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在這些人的眼神中,也摻雜着其它的複雜含意。曾國藩等與徐乙交情好的,帶着不安和惘然,而杜受田等與徐乙交惡的,驚愕之間又露出一絲幸災樂禍的表情,但是更多的人,眼神中都是不解和疑惑,他們不明白,徐乙這麼聰明的人,怎麼會在這種時候跳出來說這種話,難道徐乙今天發燒,把腦子燒壞?也糊塗了?
就在所有人,也包括剛纔說錯了話,心頭正忐忑不安的胡林翼驚訝的目光下,徐乙走了過來,站在胡林翼身邊。
“皇上!胡大人的話說的好,奴才深爲認同。此事重大,如草率答應下來,必有杜大人等所慮之憂。但不答應的話,洋夷那邊又無法交代,搞不好還會藉口再開戰端。所以奴才以爲,最好的辦法就是正如胡大人所言,既不能答應,又不能不答應……”
“徐大人,以你之言,洋夷就能善罷甘休了?笑話!真是笑話!洋夷難道有這麼好騙?難道徐大人也把他們當傻瓜了?還是想以此矇騙皇上?”
杜受田從徐乙開始說話起,就抱着一副幸災樂禍的心理,現在更是在一旁風言冷語嘲笑起來。
曾國藩正爲徐乙這麼一番言語暗暗皺眉,心裡爲好友莽撞焦慮的時候,聽到杜受田在一旁趁機落井下石,再也忍不住,也站了出來。
“杜大人,請你慎言!”曾國藩怒目盯着杜受田:“徐大人的話還沒說完,難道你就能理解他的意思?以徐大人高見,或許有更深一層的見解也不可知啊!再說了,皇上今日是讓大家討論此事,目的是爲國解憂,暢所欲言之下,觀點有不同者可以直接反駁,你把話引到皇上身上,究竟是何用意?”
“我哪裡有什麼用意?只不過瞧見徐大人如此高才,太過自負聰明,卻又把天下人當傻瓜而有點憤憤不平罷了……”
杜受田似乎與徐乙、曾國藩等人較上勁了,冷笑一聲。
“你……”
曾國藩怒火沖天,剛要大聲斥問,徐乙連忙把他們隔開,並向他使了個眼色。
道光坐在上面,當然也瞧見了他們的爭執。對於徐乙贊同胡林翼的話,道光心裡的確有些不悅。
不過,這也不能就說道光就認可了杜受田的看法,這徐乙一向聰明乖巧,是他看好的青年才俊,再怎麼樣,也沒有這麼大的膽子把自己當傻瓜,而且他們之間劍拔弩張的關係,道光心裡也明白的很。所以並未因杜受田的話動怒,反而曾國藩爲徐乙辯護的話裡提醒了道光。
瞧了一眼徐乙,道光心裡不由得有些遲疑,覺得這徐乙應該不會無的放矢,說不定真有什麼招呢?想到這,道光揮手製止了他們的爭辯,讓徐乙繼續往下說。
“皇上,其實此事不難解決,正如胡大人所言,既不應,也不不應就可。以奴才看,到時候只需給洋夷一個答覆,告訴他們我朝從未駐派過大使,此事需要準備一些時日,到時候洋夷就算不悅,也無法借題發揮。”
徐乙這句話,讓道光眼前一亮。
“對啊!表面上答應,實際上偷樑換柱!”
道光暗暗琢磨着徐乙這個建議,越想越是好辦法,一直沉着的臉忍不住露出了笑容。
“賽愛卿,你覺得徐愛卿的這個建議如何啊?”
賽尚阿沒想到徐乙會想出這一招來,剛纔他和所有大臣全愣住了,仔細琢磨後,覺得這點子的確不錯,值得一試。更要緊的,如果按徐乙的建議做,也不存在找替死鬼的事了,雖然賽尚阿已經找好了墊腳石,但是怎麼說這墊腳石也是自己人啊!所以聽到道光這麼問他,他當然笑着連連點頭,並稱贊徐乙的這主意好。
“主意是好主意,不過……徐大人的這準備,想要準備多久呢?”
杜受田的反應不慢,腦子一轉,抓住了徐乙話裡的毛病,擺出了一副挑骨頭的架式。
“三年,至少可以準備三年。”徐乙胸有成竹地答道。
“三年?哈哈哈!”
杜受田大笑着問道:“徐大人還真是好算盤!不過……洋夷只憑你一空句,難道就能白白等三年之久麼?”
“是啊!徐愛卿,三年的時間可不短,洋夷如果惱羞成怒,又如何是好?”道光聽杜受田這麼一說,也皺起了眉頭,心有不安的問道。
“請皇上放心,奴才有一小計,保證洋夷無話可說……”徐乙微笑着答道。
“徐愛卿你有何計策?快快道來!” 道光不由地身子向前一傾,慌忙問道。
徐乙站在那裡,面露微笑環顧一週,這才說道:“回皇上的話,朝庭只需對洋夷說,我朝從無駐派公使之例,也不知如何駐派,爲了謹慎從事,需要先期考察一番。
然後再從羣臣中挑選一名能臣幹吏,代表我大清出使各國,作爲先期考察之人,途中慢慢落實公使館的地址、人員等細節。要知道,這三國中有二國在歐洲,一國又在大洋彼岸,其中相隔之遠,那止萬里?一來一去,說什麼也要少者一年,多者二年時間,再加上回國後的籌備等事,到時候別說拖個三年,就算是四、五年也不成問題……”
徐乙話音剛落,滿朝文武,包括道光在內全眼睛一亮,暗暗點頭。就連一直與徐乙不對付的杜受田也覺得徐乙這主意不錯,這麼做,既能拖延時間,又能巧妙地避開眼前的難關,絕對是條最恰當的對應之策。
道光細細地把這條計策又盤算了一下,想來想去確是找不出什麼毛病來,臉上才露出了滿意的笑容。
“徐愛卿此計的確不錯,朕看就這麼辦吧!賽愛卿,你讓軍機處就照此回覆三國公使就是。”
難題解決,道光頓時覺得輕鬆了許多,轉向對賽尚阿吩咐道。
“奴才遵旨!”賽尚阿笑容滿面地答應道,不過他又小心翼翼地問了一句:“不過……以徐大人之策來看,還得請皇上指派出一位能臣幹吏,準備出使各國之事……”
賽尚阿的話提醒了道光,雖然公使的事可以就此擱置,但使臣人選還得儘快定下來,要不然洋人那邊一眼就會瞧出這是緩兵之計。只有把計謀做得像真的一樣,洋人才會無話可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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