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第一縷陽光驅散了晨霧,山間的鳥雀羣起覓食,鬱鬱蔥蔥之間,老鼠精黑子手持一支做工粗糙的三叉戟身披麻布小心翼翼地躲在一處一人多高的草叢裡。
此時,距離那次絕命大逃亡已經過去一個多月時間。在那次行動中,他僥倖地逃過了巡天將的追緝活了下來,卻沒有如其他同伴一樣朝着更加遠離惡龍潭的方向逃去,反而冒險回到巡天將防禦帶的邊緣環繞着它潛伏了下來。
一雙漆黑的眼睛朝着潛伏空地上啃食草皮的野豬盯了許久,他伸手招了招,身後三隻手持各種武器長相歪瓜裂棗的小妖當即悄悄地潛行了起來。
“如果能拿下這隻野豬,那接下來好長一段時間的食物問題就可以解決了。”他想。
一隻四百斤重的野豬不算大,但要獵下,對一支最高修爲是他這隻凝神境中期老鼠精的妖怪小隊來說無疑還是有些難度的。
可黑子曾經親眼見夠兩個連凝神境都不是的人類聯手解決一隻五百斤重的野豬,所以他堅信,他也可以。
待到另外三個小妖都進入預定位置,黑子才舉起手打了個手勢。當即,加上他在內四隻小妖紛紛脫離了藏身地舉着武器朝着野豬摸了過去。
正在啃食草皮的野豬猛地一驚,仰起頭來退後了兩步,驚慌失措地朝着四周看,發現自己已經被四隻小妖完全包圍了。
“上——!”黑子扯開嗓門高喊了一聲,撒開腳丫朝着野豬衝了過去。
其他三隻小妖也都撒開腳衝刺。
短暫慌亂之後,野豬一聲嘶吼,朝着黑子直衝了過去。
若按個頭論,這隻四百斤重的野豬差不多相當於七八個黑子。可瘦瘦弱弱的黑子愣是沒後退,反而握着三叉戟咬着牙,衝得更猛了。
眼看這一妖一豬就要撞到一起,另外三隻小妖都煞白了臉,關鍵時候腳軟了。
要真是被這麼一隻野豬全力以赴撞上,普通人類必死無疑,黑子是妖,而且是凝神境小妖,死是不至於,但傷肯定是少不了。
至於傷到什麼程度,就看造化了。
在千鈞一髮之際,野豬終究是膽怯了,它勒住了步伐往側邊衝去。就在這一剎,黑子一戟刺在它的腹部。
一聲歇斯底里的哀嚎響徹了山谷,那野豬發了瘋一般狂奔。
換亂中,黑子被掀翻在地。
“老大!你沒事吧?”三個小妖紛紛圍了過來。
癱坐在地上的黑子望了望遠去的野豬的身影,又低頭看了一眼自己胳膊上的擦傷:“你們剛剛都在幹嘛?爲什麼不一擁而上?剛剛明明有機會的。”
三隻小妖都不說話了。
這三隻小妖,一隻狗精,一隻山雞精,一隻兔子精。看上去都是滿面塵土,衣衫襤褸,怯怯懦懦地全然沒有一點妖怪的樣子。
深深吸了口氣,黑子從地上爬了起來走幾步,半蹲下去伸手摸了摸沾在葉片上的血跡:“它已經受傷了,走,我們追上去。”
說着,自己提着三叉戟就往前走。
三隻小妖面面相窺,也只得跟了上去。
這三隻小妖並不是當初與猴子同隊的。在大逃亡的時候,爲了儘可能活下來,那些小妖都是儘可能散開,所以當黑子發現自己逃脫追緝的時候,他也只有一個人。
在那之後,他才遇上了這三隻剛剛踏入凝神境的小妖,由於目的地一致,他們選擇了同行,而修爲略高的黑子也順理成章當上了老大。
在樹林裡追着血跡走了一小段,他們很快發現跟丟了。
“老大,要不算了吧……我們……我們還去撿草籽吃。”山雞精扭扭捏捏地說。
黑子直白了他一眼:“連只野豬都搞不定的妖怪,叫什麼妖怪?”
說罷,他開始自顧自地搜索了起來,另外三隻小妖也不得已跟着開始搜索。
與猴子他們相處了那麼一段時間下來,黑子發現自己實力沒什麼長進,膽子倒是肥了不少。
最起碼原本怕到要死的巡天將,現在看起來也沒那麼可怕了。
特別是上次生死大逃亡之後,他更是膽大得可以了。
而之後的事實也證明,在妖這種如同嚴格遵守叢林法則的環境裡,膽子肥一點確實比膽小有優勢。
惡龍潭是必須要去的,只是眼下的情形就這麼去,顯得有點不理智。別說巡天將能飛天,就是人家肯落地,一隻手也能搞定這四隻小妖。
爲此他給自己先定下了一個最低的目標,那就是帶兄弟們吃上肉。
至於完全吃素的兔子精,就把野豬的毛皮多切點給他好了。
搜了大半天也是一無所獲,到日上三竿,黑子都已經準備要放棄的時候山雞精神色慌張地跑到黑子面前。
“老大,我發現了兩隻妖怪,一隻活着,一隻死了。”
“在哪裡,帶我看看。”
不一會,兩隻小妖來到一片空地,撥開綠葉走出樹叢的時候,黑子的眼珠都快掉下來了。
“這……這是猴子哥!還有……還有老牛!”
黑子感覺腦海裡有什麼東西一下炸開了,空白一片。
待緩過神來,黑子一下奔過去貼在猴子的胸口聽,微弱的心跳聲讓他一下鬆了口氣。
“死的是老牛,不是猴子哥,還好,還好。”
對於老牛,黑子可謂全無好感。先不提他三番五次嚷嚷要丟下小妖,就在絕命大逃亡的前夜,老牛還和豺狼勾結準備殺了白猿和短嘴呢。
可是他們不是去惡龍潭了嗎?爲什麼會渾身是血昏迷在這裡?難道計劃失敗了?
從老牛背上遺留的箭頭看,確實是天軍的箭沒錯。可……得是多少巡天將才能將他打成這樣啊?
猴子身上的傷多到數都數不過來,這讓黑子心中忐忑無比。
“水。”朦朦朧朧中,猴子夢囈般嘆道。
“我這就去取,猴子哥你稍等下。”轉過頭,猴子對三隻小妖喊道:“快!附近搜搜,看還有沒有!”
“不找野豬了?”
“找你媽!”
三個小妖在他叱呵下開始搜索,而他自己則飛奔到不遠處的小溪裡取水。
給半昏迷狀態的猴子餵了水之後,黑子呆呆地站着,腦子一片混亂。
“如果猴子哥和老牛出事了,那小紅呢?”這是他首先想到的問題。
他多希望那三個小妖能忽然告訴他發現了一隻紅色的狐狸精,但又怕到了極致。在這種情況下找到,似乎沒可能完好的。
找不到,起碼還有個念想。
“小紅……究竟怎麼樣了?”望着天空中流轉的雲,他長長嘆了口氣。
足足找了兩個時辰,最終,他們什麼都沒找到。
掩埋了老牛的屍骨之後,他們就地駐紮了。
三隻小妖開始四出搜索食物,黑子卻一刻都不敢離開地守在猴子身邊。
他不同於猴子,可以說完全沒有傷藥的知識,而猴子身上的傷都已結疤,也不需要他怎麼處理。所以他所能做的,就是守着,給猴子喂水,期盼猴子能醒來。
就這麼耗着,等到日落西山的時候,黑子給猴子用樹葉鋪起了一個還算舒適的臥榻,三隻小妖則採集來一些木頭釘在四周權當一個臨時營地。
按黑子給他們的說法,在猴子傷勢好轉之前,他們恐怕都不能離開這裡了。
爲了一隻不明來歷的妖怪在巡天將的防禦帶附近逗留這是極不明智的事情。對此,三隻小妖有怨言,但礙於黑子,也不敢明明白白地說出來。
待到深夜,當四隻小妖已經睡掉了三,只剩下黑子還強打起精神守着猴子的時候,一個蒼老的身影悄然出現在了東面的山頭上。
只遠遠地撇了一眼黑漆漆的山谷中小妖簡陋的營地,來人伸手一指,營地裡唯一清醒的黑子當即昏厥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