臺姐是個簡稱,可絕對不是電視臺的選美小姐,也不是走秀臺的模特小姐的簡稱。雖然這兩種小姐和臺姐這個職業的性質除了稱呼不同之外,基本相似。但是我負責任地說,臺姐不是前兩種的簡稱,而是坐檯小姐的簡稱。如果你還是單純到聽不懂的話,那麼我告訴你,俗語叫做婊子。和我們流子一起並稱爲偏門二鬼的婊子。
媽咪,有些地方叫做公關,東莞普遍稱爲部長。但這個不是簡稱,媽咪絕對不是大媽的咪咪,部長也不是我們政府的部級長官。媽咪只是一種俗稱,當你需要對臺姐這個行業進行全面而深入瞭解的時候,媽眯就是最好的資詢專家。
當然,媽咪還有其他的稱謂,比如老鴇,也叫雞頭。
既然都是江湖中人,還有着天然親近的稱呼,我們這些流子和媽咪、臺姐們打交道的日子自然也就不在少數。
龍袍KTV中有一個很漂亮的媽咪,叫做雷橙,一身手藝行走江湖多年,從不以真名示人。所以江湖中,朋友們、嫖客們統一稱爲橙橙。橙橙雖然是風塵女子,但是很奇怪,她的身上並沒有太多的風塵味。她非常的白,個子雖然不是很高,可是比例相當的好,經常喝酒、熬夜卻很少化妝的臉上,從來沒有那種被摧殘的痕跡,看上去就像是一個良家女學生。
有段時間,她經常有事沒事到我的場子裡來,我上去唱歌,她也一定抽空進來包廂坐坐,紅袖善舞地逗弄我兩下再走。半夜三更,偶爾還能給我發個曖昧不清的撩騷短信,問候問候。
我從來就不是盞省油的燈,雖然比不上袁偉、險兒這樣的超級太陽燈,但我至少也可以算是一盞聚光燈。所以我心中雪亮:這位橙橙喜歡我!
我一向喜歡不太風塵,看上去非常白淨的女孩。既然閒着也閒着,自摸一條,不如專釣獨餅,我決定接受她的勾引。我要辦了她。
可惜的是,我沒有辦成。
因爲當我給兄弟透露了這個想法之後三四天的某個下午,我和小二爺坐在辦公室裡聊天時,我們之間有了一次完全改變了我心意的對話。
小二爺坐在我旁邊的一張沙發椅上,突然改變了原本蹺着二郎腿,上身後仰在靠背,一隻手橫搭扶手上的舒服坐姿。把腿放下來,上身微微前俯,雙手肘部分別放在兩個膝蓋上,用一種有些正經,但好像也有些尷尬、心虛,卻又強裝着不以爲意的神態對我說道:“哎,弟兄,問哈你。你和那個橙橙而今怎麼樣噠?”
小二爺這種少見的神情讓我感到有些奇怪,完全不像他風格的問話也讓我感到有些意外。不解之下,我只是從鼻孔裡面發出了一個聲音:“嗯?”
小二爺的表情更加地奇怪了,臉上居然出現了一種如同小男孩般非常羞澀的樣子,但是口氣異常兇狠地問道:“嗯個****啊嗯,老子問你日噠沒有?”
我一下領悟了過來,嬉笑着伸出手,把菸灰往缸裡輕輕一彈,再吸了一口之後,一個手指指向他,臉上帶着那種“呵呵呵,壞人啊壞人”的表情,吊着架子慢慢說道:“你管老子日噠沒有,你猜哈看唦。”
在我這種表情下,小二爺居然受不了了,臉色大變,出現了一種羞愧到有些氣急敗壞的樣子,大聲說道:“你的麻皮!講就講,不講嘎卵(注:土話,在這裡是算了、無所謂的意思)!”
看到小二爺如此劇烈的反應,我趕緊收回之前的表情,很認真說道:“哈哈,沒有,你以爲老子是地兒個賤貨,螞蟥聽不得水響,粘到點腥就趕緊上啊。不急,慢慢來。又不是我泡她。你今天是有些怪卵啊,怎麼問起這些事了,關你卵事?!”
我這句話出口之後,小二爺半天沒有說話,我也懶得繼續糾纏,自顧自地抽起了煙。
過了大概半分鐘,小二爺突然又開口了:“胡欽,我給你講唦,我覺得你最好還是不要和這個橙橙搞在一起。”
他的語氣嚴肅,認真,正氣凜然。
這樣的語氣讓我感到也許在處理這件事上面,我有着某些不太好、不周到,卻又不自知的錯誤存在,於是我也正式開始認真起來。坐直了身體,我問道:“怎麼了?”
又是半晌之後,小二爺才說道:“你個****啊,我都懶得說你。你而今是大哥噠,曉得不,你前段時間才把餐飲部的那個什麼娟搞了,你又搞這個。你未必真的要在這個夜總會把名聲搞臭纔好啊?”
一席話說得我羞愧不已,無地自容。
“我早就想給你說噠。你做什麼賈義他們都看着的,你到處搞,他們不曉得搞?我告訴你,賈義這個傢伙而今就在泡收錢的小張。你啊,你要搞去外面搞唦,兔子也曉得不吃窩邊草啊!再說啊,這些事,你搞多噠,萬一傳到廖老大耳朵裡怎麼辦?他當然不會罵你咯,但是他怎麼想?這些都是沒得出息的人搞得事唦,我們幾兄弟在廖老大面前都跟你一路丟臉類,朋友啊!!女的還少了啊?在這裡搞!”
醍醐灌頂之下,我滿臉漲得通紅,恨不得挖個地洞鑽進去。
小二爺完全不理我的窘態,居然還猛地對着我的臉大吼了一聲:“你還搞不搞?”
“不搞噠,不搞噠作數唦。緊講個什麼麻皮!”
我一邊小聲說着,一邊想轉開話題:“賈義個小麻皮,老子等哈找他。媽媽的逼噠,講了自己場子搞不得搞不得!不聽講啊。”
“他還不是學的你!”
何等的大義凜然,何等的浩然正氣,肝膽崑崙。
這一句話說出來,我的臉色完全漲成了豬肝,無力地張了下口,卻發現什麼話都再也接不下去了。
最後,小二爺帶着掩飾不住的得意微笑拉開了大門,揚長而去。
當時他那種勝利者的微笑讓我覺得那樣的慚愧:都是兄弟,爲什麼他就知道這麼爲我考慮,爲大家考慮?而我就這麼自私,這麼低級趣味,這麼只曉得圖快活,這麼沒出息呢?
兩個星期之後,我就爲我當天的慚愧而悔斷了肝腸。
因爲,這個世界上不要臉、沒出息的人實在是太多了!多得毫無廉恥,慘無人道。
接下來的幾天,被小二爺訓了一頓之後,大徹大悟的我有意地改變了以前曖昧不清的態度,拉開了與橙橙之間的距離。
橙橙年紀雖然不大,但是絕對是一個玲瓏心思的女人,不然也不會小小年輕就成爲了頂級KTV的媽咪。很快,她就從我的各種反應裡體會到了箇中意思。於是,她不再有事無事地跑下樓來,也沒有了半夜裡一條條誘惑的短信。
我這個人貪玩,不像小二爺一樣幾乎每天都泡在場子裡管理着各種各樣的事情。相反,隔三差五的,我不是打牌就是打球,在場子的時間很少。所以,當我意識到不對的時候,一切都已經太晚了。
某天下午,我一反常態地提前來到了迪廳,發現本應該守在場內、準備開業的小二爺居然不在。
奇怪之下,我問地兒:“地兒,小二爺呢?”
地兒頭都沒擡,自顧自地在辦公室電腦上玩着傳奇,冷笑了一聲回答道:“呵呵,他玩得,上樓唱歌去噠。”
“唱歌?他和哪個啊?來了朋友嗎?”
“呵呵,沒有。”
“那他和哪個去唱歌?”
“一個人!”
“一個人?碰到鬼噠?”
“他啊,套路深得很,哼哼……”
地兒從鼻孔裡發出了兩聲意味深長、極爲厭惡的悶哼之後,再不答話,專心致志玩了起來。愚笨的我,居然以爲是小二爺平時忙碌太多,專門偷空去休閒一下。所以當時不僅沒有半點責怪懷疑之心,相反還涌起了一種有些對不住他的感覺。
下午的那次對話之後,那種愧對兄弟的感覺讓我決定少出去玩,多爲小二爺分擔一下肩上的重擔。接下來的幾天,我待在了迪廳。
於是,我發現橙橙居然又一次變得愛下樓到我們的場子裡面來,只是找的不再是我,而是那個每次見到橙橙來了,都故意擺出一副冷淡態度,臉上卻很明顯寫着此地無銀的小二爺。
直到有一次,橙橙好像示威一般當着我和賈義等很大一班人的面,緊緊挽住小二爺,而小二爺如同火燒了屁股連連撥開橙橙的手,卻死也撥不開的時候,我終於茅塞頓開。
這個畜生擺了我一道!
當晚,我們立即進行了一次談話。
“狗雜種!你不是要老子不搞的嗎?”
“啊?哦,是,莫搞!莫搞好些!”
“那你而今是個什麼意思?”
“我啊,我沒得什麼意思啊?”
“沒得意思,橙橙天天找你,還牽你的手?”
旁邊的賈義和地兒都安靜了下來,靜靜望着小二爺,等待他口中吐出的答案。小二爺死都不看我們一眼,把頭扭向一邊,幾乎是把字含在嘴裡般小聲說道:“……她,我猜只怕是喜歡我吧。”
“我放你的狗屁,她開始喜歡的是老子!”
這句話出口之後,小二爺憋了半晌,瘦削黝黑的臉上居然也擋不住那一抹羞紅,訕訕地小聲說道:“我們不同,你只是想搞她,我和她是真愛。”
真愛!
當一個兄弟爲了泡妞,居然和婊子之間都說出了“真愛”兩個字來,你還能怎麼辦?這句話還沒有落音,本來安坐在沙發上抽菸的地兒猛地站立起來,飛快將手上的菸頭掐熄在菸灰缸裡,嘴裡發出了巨大的一聲:“呸!”看都不願意再看小二爺,一邊斜偏着頭說:“你屋裡的娘爺造什麼孽,怎麼會生出你這麼個不要臉的來!”
一邊拉開門大步走了出去,片刻都不願停留。
賈義站在一邊,臉上出現了一種不可置信、有些鄙視,卻又不敢表現出來的神色,猶豫了半晌,還是微微搖一搖頭,跟在地兒背後走了出去。
只有我瞠目結舌地站在原地,呆呆望着對面那個人。那個一如往常般溫和而憨厚笑着的人。
只是,當時被噁心到想死的我們,萬萬不曾想到的一點是,從來沒有戀過愛的小二爺,這次居然真的是真愛。真心真意去戀愛。
玩笑歸玩笑,橙橙對於我而言,只是可有可無的一個女人,而小二爺呢?他是除了家人之外,在我心底最重的幾個人之一。我當然不會怪他,雖然有些被擺了一道的不爽,可誰他媽讓他是我的生死兄弟呢?
所以,當我看到小二爺和橙橙正式在一起之後,那種時時刻刻掛在臉上的開心,那種容光散發的滋潤,我還是很高興的,爲小二爺而高興。
只可惜美好的時光往往不會長久。
一段時間之後,我覺察到了一些不對勁。橙橙這個女人的不對勁。
橙橙是個媽咪,媽咪這個職業不需要太溫柔,也不需要太美麗,更不需要有才氣。但是她一定需要一點——懂男人!
橙橙很懂男人。
她懂到什麼程度,懂到可以讓小二爺經常在我們面前有意無意地念及她的好,甚至提到想與她結婚。雖然可以解釋爲小二爺第一次深陷愛河,衝昏了頭腦。但他畢竟是小二爺,那個出謀劃策,爲九鎮六帥的今天立下了汗馬功勞,就連廖光惠、三哥都要讚賞不已的小二爺。
無論怎麼樣,可以讓小二爺愛到忘記“婊子無情、戲子無義”這句古訓,甚至動了結婚心思的女人,一定不是個簡單的女人。可是,真正讓我意識到這個女人對於我們兄弟的關係,甚至對於我的地位產生了某種威脅的,是因爲之後的幾件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