,就像中土洛陽一帶常見的民居一般。
一個滿臉于思、愁容慘淡的漢子坐在軟軟的草地上,一面吹着細細的竹笛,一面茫然看着不遠處正在吃草的牛羣。他頭髮散亂,衣衫不整,彷彿數十年沒有沐浴更衣了一樣。那些牛大約有十餘頭,一個個身高體健,毛色烏青,一雙眼睛大偌銅鈴,正是赤帝所說的青牛的樣子!
葉昊天和蘭兒遠遠地聽着牛郎吹笛,但覺笛音嗚嗚咽咽,無休無止,彷彿在低聲泣訴一般,暗含着無盡的鬱悶和濃濃的恨意。他們用心地傾聽了一會兒,隱約聽見幾句曲詞:“隔山山有路,隔水水有船。天上人間雲似海,相會何時恨綿綿……”
蘭兒不忍再聽下去,搖頭嘆息道:“好可憐的人啊……”
葉昊天也跟着搖頭,一面緩步往前走,一面輕聲道:“好想幫他一把!”
他很快來到牛郎跟前,一面躬身行禮一面謙恭地說道:“牽牛星君在上,晚輩神州子和朱蘭兒拜見!”
牛郎一動不動地繼續吹笛,彷彿沒有聽見一般,連眼珠都沒有轉動一下。
停了一會兒,蘭兒上前一步,將葉昊天的話對着牛郎重複了一遍。結果對方還是沒有一點反應,似乎當他們不存在一樣。
她和葉昊天彼此對望了一眼,各自搖搖頭,一時之間不如道怎麼辦了。
這時牛郎吹奏的笛音清楚地響在兩人耳邊:“雲山萬重隔,音信幹裡絕。春去秋復來,相思幾時歇……飛花輕似夢。絲雨細如愁。冷冷寒風中,衰草亂泥塵……生死兩茫茫,無處話淒涼,相逢應不識,滿面鬢如霜……幽夢鵲橋上,臨水好梳妝,相顧無言時,惟有淚千行……”
蘭兒越聽越覺悲涼,心中酸楚,很不是滋味。
葉昊天卻滿是疑惑,不知道牛郎是不是吹錯了。一年相見一回確實苦了點,但還不至於生死兩茫茫吧?曲中之意好似他很久沒有見過織女了一般。
兩人靜靜地聽牛郎吹奏,一直聽了兩個時辰,笛曲依舊沒有止歇。最後蘭兒再也無法控制自己的心情。眼含淚花,扶在葉昊天肩上抽噎起來。
葉昊天一手托住蘭兒的背心,微微輸入一點功力,試圖讓她清醒一些,儘量恢復寧靜平和的心態。與此同時。他凝神注視着牛郎,發現牛郎的面色不知何時變得慘白無光,毫無血色,整個身軀彷彿泥塑木雕一般,沒有一點生氣。
牛郎毫不停留地吹奏着竹笛,笛音越來越顯得清苦悲涼:“春枝映斷井,月圓照荒丘。殘桓走狐兔,蛛網系塔樓……山花不復春。霧滴如雨魂,鳥啼墓門樹,寂寞青松根……風月冷悽悽,花零化作泥,雲山飛不到,夢魂竹橋西……流水芹努牙,織鳥客還家,荒村作寒食,空對棠梨花……”
聽到這裡,蘭兒渾身發抖,但覺鬼氣森森,陰冷逼人。
葉昊天心中惶恐,不知道牛郎是不是忽然發瘋,變成鬼郎了。
他見如此下去不是辦法,不得不反客爲主,取出龍笛湊近脣邊,輕輕吹奏了一曲《迢迢牽牛星》:“迢迢牽牛星,皎皎河漢女。纖纖擢素手,札札弄機杼。終日不成章,泣涕零如雨。河漢清且淺,相去復幾許?盈盈一水間,脈脈不得語。”笛曲情景交融,聲情並茂,哀怨動人。夜空廣大,星光燦爛;織女素手纖纖,織雲繁忙;水勢“盈盈”,人情“脈脈”,可是一水之隔,卻只能含情脈脈,隔河相望!
龍笛的聲音一響,牛郎就有了動靜,將寂然不動的頭顱轉了過來。等到葉昊天吹奏到“終日不成章,泣涕零如雨”地時候,牛郎終於止住了自己的吹奏,凝神住視着對方。到了葉昊天吹完全曲時,牛郎的眼眶溼潤了,那情景彷彿受了莫大委屈的孩子,忽然找到知音!
此時,葉昊天將笛曲的調子一變,運起青帝的春風化雨神功接着吹奏下去:“離離原上草,一歲一枯榮。野火燒不盡,春風吹又生……春眠不覺曉,處處聞啼鳥。夜來風雨聲,花落知多少……”透過笛音,他試着將勃勃生機轉向牛郎。
牛郎剛剛找到了理解自己的人,心中充滿好感,所以也沒有拒絕他的好意。
葉昊天眼見對方有了反映,而且面色也恢復了一絲紅潤,於是見好就收,以戲曲《天仙配》的壓軸曲“百戰驚濤架彩紅,幹波萬折又相逢,長天雨過藍如玉,笑看鮮花並蒂紅”做爲自己演奏的結尾。奏完之後,他再次躬身施禮,道:“晚輩神州子和朱蘭兒拜見牽牛星君。”
牛郎似乎好久沒有跟人交談過,呆了半天,才板着面孔道:“找我何事?”
葉昊天見他面色雖然和緩下來,口氣卻依舊很是生硬,連個寒暄地話語也沒有,不覺有些氣餒,一時之間想不到好的託詞,只好實話實說:“天下大劫已至,魔門所向披靡,赤帝一敗塗地,危難買頭想起星君您來,因此央我前來求取青牛奶,配製‘弱水三珠奶茶’,以抗衡真神,挽救天下大劫。”
牛郎聞聽赤帝之名,眉頭一皺,面現及惡之色,冷冷地說道:“赤帝身爲五老帝君之一,南天一柱,怎會想起我這小人物來?當年我走投無路,到了赤帝宮,求他向玉帝和那老虔婆說句好話,他一再的推三阻四,說是心有餘而力不足!現在……現在想來求我?也好意思說出口!”
葉昊天沒想到對方的反應會如此強烈,不得不苦笑道:“星君,您老一世英名,在人間廣爲流轉,每個人都誇你勤勞善良,是個難得地好人。如個在這大是大非面前,還請仔細考慮,多幫幫天下衆神吧。”
牛郎聽他這麼說,崩緊地面孔略微緩和了一點,沉默良久道:“天下大劫與我何干?你想想,玉帝縱妻爲惡,活生生折散我和織女,讓我們一別幹餘年,受盡煎熬;五老帝君也不青幫忙,說什麼‘機緣未至,耐心等待’;更可恨的是,我求人託話給佛祖,想讓他幫幫忙。你道如何?那老賊禿竟然留下話來,說什麼‘色即是空,空即是色’把我氣個半死!滿天下的神仙都不肯幫我,我憑什麼枉做好人?”
葉昊天難得聽到對方一次說這麼多話,雖然語氣仍舊生冷,但只要對方開口就有希望,於是連長問道:“您與夫人一別上千年,這是真的嗎?不是有每年一度的七夕鵲橋會嗎?”
牛郎情然道:“你何時見過牽牛、織女兩星相會?要是每年一會,我還至於這麼憤世嫉俗?那走老虔婆放出地風聲!滿天下的人都被她騙了!自從娘子被他們抓走,就一直被關在雲房之內,從來沒有離開過半步!”
葉昊天和蘭兒大吃一驚,齊齊叫道:“怎麼會這樣?實在今人難以置信!星君怎會如此孤苦?您的兩個兒子呢?”
提起幼子,牛郎忽然嚎啕大哭起來:“我那可憐的孩子啊,剛剛十歲就偷偷出去尋找母親,也被老虔婆的人抓去了,不知道關在哪裡……”
蘭兒覺得牛郎好生可憐,不由得跟着流下了眼淚。
葉昊天一面替牛郎難過,一面在心底詢問龜鏡:“織女現今如何?她的兩個兒子何在?”
龜鏡答道:“織女的確位於織女星雲房之內,她的兩個兒子則在天庭最高檔、最隱私地書院讀書!”
葉昊天搖着問道:“王母爲何如此歹毒?爲何對織女、牛郎這般刻薄?”
龜欽沉默片刻道:“王母的佛心數很高,似乎不是如此卑劣之人,此事或許另有隱情,我對測度人的思維不是很在行,所以無法猜測出來。”
葉昊天繼續問道:“如何才能見到織女?”
龜鏡停了好大一會兒纔回答道:“要見織女需闖兩關,一是過天河,二是入雲房,兩清都有陣法保護,所以憑牛郎的資質無法穿越。”
葉昊天的心裡有了底,當即對着嚎啕大哭的牛郎道:“星君,在下願助你前往雲房相會織女,來來來,別哭了,我們走吧!”
牛郎彷彿變傻了一般,又像是忽然變成了嬰兒,雙目茫然地道:“去見織女……好……去見織女……”
葉昊天當即取出瀚海神舟,和蘭兒一起扶着牛郎邁進船艙。
蘭兒回頭看了那些青牛一眼,說道:“它們怎麼辦?”
葉昊天躊躇了片刻,探手取出一團海金沙來,手指連動,不一會擔出一個牛棚的樣子,抖手拋了出去,迎風化作百丈大小,將那些牛全部罩在裡面,然後笑道:“棚中有草,又有陣法保護,如果不是強如玉清天神者來襲,應該問題不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