杭州城。
由於年羹堯緊急接替閩浙總督,並未卸任浙江巡撫一職,如今杭州城內一應大小事由布政使何顯祖負責。
之前說過,何顯祖此人官當的不錯,爲人八面玲瓏,專營有道,這些年來可以說是步步高昇,但卻不是什麼有才之人。其能力不要說和年羹堯相比,就連之前的浙江巡撫黃秉中都遠比不上。
何況,浙江這兩年反賊是鬧得不可開交,何顯祖上任之後一門心思的想辦法要調理此地,可因爲幾次大戰浙江都是旋渦中心,又加上現在朱怡成在寧波重登監國之位並昭告天下,康熙忙着調兵遣將圍剿各地義軍,誰還顧得上這些事?所以何顯祖的布政使從去年當到現在。
“大人,傅將軍來了。”這一日,何顯祖正在府中自得自樂地寫着字,他的書法還是不錯的,平日裡向他求字的人可是不少,這也是何顯祖生平得意的一件事。還沒寫完一帖,就有下人急急來報,何顯祖先是一愣,緊接着就想到了下人所說的傅將軍是誰,連忙吩咐下人把來人請入,並上茶上好茶,隨後他急急換了身衣這纔去見客。
“哎呀,傅將軍,您來怎麼不提前派人知會一聲就來了,下官也好出門迎您呀。”一見坐着等自己的杭州將軍傅保,何顯祖滿面春風地上前以下官見上官之禮參見。
布政使是二品大員,在明朝時期,布政使纔是真正的一高官官,可稱得上是封疆大吏,只是清朝後,巡撫和總督作爲執掌一省和幾省的最高地方官員,布政使的職權纔開始削弱。
而杭州將軍是八旗駐防將軍,從品級上來講爲一品,何顯祖現在以下官之稱從這個道理上來講似乎並沒什麼,可不要忘記是他們一個是文一個是武,再加上如今文重武輕,雖然杭州將軍位高,但布政使在地方也是權重,何況何顯祖還暫代巡撫之權,從這點來講大多都是平級而論,像何顯祖這樣自稱下官的全大清估計也就他一人。
“不得有勞何大人迎接。”傅保淡淡地說道,接着又道:“今日來找何大人還是之前的事,不知何大人的銀子何時可以下來?”
“快了快了,就這些日子吧……。”一聽傅保問錢的事,何顯祖滿面堆笑着回道:“如今錢糧緊張,這事您也知道,下官到任以來這司庫就是空的,實在是巧婦難爲無米之炊啊!不過傅大人的事下官一直記在心上,這些日子朝廷會撥一筆銀子下來,等銀子一到下官立即就給您送過去。”
“快了?近日?立即?”聽到又是這番搪塞的話,傅保頓時不悅道:“何大人,這話我可聽了好些日子了。”
“是是是……。”何顯祖陪着笑道:“您可是杭州將軍,這浙江兩年的情況您最清楚不過,下官確實不是搪塞,實在是爲難啊!去年杭州大戰,司庫裡的銀子早就全花完了,後來爲了圍剿反賊這大阿哥又強行在浙江攤派,下面的官員好不容易這才湊足。而後,這寧波反賊又氣勢洶洶北上,年總督在奉化同反賊大戰……這些哪個不要銀子的?不瞞您說,我這司庫如今是乾淨的連老鼠都藏不下,還請傅大人體諒呀。”
聽到這話,傅保頓時一滯。何顯祖說的也沒錯,袁奇攻擊杭州時他和黃秉中爲了守城幾乎把庫銀花得一乾二淨,等好不容易守住杭州城,後來寧波那邊又鬧了起來,緊接着祝建才、袁奇等部死灰復燃,朝廷派大阿哥南下領兵圍剿反賊,但由於朝中錢糧不足,導致大阿哥在地方強行攤派……。
這一來二去,把原本富裕的浙江弄的是一窮二白,如今司庫裡不要說銀子了,就連杭州城中吃不飽的老百姓大有所在,何顯祖又不是有本事的人,要他現在拿銀子出來根本就不可能。
“那你說的朝廷的銀子是……?”
何顯祖左右瞧瞧,見四周沒人這才湊到傅保耳邊輕聲說了幾句,傅保聽後嘆了口氣,點頭道:“既然如此,那也只能這樣了。不過何大人,當年守杭州城,我八旗子弟可是傷亡不小,如今旗下元氣一直未復,雖說我是杭州將軍,可也等着這筆銀子安撫八旗子弟啊!”
“下官知道,下官知道。”何顯祖連連點頭稱是,又說了一大堆好話這才哄得傅保離開。
等傅保走後,何顯祖這才長出一口氣,這浙江的官當的真是累,看來還是得早點想辦法調任纔是,想到這何顯祖不由得琢磨起現在給朝中那位大佬送錢比較合適,可以讓自己早點脫離這個苦海。
可還沒等何顯祖把這琢磨清,第二日他就接到了一個噩耗。寧波的朱怡成突然起兵十萬(號稱),由寧波而出浩浩蕩蕩直向杭州而來,其兵鋒已過紹興,不日就將抵達杭州城下。
這個消息傳來後,何顯祖是嚇得差一點兒就尿了,這朱怡成怎麼會突然攻擊杭州?寧波那邊不是在和年羹堯的福建兵力僵持着麼,還有蘇鬆一帶也一直在對峙,怎麼還有如此餘力來攻杭州?
十萬明軍,聽到這個數字何顯祖是臉色蒼白,膽戰心驚。杭州城如今的兵力並不多,加上傅保的八旗總計也就是一萬人也不到,而且自上次杭州大戰後,杭州城牆受損嚴重,因爲缺乏錢糧和勞力,修復緩慢,直到如今才面前把其中一門修了七八成而已。
再加上如今杭州錢糧缺少,現在何顯祖就連傅保的銀子都要勉強欠着,更不用談拿起招募青壯組織團勇協助守城了。可以說,杭州如今幾乎就是空架子,朱怡成的十萬大軍開過來,杭州能守十天半月已經是祖宗保佑了。
“這如何是好……這如何是好呀……。”急得如同熱鍋上的螞蟻一般,何顯祖在堂上是團團轉,不一會兒,以傅保爲首的幾員武將,還有杭州城中的主要文官也都匆匆趕來。
“僞明大寇朱怡成領十萬大軍來犯杭州,諸位可有良策?”一見衆人,何顯祖如同抓到根救命稻草,苦喪着臉問。
衆人面面相覷,臉色都是難看之極。朱怡成突然出兵杭州,如今大軍逼近,這杭州城什麼情況在場的所有人心裡都清楚,可是杭州不守是絕對不可能的,以大清律法,丟城失地者必死無疑,所有人似乎已想到了自己的下場,有些悲觀者更已做好了等城破殉國的打算。
“僞明來犯,還請何大人速向年總督、噶總督求援啊。”杭州知府曾天賜急急說道。
話音剛落,衆人連連稱是,因爲大家都知道以杭州現在的兵力是肯定頂不住的,必須向外求援。至於年羹堯,他是閩浙總督,而且現在還是正牌子的浙江巡撫,但年羹堯遠水救不了近火,向他求援只是官場規矩而已。至於噶禮作爲兩江總督離杭州最近,何況蘇鬆還有清軍不少部隊在,如果由蘇鬆出兵援助杭州只需幾日就能趕到。
“對對對!”何顯祖一聽連忙點頭,趕快寫了兩份求援信讓人飛馬送走,接着又把期盼的目光投向了杭州將軍傅保。
在之前,杭州的駐兵還是不少的,可因爲奉化一戰浙江精銳幾乎全部葬送,從而導致杭州兵力空缺。而今杭州的八旗加上綠營連萬人都不到,更是缺少錢糧,此次要守杭州可不像去年了,作爲杭州將軍的傅保當然清楚。
但是,傅保是杭州將軍,他是地方八旗最高統帥,駐守杭州更是他的職責。所以無論這杭州能不能守他也必須得守,想到這,傅保臉上露出了一絲悲哀,去年時候他已做好了城破身死的準備,可最後卻擊退了袁奇所部,僥倖生還的傅保爲之慶幸,可誰想剛纔過了一年時間,去年那慘烈的一幕又要重演,而這次還能有當時的好運氣麼?
“城防交給我吧,我等食大清之祿,自當爲大清效死!”傅保起身道,臉上露出堅毅。這時候,他也不說什麼銀子不銀子的事了,只有想辦法先把城給守住,以期望援軍早日來救,至於自己的性命,那就看老天的安排吧。
傅保的八旗在之前杭州之戰中損失不少,雖然戰後補充了新員,可無論訓練還是戰鬥力都比不上當初。不過,經歷了之前杭州大戰,傅保對於如何守杭州城倒是很有經驗,他先把旗下兵丁和綠營匯合,同時強行又讓城中各官員、大戶甚至士紳的家丁全部充入軍中,雖說許多人對此有所抗拒,可此時的傅保也急紅了眼,二話不說直接砍了兩個中級官員的腦袋來立威,人頭之下這纔沒人敢再反對。
這些家丁集合起來也有好幾千人,而且這些人全都是青壯,其中還有不少本就是當過兵的好手。有了這麼一支人馬在手,傅保的心裡頓時踏實多了,此外他還在城中召集百姓協助守城,可效果遠遠不如上次,一方面是因爲傅保手中沒有銀子,第二是因爲去年到現在的糧荒再加上官府的不斷強行攤派,導致百姓怨聲載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