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嬋放手,如今的花果山,這龐大的妖族帝國已全繫於猴子一人之身,面對種種弊政,各中辛勞自是說不清道不明瞭。更何況,他還急需挪出時間去完成那件他念想了一百多年的事。
次日一早,猴子便帶着風鈴急匆匆地要返回花果山。
臨走之時凌雲子來送別,經他的口,猴子也才知道這次宴席原本清風子是不准他們邀請猴子的,卻在最後關頭不知怎麼地改了主意,不僅邀請了猴子,連帶地還提醒猴子帶上風鈴。
原本大家都以爲是當師傅的想借此機會與風鈴修復師徒關係卻又拉不下臉,畢竟他總共也就四個徒弟,這最小的風鈴,還是四個當中最討他歡心的。可誰也沒想到,到頭來宴席就這麼不歡而散了。
側過臉,望見風鈴的手將衣袖擰了又擰,低垂的眉目之間隱有淚光,猴子小心翼翼地問道:“要不,你就留下來跟大師兄回斜月三星洞住幾天吧?”
“不。”風鈴連忙搖頭道:“我,我想回花果山。”
“確定?”
“恩。”風鈴點了點頭。
似乎因爲害怕再逗留會忍不住猶豫,她往後退了一步,轉身就走,那目光至始至終都不敢看幾次欲開口挽留的凌雲子。
晨光中,那孤單遠去的身影,嬌柔,卻帶着一種說不出的堅持。
到底是人以羣分物以類聚,猴子、楊嬋,哪一個不是這樣呢?
眼前的女孩,可以丟下全部,孤身走過十萬八千里路。只爲了能留在他身邊,別無所求。
可他甚至連那一點點的承諾都遵守不了。
也許因爲太多的牽絆。也許因爲心中有執念,他早已身不由己。
最後與凌雲子寒暄了幾句,趁着晨光,猴子匆匆追上了風鈴的腳步,帶着她一路騰雲朝着花果山呼嘯而去。
一路默默無語。
……
六日後,午夜,東勝神州花果山邊界以北兩千五百里外。
“快!他們快追上來了!”
林間,一對男女藉着樹的陰影潛行。
那男子倒是身手矯健,只可惜女子全無經驗,竟連自己的靈力都隱藏不住。
六駕巡天府的馬車從他們的頭頂呼嘯而過。兩人連忙背靠大樹停下了腳步,直到那六輛馬車走遠才稍稍鬆了口氣。
“再兩千裡就是我師弟的地盤了,到了那裡他們肯定不敢追來。”
“師弟?”
男子笑了笑,道:“你們叫他齊天大聖。”
“那妖猴是你師弟?”女子一下驚叫了出來。
此時,身後四里外,五名天將正拿着一個類似羅盤的東西急追而來。
……
花果山齊天宮。
亮堂寬敞的書房中,猴子端坐桌前一份接一份地看着案頭的奏摺。侍奉的小妖時不時更換冷掉的茶水。
花果山現行制度的特點是集權。爲了牢牢控制花果山,楊嬋將幾乎所有的權力都牢牢握在手中,就連五位妖王麾下部隊的後勤也逃不過。
這種制度的優點是穩定,施政效率極高。缺點是缺乏活力,還有……執政者疲於奔命。
就像楊嬋說的那樣,花果山無小事。任何妖怪的吃喝拉撒,哪怕一點點雞毛蒜皮的事情。匯聚到中央也將是天大的事情。
在楊嬋執政時期。她需要這種手段來維持穩定,積累權威。算是不得已而爲之。現在到了猴子手裡,他完全有把握鎮壓住這幫子妖怪,已經不需要再靠着這種手段來壓制。也因此,一接手,猴子首要的任務便是改革,將一切恢復常態。
可改革哪有那麼簡單?
一個自創建之初就全部聽命中央的機構,忽然要在它的各個部分實行自治,這當中面臨的問題可謂堆積如山。最重要的是,絕大多數的問題執行者都無法預見,卻又牽一髮動全身。
本來事情就已經夠多了,現在還要同時施行各種改革……
歷經一百多年的文化薰陶,如今花果山的妖怪早已經不是當初的那些個土匪。許多妖怪的文化素養比之人類國度的書生都要高出不少。一篇篇的奏摺洋洋灑灑,拐彎抹角的措辭暗示,加上各種內鬥彈劾,面對這一切,猴子只有一種吐血的衝動。
君王不難當,但想當一個稱職的君王就難了,如果手下是一幫狡猾的臣子,那就更難如登天了。奏摺裡少看一個字,搞不好都是“一失足成千古恨”的結局,偏偏花果山還沒有內閣這種東西。
“全部人算計自己一個……”猴子終於明白楊嬋那句話的意味了。
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就有摩擦,就有派系。一個妖族帝國,又怎麼少得了這些呢?面對各種利益,獨裁者必須細細分辨,稍有差池便會釀成大禍。
每一份奏摺背後都有各種複雜的動機,偏偏又都寫得大義凜然……
說全部人都算計執政者一個,這句話當真是一點不過分。
“硬着頭皮幹唄,車到山前必有路。楊嬋一百年都熬過來了,我這才幾天啊?”此時此刻,他也只能這麼想了。
好不容易兢兢業業地處理完一天的奏摺,卻發現已經五更天了,再過一會便是早朝,想抽點時間修行都不行。
看着那灰濛濛亮的天色,猴子忽然有一種想死的感覺。
“我這他媽是當齊天大聖還是當奴隸?”
這工作量,如果不是他這修爲,當真會被玩死了。
一旁的小妖眨巴着眼睛望着他,低下頭,不敢多言。
“算了,休息一下吧。”
無奈搖了搖頭,正當他準備趴到桌上小憩片刻之時,忽然微微愣了一下,從腰間摸出了一片微微閃爍光芒的玉簡。
“八師兄?”
剛放到脣間。他便聽到了玉簡另一端凌雲子的呼喊聲。
“師弟!老九出事了,趕緊救命啊!”
猴子嚇了一跳。連忙站了起來:“說清楚!”
“現在說不清楚,總之,他就在你那附近,救命要緊!我已經通知大師兄了,其他師兄弟正在趕去,但我怕來不及啊。這老九……真是個蠢貨!”
不及多想,猴子從耳中抽出金箍棒攥在手中,一咬牙,化作一道金光衝出書房朝着凌雲子指定的方位衝去,嚇得一旁侍奉的小妖整個癱坐在地。
返回花果山已一月上下。這是他第一次見到猴子亮兵器。
緊跟着,那緩過神來的小妖衝出了書房:“不好了,不好了,出事了——!快來人吶!”
……
飛過山川河流,只一瞬,猴子已經遠遠地看到前方几輛懸浮半空的巡天府馬車。
還沒等他們緩過神來,猴子已經從身旁呼嘯而過。
……
綠林中。靈臺九子排行第九的王永浩,號夢湘子,已經被十餘名天將團團圍困。
他撐開雙手將長相清麗的女子擋在身後,瞧那面色,顯然已經有些慌了。
爲首的天將緩緩地抽出了腰間的長劍,冷冷地盯着王永浩道:“夢湘上人,我們幾個都是奉命行事。那聖旨之中也不曾提及您的名字。末將勸您,還是讓開爲好。免得動了手,傷了天庭與斜月三星洞和氣。按照慣例,此事就算告到須菩提祖師那裡,他該也不會袒護纔是。”
“雲妮已經上了摺子辭去山神之位,不算犯天條!”
“山神之位豈是說辭就辭的?”那天將呵呵地笑了起來:“莫說陛下不曾批准,就算準了摺子,她也還是待職的神仙,不是凡夫俗子。”
“我勸你們還是快快離去,等我的師兄們到了……”
“清風道人會爲了欽犯雲妮與天庭撕破臉皮?就算清風道人來了,也不過是讓她多活幾天罷了。”
冷笑着,衆天將一步步地朝兩人圍了過來。
在衆師兄中,老九入門最晚,實力最弱,雖說也有個化神境,但也就一個散仙,如何可能同時對抗這麼多天將。
正當兩人已絕望之際,一道金光從天空重重砸落地面,瞬間掀起漫天煙塵。
那一個個天將都不由得停下了腳步,王永浩與雲妮仙子怔怔地望着。
許久,煙塵緩緩散去,猴子穿着一襲黑甲,拄着金箍棒緩緩出現在衆人面前,懶懶地掏着耳朵問道:“誰給你們膽子到我地頭來搗亂的?”
“是美猴王!”
“他怎麼會出現的?”
那一衆天將紛紛後退,一個個攥緊了武器,全然沒了方纔的氣焰。
“認識我?認識我就好辦了。”猴子緩緩地笑了起來,一步步擋到兩人身前,金箍棒重重一頓,冷眼道:“不過,就衝你們剛剛那一句‘美猴王’……這麼無禮,我殺了你們,玉帝該也不會反對纔是。”
聞言,那些個天將一個個臉色大變。
那爲首的天將好不容易緩過神來,鼓起勇氣往前跨了一步,躬身道:“大聖,這雲妮觸犯天條,乃是欽犯。這裡也不是花果山,我等捉拿,大聖爺莫不是也要阻撓不成?”
“首先,整個東勝神州都是我的地盤,由不得你們撒野。還有,本大聖阻撓你們捉拿欽犯了?”
這一問,衆天將頓時怔住了。
王永浩驚慌失措地望着猴子,生怕猴子真答應把他們交出去。
淡淡看了王永浩一眼,猴子懶懶地活動了下筋骨,咧開嘴笑道:“事情是這樣的,你們跑到我花果山捉拿本就不存在的欽犯,觸怒了我,所以我把你們全殺了。”
爲首的天將臉色都紫了,指着猴子叱道:“你敢!你以爲殺了我們,天庭就查不出真相了嗎?”
聞言,猴子煞有其事地點頭道:“你說得對。這倒提醒我了,回頭我還得連魂魄一起毀了,免得被他們查出來,到時候我可就理虧了。”
說罷,擺出了進攻的架勢。
……
當丹彤子匆匆趕到的時候,只見滿地的鮮血碎屍,猴子正悠悠地站在一旁與老九聊天打趣,雲妮仙子驚魂未定。
與丹彤子同時趕到的還有花果山的一衆妖怪。
身穿一襲道袍的多目怪恭敬地跪到猴子身旁,雙手奉上了一面八卦道:“大聖爺,末將已經將周遭巡天府的人馬全部滅口,都是我們的人動的手,與斜月三星洞絕扯不上關係。魂魄全在裡面。”
“幹得不錯。”猴子樂呵呵地讚道。(未 完待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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