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鬧天宮被鎮壓五百年之後,猴子的心思自然不會再同以往,他早就對自己所經歷的一切有了懷疑——像是有人安排好了的劇本一樣,猴子又不傻,怎麼可能一點兒不對勁都覺察不出?尤其是自五行山下出來重見天日之後便遭遇了知非道人與石青璇,這種懷疑便更深切了。
也正是因爲這種懷疑,甚至是自身被人所“掌控”帶來的惶然,讓猴子心中十分沒有安全感,老早就想找人問問這三界天地,到底有多少隱秘,高人大能又有幾何——就算暫時跳不出身爲棋子的命運,但若是多知道一些隱秘,幕後的人想要算計他也就會困難幾分,自己掙脫束縛的希望,或許能更大一些。
可憐的猴子,也不過是爲自由掙扎罷了。只可惜他從一開始便選擇錯了對手,只以爲天庭便是阻礙他自由的枷鎖,這才妄想着要坐上天地寶座,卻有哪裡料到自他一出生——甚至還未出世的時候,便已經被佛門盯上了呢?
各自心思莫測的猴子與東海龍王推杯換盞,老龍王顧忌着猴子的背景、幕後的執棋人;猴子現在則是忌憚着老龍王的實力,一時間倒也賓主盡歡。
“老鄰居,實不相瞞,俺老孫這回雖是脫困,其實也虧了南海菩薩勸善,教我正果,隨東土唐僧,上西方拜佛,皈依沙門,又喚爲行者了,唉!”
東海龍王雙眼微眯,心道:“來了!卻不知猴子要說些什麼?”他心念電轉,卻是不動聲色,斟了杯酒,道:“這等真是可賀!可賀!這才叫做改邪歸正,懲創善心。既是如此,怎麼不西去,復東回何也?”
猴子撓頭,道:“你卻不知,俺老孫本想是重整仙山,復歸古洞,奈何欠人天大恩情,這才答應保那唐僧西去。本來爲了報償恩情,那也沒什麼好說的,偏偏那唐僧……”猴子悶了一口酒:“那唐僧不識人性。有幾個毛賊剪徑,是我將他打死,唐僧就緒緒叨叨,說了我若干的不是,你想老孫,可是受得悶氣的?是我撇了他,欲回本山,故此先來望你一望,求鍾茶吃。”
老龍王捋着長鬚,微笑不語。猴子見了,心中罵一聲:“老狐狸!”開口卻道:“這些煩心事兒,甚是惱人,倒也不算什麼,俺老孫權做不聽也就是了。只是還有一事,卻要請老賢鄰不吝賜告。”
老龍王笑道:“是何事情?”
猴子也不再扭捏試探——他的性子其實也做不來試探推敲的事情。便直言道:“不怕老賢鄰笑話,俺老孫以前矇昧無知,不知做下幾多錯事,這才糟了五百年之災劫。這回拜訪賢鄰,以來固然是散散心解個悶兒,二來,則是請老賢鄰指點一番,不知這三界天地,有幾多遼闊;前輩高人,又有幾何;仙人洞府、聖賢道場又有幾處;那諸般秘聞、許多忌諱,又有哪些?還請老賢鄰指點則個。”
老龍王略鬆了口氣,要說三界秘聞、大能高真,老龍王自信除了周天六聖,再無一個比龍族知道的更多了。他也不怕把這些告訴猴子,只是:“大聖一身好本領,定有強大的師承來歷,怎麼不問問師門長輩?”
猴子苦笑着搖搖頭,老龍王察言觀色,心中有數:“大聖要聽,老龍便一一道來便是。只是這般一來費時頗長,莫要疏久了你師父,誤了前程。”
猴子笑道:“老賢鄰卻是不知,俺老孫習神通妙術,早已留了一道法術在那唐僧身上,只要那和尚遇上性命之危,法術便會觸發,保住唐僧安平,俺老孫也能得到訊息,及時過去。錯不了,不會礙事的。”
老龍王哂笑道:“既是如此,那便安心了。大聖且聽老龍我一一道來。”
…………
這邊猴子聽老龍王講述三界密辛,那邊兒唐僧從清早坐到黃昏,久等猴子不至,無奈之下,只哀嘆了一聲:“這猴子,果真沒個定性兒,看這般情形,怕是不會回來了。也罷,靠天靠地不如靠己,和尚我自能西去,未必就要他的保護了。”一邊嘆息着,一邊收拾行李,把那觀音尊者給他用來約束猴子的玩意兒也收好塞進了包袱的最裡面。
至於同行的知非道人與石青璇,早早就表明了,他兩人封了天庭使命,監察三界,雖是與唐僧順道同遊,但非妖魔迫害凡人,等閒卻是不會出手。唐僧自知依賴不了,加上爲了體現自己取經的虔誠,倒也沒開口請知非道人與石青璇助他一助。
一路無話,白天出行,夜晚歇息,不覺又走了三日的路程。任憑唐僧望眼欲穿,猴子卻遲遲未來,失望之下,卻也更是堅定了自我決心。關於這一點兒,西天如來也好,南海觀音也罷,俱都看在眼裡。這對於取經一事來說,誠然是個不錯的消息,他們也就不做惡人,去將東海龍宮的猴子喊出來幹活兒。
沒了猴子保駕護航,知非道人與石青璇對唐僧又抱着一種“冷眼旁觀”的態度,唐僧這一路走來,可謂真個是磨難歷盡,辛酸嚐遍。
要知道,如今正是寒冬臘月,加上這荒郊野外,山高路險,怪石嶙峋,。朔風凜凜,滑凍凌凌,跋涉在這些懸崖峭壁崎嶇路,迭嶺層巒險峻山中,要吃多少苦頭也就可想而知了。偏偏越是這樣,唐僧的心性卻是磨礪的越發堅毅,再不復先前怯懦模樣。
唐僧的變化,知非道人與石青璇自是看在眼中,石青璇暗中問知非道人道:“阿秋,唐僧這般磨礪下,一顆心靈蛻變,遲早會百鍊成金,那時候你當真能夠還能引導唐僧向你所期待的方向發展?莫要最後弄巧成拙,那樂子可就大了。”
知非道人同樣笑着回道:“怎麼,青璇你不相信我,要不要咱們賭一把?等着瞧吧,失敗了也無所謂。我最近正在研究與心靈有關的東西,唐僧便當一次實驗吧——成與不成,都不會影響大局,不是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