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懷毅,你說的沒錯!”楊程長嘆一聲,“只是,我們位卑職低,這等國家大事,豈是我們能左右的?”
“是,我們不能左右,但是,你能決定他們的死活!”
懷毅擡手,指着隨在楊程身後的五千定北軍。這五千人是楊程直屬,楊程的命令,他們會堅決徹底地執行。定北軍中,楊程的部下未必是戰力最強大,但卻絕對是最能擰成一股繩的。
若這五千軍馬與金城軍正面碰撞,固然是難逃覆亡一途,但是,懷毅相信,雪千元率領的金城軍也是需要付出不小的代價。懷毅初投金城,是斷然不想看到這麼慘烈的一幕出現,所以他來,並且站了出來!
“你說得對,我是能決定他們的死活。然則,我之麾下,有戰死的兒郎,絕無偷生的鼠輩。我定北軍的威名,不容褻瀆!”
“楊程,你這是在讓他們白白送死。他們也有父母妻兒,你讓他們死,他們的家人怎麼辦?別說軍中自有撫卹,那一套,騙鬼吧!”
“懷毅,人各有志,我不怪你。如今你我立場不同。念在往日情分,你讓開,不然,我必斬你!”
楊程手中長刀揮起,刀鋒冷厲,他是絕對不會投降的。他麾下的兒郎,也絕對不會投降。大丈夫既入軍中,不能封妻廕子,也要馬革裹屍。
“兒郎們,可敢隨我一死?”
“諾!”
齊聲吶喊,聲震雲霄。五千人,沒有二心。楊程刀鋒所指,便是他們策馬揚刀之所。縱然一死,也是慨然赴死,無所憾無所恨。
“楊程,你,真是混蛋!”
“走——”
楊程並不理會懷毅的呼喊,他是絕對不會投降的。就算是身後的弟兄,也是不會投降。因爲他們全都是光棍一條,上無老、下無小,一個人吃飽全家不餓。死了,也就死了,無牽無掛。
五千軍馬繼續向前,對於橫在路上的懷毅等人,楊程已經拔刀,不退則斬。在這狹小的路上,唯有向前,一步不能退,退就是死。
“懷毅
,你當真不讓?”
楊程距離懷毅僅有十步之距,卻見懷毅依舊原地不動,他不由再次出聲。儘管選擇了不同的路,但是,這份兄弟情,他終究還是有些牽掛。
懷毅長嘆一聲,輕提馬繮,催動戰馬到了路邊,對昔日的袍澤,他也是無法出手。所幸,此來這裡,孔子羽並沒有強制命令。只是,從這裡錯開,這五千兄弟,便是踏上了不歸路。
“楊程,你他麼的真是混蛋,混蛋啊!”
五千定北軍的精銳,就要完了,懷毅心裡怎麼可能沒有一點兒感觸?
楊程並不迴應,人各有志,道不同,不同路,僅此而已。
五千軍馬緊隨楊程之後,向前不過百丈距離,就看到了前方列隊而立的新城軍。雪千元立於陣前,孔子羽稍稍靠後,這種兩軍衝殺的場面,作爲軍師的孔子羽着實不易太過靠前。
“爾等逆賊,棄械投降,免爾一死!”
楊程立於馬上,長刀在手,目光如刀,冷冷地掃過前方的雪千元等人。
雪千元忽然笑了,道:“我們是逆賊,那麼你們呢?食君之祿,分君之憂。爾等身爲大漢邊軍,不思爲君分憂,卻來說我們是逆賊,真正好笑!”
“廢話少說,殺!”
論嘴上功夫,楊程全然不在行。他從來都是一個精於實幹的人,並不懂得逢迎拍馬,更不會與人鬥嘴。因爲嘴拙,楊程雖然戰功不少,卻並未得到重用提拔。但是,即便是如此,依舊沒有動搖楊程對趙元朗的忠心。
雪千元一揮手,在他身後,毛郞弓手已然彎弓搭箭,如雨般箭矢飛出。
狹窄的地形,並不利於大隊決戰。然而,這箭雨的覆蓋,卻是可以做到無差別延伸,只需弓手的臂力足夠,能將羽箭射出足夠的距離。
毛郞族人,天生力大,所用長弓,皆爲三石弓,這點兒距離,對他們而言,正可使箭雨威力更強。
一輪箭雨陡然而至,楊程長刀舞動,撥開這力道十足的羽箭,卻終究是不能護得住身下戰馬。隨着
戰馬的一聲悲鳴,楊程自戰馬上滾落地面。落地的楊程迅捷地藏身在一方山石之後,回頭一望,登時悲從心生。
狹窄的山道上,隨他前來的定北軍,狼藉一片。
死去的戰馬、士卒糾纏在一起,橫躺在地,更有受傷的士卒被戰馬壓住身體,忍着痛苦,卻不曾發出一聲呼喊。
“我跟你們拼了!”
看着這些跟他出生入死的兄弟那死不瞑目的面孔,楊程再無顧忌,無視還在呼嘯落下的箭雨,單手持刀,自山石後衝出。
“候——”
看着持刀撲來的楊程,雪千元擡起了手。箭雨覆蓋打擊,至少覆滅了上千數量的定北軍。雖然後面還有許多的定北軍,可是他們要想到得近前,就得踏過他們戰友的屍體,甚至是踐踏那些還在忍受痛苦的戰友的身體。踐踏死去袍澤的屍體,他們或者還能忍受,但是踐踏那些受傷袍澤前行,他們定然做不到。
沒有了箭雨覆蓋,楊程很快到了近前,長刀出手,向着雪千元一刀斬下。
雪千元冷哼一聲,擡手,手中的劍橫擋,架於頭頂。雪千元是咒師,但並不代表他就不能近戰。相反,雪千元的近戰能力與他的咒術一般恐怖。
楊程一刀飛斬,卻被雪千元擋開。不過,楊程卻是面帶冷笑,他本來的目標就不是雪千元。從發現對面的新城軍開始,楊程就知道,此戰,他們輸了。但是,輸,也要輸得有價值。
楊程挾怒出手,他的真實目標乃是軍中那穿着白色文士袍,手拿羽扇的人——孔子羽。這樣的人,定然是新城軍中的重要人物。若是能殺了這人,那麼他就算是死在這裡,也是無憾。
楊程藉着雪千元一劍橫擋的彈力,凌空而起,越過數丈,腳踩一名金城軍的頂盔,直撲孔子羽。而在同時,遠處那山路上的定北軍,徹底無視了昔日的袍澤,戰馬奔騰,疾衝向前。
這一幕,可謂慘烈,讓任何人不得不正視這一支定北軍的烈性。
然則,路錯了,路上的人,也終將走向末路。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