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天長地久有時盡,明皇長恨無絕期
葉昊天眼看衆人離去,只有青陽真人還站着沒動,問道:“師傅,您想去哪裡?”
青陽真人道:“青城山是不能回了。我現在功力已經到了真人界十八重,大約再有一兩年就可以到仙人界了,目前迫切需要找個地方靜修,不知道去哪裡好。”
葉昊天取出龜鏡察看,整個龜鏡大半都黑沉沉的,只有南方依然清朗,於是對師傅道:“到嶺南去吧,越遠越好。”
青陽真人看他法寶層出不窮,心中佩服不已,不知道他什麼時候變得這麼厲害。想想去嶺南應該是個好地方,於是珍重告別。
葉昊天看着師傅飛出數百里,才轉身向長安飛去。
當夜,一輪殘月灑下微光,他來到陝西省乾縣城北的梁山,那裡有歷代以來唯一的一座一墓二帝的陵墓。四周靜悄悄沒有一點聲音,蘭兒嚇得早已隱起身來,只是將乾坤錦囊打開一條縫向外觀看。
葉昊天自梁山正南方第一道闕門起,向北逐級而上,兩旁是一個又一個的仗馬、翁仲;不久來到獻殿之前,殿前是數十尊番王,或則氣定神閒,攢手端立,或則一臉無奈,恭站一旁,或則笑容滿面,得意揚揚,或則滿目猙獰,猶如凶神惡煞。不遠處就是天下聞名的乾陵無字碑,碑爲青銅色,由一隻龜趺支撐,老龜道貌安然,做吉祥如意解,上有一個巨大的無字石碑。
他按照祖州仙子指引的方向在無字碑後尋找,數十丈外果然有一個無名古墓,雖然不大,卻是氣勢不凡,跟陪葬的宮女、宦官墓大不相同。知道這就是要找的古墓了,於是從乾坤錦囊中取出仙子給他的香囊,打開放在古墓前。不一會兒,香囊中竟然傳來歌聲,唱的還是那首長恨歌,不過只有開頭和結尾,其間還改動了不少。開頭是“漢皇重色思傾國,御宇多年求不得。楊家有女初長成,養在深閨人未識。天生麗質難自棄,一朝選在君王側。回眸一笑百媚生,六宮粉黛無顏色。春寒賜浴華清池,溫泉水滑洗凝脂;侍兒扶起嬌無力,始是新承恩澤時。雲鬢花顏金步搖,芙蓉帳暖度春宵;春宵苦短日高起,從此君王不早朝。承歡侍宴無閒暇,春從春遊夜專夜。後宮佳麗三千人,三千寵愛在一身。金屋妝成嬌侍夜,玉樓宴罷醉和春。”歌聲婉轉動人,溫柔無限,令人心中充滿柔情蜜意。蘭兒聽了,心中感動,對古墓的恐懼不覺減輕了幾分。
歌聲不歇,接着唱道:“忽聞海上有仙山,山在虛無縹緲間。樓閣玲瓏五雲起,其中綽約多仙子。中有一人字太真,雪膚花貌參差是。風吹仙袂飄飄舉,猶似霓裳羽衣舞。玉容寂寞淚闌干,梨花一枝春帶雨。含情凝睇謝君王,一別音容兩渺茫。昭陽殿裡恩愛絕,蓬萊宮中日月長。但教心似金鈿堅,天上人間會相見。七月七日長生殿,夜半無人私語時。在天願作比翼鳥,在地願爲連理枝。天長地久有時盡,此恨綿綿無絕期。”歌聲纏纏綿綿,夢魂縈繞,滿含無盡的柔情和希冀,令人怦然心動。
歌聲未歇,古墓的頂石忽然向旁邊挪開,一個五旬老者飄了出來,將香囊捧在手中,口中喃喃自語。葉昊天仔細觀瞧,但見他頭戴□頭紗帽,身穿紫色圓領袍衫,雖是普通文士裝束,卻是相貌堂堂,不怒自威,隱然一代帝王。細細聽來,那人激動不已的道:“六百年了,終於又聽到你的聲音!這是做夢嗎?夢裡依稀舊時淚,風雲變幻難追尋。”嘆息良久,他才發現面前站着個年輕人,於是道:“小夥子,這錦囊是從哪裡找來的?‘
葉昊天躬身一禮道:“前輩,祖州之上有位仙子,是她讓我交給您的,此外還有一株仙草。”說着取出一棵不死草遞了過去。
那人激動的聲音顫抖的問道:“哪位仙子?是她嗎?她還活着,這是真的嗎?”
葉昊天描述了一下仙子的相貌,然後到:“她活得好好的,功力大進,已經到了神人界,盼着跟前輩相會呢。”
那人接過不死草,欣喜若狂的叫道:“她已經原諒我了,終於原諒我了!太好了,上天待我不薄!”
感嘆良久他才平靜下來,看着葉昊天道:“這是祖州的不死草,我當年曾經見過,感謝小兄弟送給我,有了它我的功力只要一、兩年就可以恢復大半。謝謝。”說着將不死草吞了下去。並沒有盤膝坐下,只是站了片刻又睜開眼睛道:“好!一年之後我就可以去祖州見她了!”說着看了葉昊天幾眼道:“小兄弟,真不知該如何謝你,你想要什麼?要不要乾陵的寶藏?”
葉昊天搖搖頭道:“前輩,那些寶藏就留給後人吧,我只想冒昧的求前輩賜告名字,以後見面也好稱呼。我叫葉昊天。”
那人略微猶豫一下道:“我就是李隆基,想來你也猜到了。”
葉昊天心道果然不錯,重新見禮道:“前輩爲何困在墓中?”
李隆基嘆了口氣道:“我本爲黃帝御前八侍之首,修仙已歷四千年,在天界呆得好好的,忽然有一天天官傳來玉帝旨意,讓我到凡間來,說是武后亂綱,需要有人中興大唐。我停下修行就來了,前十年真的是廢寢忘食,嘔心瀝血,果然開闢出難得的開元盛世。直到有一天,我見到她。那是一個春光明媚的日子,她在花園中玩耍,衫襦、長裙,亭亭玉立,滿園桃花開放,掩不住她秀美的嬌靨;萬千蝴蝶飛舞,難及她輕盈的舞姿。那一刻我才覺得真是白活了幾千年。若能擁有她一天,我寧願折損功力數十年!我將她迎進宮來,所有的情,所有的愛都給了她。那些日子是我一生最美好的時光,雖然我的佛心減退了很多,還是在所不惜。直到有一天,我竟然迎來了天界本不該有的大劫,由於沒一絲準備,大劫令我損失慘重,功力只剩不足一成,於是羣邪並起,落井下石,而她也每天沉迷在仙曲裡,對我的遭遇不聞不問,我以爲她變了心,好傷心,好無奈,眼看兵士譁變,一時迷惑,未能制止,直到她血流馬前的時候看了我最後一眼,那一眼是那麼的傷心、惋惜、悲憤、無奈,我才知道自己錯了,我有幾分愛她,她就有幾分愛我,不覺一陣心痛昏迷過去,後面的事情都不知道了。”說到這裡他沉默下來,沉浸在遙遠的往事中。
葉昊天等了片刻,提醒道:“後來呢?”
李隆基從回憶中清醒過來,接着道:“後來我如行屍走肉一樣在塵世又呆了幾年,終於蒙玉帝招回,考察功業、重定仙品。結果發現我的佛心已經低到難以想象的地步,神丹也只有原來的一成不到,已經不適合在天界呆下去,所以將我貶入人間。爲了逃避天劫,我只好將自己關入墓中。如今玉環能原諒我,每日爲我祈禱,我的佛心數將不再下降,會逐漸增長起來。”
葉昊天聽得似懂非懂,知道對方修行數千年,神道的見識遠勝自己,應該抓住機會多問幾句,於是問道:“前輩,什麼是佛心,什麼是神丹,它們能夠衡量嗎?”
李隆基看他一眼,似乎奇怪他怎麼不知道這個,見他年紀極輕,猜想他是自己修煉的,由於沒人指點,所以纔不知道。於是耐心解釋道:“天下大治,有賴玉帝、佛祖,玉帝重神丹,佛祖重佛心,神丹又叫天精,就是每次修煉在泥丸宮中所煉的結晶,儲存在天精壇裡,神丹越多,能力越強,功力越高。佛心就是感激之心,俗稱香火,救苦救難,澤被蒼生,則容易受到感激,有人從心中默默感激你,你的佛心就會增高。”
葉昊天聽了很是新鮮,又問道:“那如何衡量佛心和神丹呢?‘
李隆基接着道:“神丹以結丹的量來衡量。神丹極細極微,一兩神丹需要三清仙基的人修煉百年,神人修千年,仙人修五千年,真人修五萬年,道法第一重的人修百萬年。道法第一重的人修煉一年的結丹量被稱爲一個神丹數,一兩神丹等於百萬神丹數。而佛心是以接受感激的數量來衡量的,一個普通人從內心深處感謝你一次,你就有一個佛心數;一個真人感謝你一次,你就有一百個佛心數;而如果感謝的是一個神人,你將有一萬個佛心數。感謝的人越多,次數越多,對方的佛心數越高,你得到的佛心數也越多。另外如果你殺了人或者有人恨你,你的佛心數就會下降,下降多少都有規定。”
葉昊天聽得津津有味,又問道:“佛心和神丹能跟別人交換嗎?”
李隆基繼續耐心解釋道:“一般人不願意交換。因爲上天鼓勵自修,卻並不禁止交易,天條明文規定,交換一次必須上交天庭三成交易稅。三成是個不小的數字,所以大家一般寧願獨自苦修,不願交換。”
葉昊天再次問道:“如何才能知道自己的神丹數和佛心數是多少?天條在哪兒能看到?”
李隆基道:“等你修道到神界之後,泥丸宮中會出現一張金光閃閃的榜文,上面有你的仙品、神丹數和佛心數,一目瞭然。但仙界則沒有,因爲仙界人數太多,天劫又多,仙品變化極快,所以天庭決定不公佈出來。天條刻在天庭大殿前的玉碑上,只有天界的人才能親眼看到。仙人初登仙界需要天神指引,那時天神會將天條背給他聽。”說道這裡他終於問道:“怎麼沒有人接引你呢?要不我把天條背給你聽,你就明白了。”
葉昊天非常感激的道:“請前輩一一道來,晚生洗耳恭聽。”
李隆基從頭將仙條背誦一遍,竟然有五千餘條,花了一個時辰才背完,最後說道:“這只是大法,還有一些細小的條例只有你看了才知道,我也記不清楚。”葉昊天聽得天花亂墜,眼冒金星,幸虧記憶超羣才牢記在心,終於明白了整個神仙體系的大體結構和管理方式。
三清帝君高高在上,無爲而治,將權力給了玉帝和佛祖。玉帝掌管天地衆生,從高到低有天界、神界、仙界、真人界、修道界、衆生百姓、地獄鬼魅等等;佛祖主管人心善惡,六道輪迴。玉帝和佛祖一管實物一管心性,經過協商達成一致:神仙的等級最終由神丹數與佛心數相加決定。神丹和佛心缺一不可,有佛心而無神丹,則功力不足,能力有限;有神丹而無佛心則難逃天劫。天劫是爲增加佛心而設的,天劫的多少跟佛心與神丹之比有關。修至三清界以前每人最少有六次天劫,如果佛心數與神丹數之比爲三比一或者更高,則只有六次天劫;若是一比一,則有十八次天劫;若是一比五,則有八十一次天劫;若是更低,將有千劫,或者說三年一劫。一次天劫過後,不死也會功力大損。所以佛心數太低者必須通過交換得到補充,否則就麻煩了。
還有一條引起他的注意,那是關於神仙能力的論述。神仙的能力是由神丹數和法器決定的。神丹的能量最終要通過法器展示出來,若是有丹無器,猶如赤手空拳,事倍功半;若是有器無丹,卻如嬰兒舞刀,難之又難。
他想了半天,忽然擡頭望天,東方泛白,對面的李隆基張着嘴似乎想說什麼。心裡明白應該是告別的時候了,於是道:“感謝前輩指點!若有所遣,我當鼎力相助!”
李隆基搖搖頭道:“近期沒問題,我會在此繼續修煉。大成之時,我將讓你知道。”
葉昊天拱手告別,轉身而去。
離臘月初八還有兩個月,葉昊天決定回雁蕩修煉,平時到縣裡主事。
回去的路上,他一個勁的琢磨天條,越想越覺得有意思。比如其中規定除了天官不可殺,殺一人減十萬佛心數以外,其餘則沒有嚴令禁止。同級殺伐佛心數只減少一千,若仙品差一級,則佛心數減少量增加三倍。比如自己是仙人,殺一仙人則佛心數減少一千,殺一真人則減少三千,殺一修道人則減少九千,殺一普通人則減少兩萬七千。救人卻又不同,普通的救人不直接增加佛心數,要通過別人的感激反應出來。直接增加佛心數的只有救人性命的情形。天條規定救普通人一命佛心數加五百,高一級則加一倍,救修道人加一千,救真人加兩千,救仙人加四千,救神人加八千,等等。
他想來想去不知道天條爲何如此規定。救人還可以理解,仙品越高價值越大,所以增加的佛心數也高。殺人就不好理解,爲什麼殺平民佛心減少那麼多,而殺神人反而少了呢?難道神界鼓勵殺伐以限制仙人數量?還是通過爭鬥來促進大家修煉呢?想想也有道理,如果大家都是神,想殺對方估計也不容易,即使殺了說不定自己也損半條命。而殺平民就太容易了,如果不加限制,平民豈不像雞犬一樣?“天之道,損有餘而補不足。”這大概也符合天道吧。
又想了一下,他忽然心裡一驚,自己殺了兩千倭寇,這筆賬可怎麼算?雖然說殺了倭寇救了樂清百姓,但很可能殺人失去的佛心數遠高於救人得到的佛心數。以後要小心了,輕易不能殺生,乾脆裝進鎮妖塔,讓他們慢慢改造好了。
當他回到雁蕩的時候發現種下的不死草依然活着,心中不禁心喜又驚。若是大量生長不死草,不知天庭會有什麼反應。
接下來的幾天他到縣裡去了幾次,跟衆人商量如何能讓百姓生活更好,還有什麼生財之道。衆人紛紛提了一些見解,其中有曬鹽、養蠶、採石、水產等。大家討論半天決定以後的重點放在曬鹽和水產兩方面。
葉昊天吩咐王吉向溫州知府申請曬鹽、銷售之權,並找些有經驗的養魚、養蟹的師傅,讓他們總結經驗準備傳授給大家。
幾天以後,曬鹽和水產兩項有眉目了,衆人都很高興。
忽然有差人送來吏部行文,葉昊天取過來看時,上面寫道:“吏部考定,樂清知縣李昊治政有方,百姓愛戴,合當升職,除江西行省九江知府。”
衆人知道都圍了過來,王吉道;“大人,恭喜您升任知府,但我們不捨得您走啊!”
葉昊天心情也有些波動,沒想到一下跑那麼遠,搞得連雁蕩的家也不能天天回了。但調令都來了,只好前去上任。他看看衆人感慨的道:“我來此兩年餘,眼看百姓生活漸好,大家功不可沒。今日提早休息,本縣請客,所有人員到酒樓一醉方休。”說到這裡,他回頭問王吉“哪家酒樓最大?”王吉低聲道:“樂天酒家。”葉昊天高聲道:“樂天酒家,中午開宴,先着人通知一聲,讓他們準備好。”話音未落有人跑了出去。
一個時辰後,百多人來到酒樓,衆人舉杯爲他餞行。他杯到即幹,對每個人都勸勉了幾句,最後道:“樂清城牆堅固,民團訓練有素,倭寇不足懼。海塘已成,土地增多,溫飽有憑。若再廣開鹽場、養殖水產,應能致富。”
衆人感謝他爲本縣所做的好事,每個人都多喝了幾杯,結果百來人醉倒了一半。
當他們從酒家出來的時候,發現街上站滿了百姓。大家聽說知縣要走,全都站在路邊,有人熱淚盈眶的叫着:“大人保重,大人一路高升!”還有人直接跪在地上叩頭。每個人都依依不捨的望着他。葉昊天跟衆人揮手告別,心中也有些激動。短短的幾百丈竟然走了大半個時辰。
回到雁蕩,蘭兒剛剛行功一遍,看他神色有異,於是問道:“公子,有什麼事嗎?”
葉昊天故作平靜的道:“我升官了,升九江府知府,正五品。”
蘭兒想了想道:“升官沒什麼不好,不好的是要離開此地。真有點捨不得。”
葉昊天道:“是啊,呆了兩年,人間仙境確實難以捨棄。不過想回來還是可以的。過個十天半月我們就回來住兩天,應該沒有問題。”
蘭兒收拾行李,好些東西摸摸又放下,不知道帶什麼好。
葉昊天道:“什麼也不帶,這還是我們的家,就像當今聖上一樣,出門行宮無數,這裡就作爲我們的一個行宮吧。”
蘭兒口中喃喃的道:“到哪裡還能找到這樣的仙居啊!”
葉昊天寬慰她道:“神州大地,無處不美,仙境應該還有。我們去找找看。”
兩人在雁湖又呆了兩天,好好的享受了秋風豔陽、湖光山色,然後決定提前到九江府去看看,順便找好新家。
葉昊天從歷代經書中知道,九江府東枕鄱陽湖,北瀕長江,西連幕阜山脈,南屏廬山,下轄彭澤、德安、都昌、武寧、修水五縣。夏商時期,九江屬荊、揚二州之城,春秋時期屬吳之東境,楚之西境,素有“吳頭楚尾”之稱。秦始皇后,設九江爲三十六郡之一。自秦始,曾使用過九江、柴桑、江洲、潯陽、汝南、湓域等名稱。
蘭兒運功改變了些許形貌,隱去絕代風華,跟着葉昊天在九江城裡城外轉了一天,訪問了不少文人雅士,才知道這次到了人傑地靈的風水寶地。山水蘊靈秀,人物自風流。這裡不單出了陶淵明、黃庭堅等名人大家,而且也吸引了謝靈運、李白、白居易、蘇軾等詩文巨擘,同時還陶冶了慧遠、陸修靜、呂洞賓等高士名僧。他們給九江府留下了不可勝數的詩詞書畫、銘文碑刻、軼文趣事。李白的《望廬山瀑布》、蘇軾的《題西林壁》古今老少成誦;東林淨土、雲居禪院天下佛門景仰;白鹿洞書院、周瑜點將臺、白司馬花徑、灌嬰浪井馳名四海。
接着兩人到了廬山,走馬觀花的看了雲霧瀰漫的大漢陽峰、五老峰、香爐峰,又看了呂洞賓修仙的仙人洞、三疊泉、龍首崖、石門澗、三寶樹、龍潭瀑布,風景確實極美,尤其是位於五老峰和九奇峰之間的含鄱口,可以把鄱陽湖盡收眼底。無奈這裡來的人太多,不太適合建房定居。若是擺下大陣把人擋在外面,未免又有點驚世駭俗了。
然後兩人又到了鄱陽湖中的大孤山,潯陽江中的桑落州,也不是十分滿意。主要因爲九江土地肥沃,人口衆多,不像樂清人口稀少,雁湖又位於雁蕩之巔,纔會人跡罕至。
蘭兒愁聚眉峰的道:“我們的新家安在哪兒呢?”
葉昊天想了想道:“要不就住在九江城裡?我有點不想住知府內宅,不如另外買個小院,找幾個丫環下人,你看可好?”
蘭兒沉吟片刻,點點頭道:“也好。”
兩人城裡轉了一圈,走到城南的時候發現一個紅磚綠瓦的院落掩映在竹林從中,門旁有幾棵垂柳,樹旁有個牌子,上面寫道:“房屋出售,紋銀十萬,便宜莫問。”看上面的落款已經兩個月了,大概要價太貴,所以無人問津。
葉昊天上前敲門,時候不大門開了,一個三十餘歲的文士走出來,上下打量了他們一眼。
葉昊天注意到那人儀表不凡,神色卻有些晦暗,道:“打擾先生,我們想看看房子,如果滿意就買下來。”
那人看二人衣着光鮮,莊重沉穩,連忙請兩人進去,一邊走一邊介紹。
葉昊天和蘭兒跟着他一路看去,發現院子不大不小,非常雅緻,從前往後一共有三重房屋,每一重都有一個各自的院落。最裡面的內宅院落明顯大些,院中栽了幾棵梨樹,幾株海棠,還有一個花圃,幾十朵菊花正在盛開。
看到這裡,蘭兒點點頭。
葉昊天也很喜歡,口中道:“採菊東籬下,悠然見南山,嗯,不錯。”
那人卻忽然道:“雨打梨花深閉門。梨花開時,滿園雪白,更有情調。”雖是介紹庭院美景,語音卻十分悲涼,很是傷感。
葉昊天道:“您這房子我買了,只是有幾個問題想問。先生莫怪。”
那人沒說話,只是點了點頭。
葉昊天問道:“不知先生爲何出售此宅?”
那人隨口道:“物是人非,觸景生悲,徒留無益,不如賣之。”
葉昊天追問道:“先生爲何索價十萬?但請不必戒慮,略述一二。”
那人沉吟良久,看了看葉昊天和蘭兒真誠而關切的目光,開口道:“此宅爲三十年前老父所建,我於此生活二十年,成親、攻書、遊戲、賞花。娘子是青梅竹馬的大家閨秀。十年前我進京趕考中了進士,回家省親途中被人所擄,輾轉滯留於外,直到三月前才千辛萬苦逃回來。然而┄┄然而物是人非,只有娘子給我留下的一首詞:‘枝上流鶯和淚聞,新啼痕間舊啼痕;一春魚鳥無消息,千里關山勞夢魂。無一語,對芳尊,安排腸斷到黃昏;甫能炙得燈兒了,雨打梨花深閉門。’”說道這裡,那人語聲斷續,幾乎哽咽住了,停了一會兒才恨恨的道:“我有同窗數人在軍旅之中,想用這些銀子看看能否活動上下,借支兵馬來除滅妖邪,報仇雪恨。”
葉昊天看了他半晌,明白他是個多災多難的讀書人,心中惻然,道:“十萬紋銀沒有問題,但你報仇之法可能不行。不瞞閣下,我是新任九江知府,您不妨將經過情形細細道來,讓我看看能否想個辦法。”說着從袖中取出上任的文書遞給對方。
那人接過仔細辨認了一番,雙手捧着奉還,然後請二人坐在花園石椅上,整理思緒說出一番話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