卻說那猴子的速度何等之快?唐僧在聽了猴子那一句“老孫去也!”之後,本能的便急忙擡頭,只是四下裡風聲沉寂,再無半點兒聲息,卻哪裡還有猴子的身影?
無可奈何,唐僧只得孤孤零零,點頭自嘆,悲怨不已,道:“這廝!這等不受教誨!我但說他幾句,他怎麼就無形無影的,徑回去了?罷!罷!罷!也是我命裡不該招徒弟,進人口!如今欲尋他無處尋,欲叫他叫不應,走吧,走吧!”
非是筆者抹黑唐僧,這廝也不知是不是突逢變故,此刻六神無主,對那幾具被猴子打殺的屍體不管不顧,又或者是拋之腦後了?什麼入土爲安,收殮遺體什麼的自然沒有,唐僧自顧自的收拾行李,捎在馬上。他自己則是一隻手柱着錫杖,一隻手揪着繮繩,悽悽涼涼,往西前進。
此時知非道人與石青璇正自向着唐僧西去的方向過去,只是時間上也不趕緊,自然不必施展什麼騰雲駕霧的神通,就這麼施施然地走過去,遲早也能追上唐僧。盤算着某些事情,知非道人並不打算跟在身後,而是打算暫且與唐僧一道走上一程——莫要誤會,只是冷眼旁觀,伺機而動罷了,並沒有幫扶唐僧的意思。
沒走幾步,知非道人與石青璇便下意識的擡頭一望,天邊一朵祥雲飄過,兩人相視一笑,石青璇道:“那不是猴子的筋斗雲麼?莫非這師徒倆相性不和,已然鬧翻了?”
知非道人笑了笑:“多半便是如此吧,咱們待會兒不就知道了?”又走了一小段路,便到了唐僧與猴子遭遇六賊劫道的地方,也是猴子施展手段打殺六賊的所在。只是此處已然人去樓空,唯有些許血腥與六具屍身在此。幾隻老鴰在樹梢聒噪着,怎麼看怎麼悽清,更帶着一點兒恐怖陰森的氛圍。
只是高人如知非道人與石青璇者,這點兒小場面自然算不得。知非道人微微皺眉,用一種也不知是諷刺還是什麼樣的語氣說道:“管殺不管埋麼,這猴子也就罷了,可這唐僧竟也是如此,這就很難說得過去了。”
石青璇道:“得了吧,真當誰都跟咱們一樣?那唐僧畢竟也只是個普通人,文文弱弱地,難免膽氣不足,見這死了人,又沒有人在身邊保護給他壯膽,不被嚇跑了,還留在這兒等你請他喝茶啊。”
知非道人道:“倒不是這樣說,只是他畢竟是佛門中人,也算是個有道高僧,這些人的死固然咎由自取,兇手也不是他,但到底脫不了干係,將之入土爲安不應該麼?”
“你呀,八成是因爲他是個和尚吧!”石青璇笑道:“若真只是一個普通人,就不信你還這樣說話。別想那些有的沒得了,先處理一下吧。”石青璇一邊招呼着,一邊放出一道劍氣,頃刻間便掘出了一個大坑,將衣袖一拂,微微風起,卻已將幾具屍身拋入坑中,接着又是一拂袖子,泥土層疊,立起了一座墳丘。
知非道人笑了笑:“倒也是如此,誰教我看不慣佛門呢?不過說實在的,管殺不管埋這等事情,怎麼這也多少有點兒理虧不是?更何況佛門一向標榜慈悲爲懷,從這點兒小事便可見一斑,不過說說而已罷了。”說着,知非道人也突然出手,也不知他是出於什麼心思,取來一塊山石,刻了幾個大字“六賊之墓”,更是附着上了他大羅金仙的劍道真意,若無意外,這一縷真意,足以使這塊石碑萬年不朽。
小小插曲,過後知非道人與石青璇繼續優哉遊哉的往前行走。沒多少工夫,便在一處山道岔路邊,見到了獨自一人,似乎頗有些悽清,沒少卻又透着一絲喜意的唐僧正盤坐在一塊大青石上誦唸經文。
放在唐僧身側的,便是一件綿衣,綿衣上有一頂花帽。看上去倒是喜感十足。沒有出聲招呼,知非道人與石青璇一路走來並沒有放輕腳步,是以唐僧從跫音聲裡聽出了有人過來,擡眼一望,不由喜上眉梢,招呼道:“知非仙長,知音仙子,貧僧見禮了!”
知非道人點點頭,算是給了迴應。唐僧也不以爲怪,知非道人對他的態度他又不是心中沒數,不想知非道人問他道:“你不是被那五百年前大鬧天宮的齊天大聖保護着西行取經嗎?怎麼不見猴子他人呢,莫不是你這和尚嘴饞,支使猴子去弄些吃食去了?”
知非道人不問還好,一問,唐僧便禁不住吐起了苦水:“哎,仙長莫要取笑貧僧了。你卻不知,那猴子他性潑凶頑,是我說了他幾句,他不受教,遂渺然而去也。也是貧僧命中不該收他爲徒,想他齊天大聖的名頭何等響亮,那般的大神通者,又豈是我能教誨得了?”
知非道人心知前因後果,再聽唐僧這話裡話外全是怨懟口吻,不由對唐僧更是不喜,看白了他這個人。知非道人誠然對猴子懷有先天上的不認同,但對於唐僧這種全無擔當的行爲更看不上眼。此時便冷笑道:“這麼說來,後面林子裡那被打殺的六具屍首,便是猴子下的手了?”
唐僧見知非道人冷淡,一時不知道知非道人什麼態度,便道:“仙長明鑑,的確如此。便是因爲此事,貧僧多說了他幾句,他卻混不受教,拋下貧僧,一個人遠遠去了,唉!”
“換句話說,猴子因你而殺人,不管對與不對,至少你揹負了因果,是也不是?”知非道人深知君子可以欺之以方,此時的唐僧,拋開某些心性上的弱點,勉強還可以算得上是君子一個。知非道人索性便學習佛門中人的某些手段,合情合理的偷換概念,目的不外乎便是挖個坑,一來讓唐僧這廝多些愧疚,在一個,便是拿捏話柄,或許將來還可以在唐僧義正言辭的時候拋出來噁心他——知非道人覺得這種機會應該蠻多的。至於爲什麼要這麼做,無他,唯開心、樂意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