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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靜,冷靜……這是幻術……一定是幻術。”猴子猛地甩頭,那雙目瞪得猶如銅鈴那麼大,細細地觀察着南天門的每一個角落,囔囔自語道“裡外都一樣,出不去……這不可能,不可能的。如果……如果是幻術的話,如果是幻術的話就一定有破綻!兩邊一定有一邊是假的!”
可無論他怎麼看,眼前的景象就是看不出絲毫破綻。
“這個世界上,有許多許多的事情,是無法用單純的‘力’解決的。這不是幻術,而是真真實實的空間扭曲。”微微仰着頭,如來雙手合十,雙目緊閉,輕聲嘆道:“花果山的那些妖怪,在原本的天道軌跡裡大多早已死去。能活到如今,已該知足。”
分明是面無表情,可那神情落到猴子的眼中卻是滿滿的嘲諷,讓他怒火中燒。
“住口——!”猴子揮舞着金箍棒朝如來砸了過去,可那金箍棒卻只是從如來的身體交錯而過,甚至連他的衣袖都揚不起來。
“解開術法!立即解開!”他瘋狂地咆哮,徒勞地揮舞着金箍棒。
“這世間婆娑百態,不過一場虛幻,色不異空,空不異色,說到底,不過一個空字。若你能大徹大悟,又如何會被這區區術法困住呢?想當初,你也曾到靈山求取佛法,只可惜動機不純,心術不正,也無怪乎你會如此這般沉淪,越陷越深。”
舉起金箍棒,猴子咆哮着又一次朝着如來砸了過去。
一聲轟鳴,棍棒毫無意外地又一次落空了。
如來的腳下,承載着南天門的浮石都被瞬間卸去了一大塊,激起的砂石如同海潮般向四周盪開,鋪天蓋地。
忽然間,那沙塵的中心一聲聲驚天巨響傳來,猛烈的衝擊波席捲了每一個角落。
僥倖留下一條命的仙家和道徒一驚一乍地從廢墟之中探出頭來遠遠地眺望這方場景,卻沒有任何一個膽敢靠近南天門十里以內。
陣陣雲霧升騰而起,瘋狂的閃電在這瀰漫的砂石中來回躍動,道道紅光瞬間將整個南天門籠罩其中,彷彿整個世界都在這聲響中戰慄。
狂暴的風以南天門爲中心向着四周如同漣漪般瘋狂地擴散,瞬間吹散了瀰漫的沙塵。
無數的砂石穿越如來的身體席捲而過,他緩緩地瞪大了眼睛。
“你媽的,老子就不信……老子就不信出不去——!”
巨大的浮石之上,如來靜靜地站着。在他身前的不遠處,猴子整個死死地趴在南天門法陣的護盾上,狂暴的閃電覆蓋了身體的每一寸。
接連不斷,震耳欲聾的轟鳴充斥了每個角落,以至於所有人都彷彿再聽不見任何聲響,只是呆呆地看着。
看着狂暴的閃電將他吞噬其中,看着這隻瘋狂的猴子張大了嘴巴像是在咆哮,像是在哀嚎,看着他的雙手一點一點地扣入護盾裡。
整個天庭都被從未有過的,恐怖的氣流所充斥了。
大片的陸地被整個掀起,無處不在殘垣斷壁被狂風抹平,殘存的仙家道徒被隨殘肢與砂石一通捲上高空。
十五重天以下,所有的一切都彷彿處於深海漩渦的中心一樣被橫掃。
“他這是……這是想幹什麼?”身處三十三重天的鎮元子已經驚得合不攏嘴。
璀璨的光芒中,被法陣反噬得傷痕累累的猴子緊緊地咬着牙,瞪着佈滿血絲的眼,緩緩地一點一點地撕開了護盾,照出的白光直達三十五重天,將整個天庭都照得通亮。
如來怔住了。
下一刻,就在他的眼前,猴子拼盡全力朝着南天門佇立萬年的城牆撞了過去。
又是一聲驚天動地的轟鳴,就連如來都微微眯起了眼睛,瘋狂的沙塵從他的身旁席捲而過。
待到一陣狂風將砂石吹散,顯現在如來面前的,就只剩下一個巨大的缺口了。
狂風從缺口灌入。
在那缺口的另一端,是凡間所望見的星空。
困住猴子兩次,號稱三界最強防禦的南天門法陣就這麼被破壞了。
“執迷不悟啊。”深深吸了口氣,如來腳尖點地,化作一道金光從那缺口追了出去。
直到此時,一顆心提到了嗓子眼的鎮元子才稍稍鬆了口氣。
回過頭,鎮元子望見元始天尊與通天教主急匆匆地來到兜率宮的廢墟上。
只見通天教主與鎮元子對了一眼,乾咳兩聲道:“這天道石,還能修復嗎?”
“終於發現它的好了嗎?可惜了,爲時晚矣。”老君大字型仰臥着,緊閉雙目,如同喃喃自語般低聲道:“比起天道石,還是想想怎麼修復這天地吧。事到如今,佛門是指望不上了。老夫修爲所剩無幾,你們也好不到哪去……特別是你,通天。”
聞言,通天教主頓時一驚。
微微撐開眼皮,老君朦朦朧朧地看了通天教主一眼,輕嘆道:“你再使用靈力,恐怕要不了多久就要迎來天劫了吧?”
話到此處,通天教主的臉色已是極爲難看,卻也絲毫沒有辯駁的意思。
在不久之前,天劫的威力或許還只存在於傳說之中,但如今,誰敢說能度過?便是那隻猴子,若非有兩個靈魂,也無非是落得一個被天劫吞噬的下場罷了。
緩緩閉上雙目,老君長嘆道:“這天地傷成這樣,要修復,恐怕百年之內都難有作爲吧。無法復甦金烏,凡間嚴冬將至,生靈塗炭吶……呵呵呵呵,老夫也無能爲力啦。也許……那猴子勝了對這天地反倒是好啊。只是,對我們,便不是那麼好了。聽天由命吧……呵呵呵呵。”
一陣微風緩緩地吹過,揚起衣袖,撩動鬢角。
除了分不清是笑是哭的老君,在場的另外三位大能都不約而同地沉默了。
此時此刻,對三界來說,似乎也已經走入了死局。
……
華山。
地底深處,一片漆黑的巖洞正中被佈下了一個泛着紫色光芒的法陣,裡外六層屏障,將癱坐在正中的楊嬋與四周的一切都隔離開來。
就連楊嬋的手腕上也被扣上了特製的鐐銬,無法隨意行走。
“他沒死,不只沒死,還突破到了天道修爲。”楊戩輕聲道:“不過,形勢對他來說依舊不樂觀,因爲……佛門出手了。”
楊嬋微微低着頭,那被下垂的長髮遮住的臉上,依舊滿是淚痕。
她呆呆地注視着手邊一隻被困在法陣中出不去正到處亂轉的螞蟻,緩緩地綻露了一絲笑容。
“釋迦摩尼佛親自出的手,所以就算是天道修爲,恐怕也沒那麼好過。不過,天道修爲,不死不滅……現在,你至少不用擔心他會死了。”楊戩仰頭嘆道:“他不會死,不過我暫時也不可能放你出去。一來,天道修爲之間的戰爭,誰也幫不上。二來,我不可能再讓你身陷險境。除非有一天,他的危機解除了,親自到這裡來迎你回去。如果到那時候你還願意跟他走,我這當哥哥的,自然不會阻止。”
微微頓了頓,他輕聲嘆道:“希望你能明白我的苦心,就算你怨我,要恨我,也只能如此了。”
說罷,楊戩靜靜地注視着楊嬋。
“謝謝你,二哥……只要他活着,我就心滿意足了。”楊嬋抿着嘴脣苦楚地笑了笑,嚥了口唾沫,呆呆地說道:“只要……只要事情過了,他一定會來接我的。我相信。”
那雙眸之中看上去已經沒有半點神彩。
“希望如此吧。”無奈地嘆了口氣,楊戩輕聲道:“你就安心呆在這裡吧,有空,我會過來看你的。”
楊嬋緩緩閉上雙眸,微微點頭。
轉過身,楊戩手持三尖兩刃刀一步步朝洞外走去。
偌大的巖洞之中,只剩下楊嬋靜靜地呆坐着,伴着法陣散發出的微弱紫色光芒,面對着無邊無際的黑暗,與冰冷。
等待,是她現在唯一剩下的。
……
花果山戰場上,隨着鵬魔王以及其他兩位妖王的撤離,妖軍的戰線緩緩崩潰了,撤退的部隊越來越多,就連答應了靈犀堅守陣地的牛魔王也加入了撤退的行列。
“將軍!撤吧,頂不住了!”一位妖將扯住九頭蟲的手往回拉,卻被他給甩開了。
“你們撤,我一個人,扛得住!”
化成巨獸模樣,九頭蟲噴灑着火焰突進,轉眼之間已經被僧侶團團圍困,那身後的部屬束手無策。
兵敗如山倒,很快,不只是九頭蟲,就連大角,黑子等等的,只要是堅守的部隊,全部都被悉數分割包圍了。
慌亂之中,短嘴手持長弓帶着自己手下的部隊殺了出去,靈犀卻只能呆呆地看着,欲哭無淚。
巨大的紅色隕石越來越近,早已將所有的一切都染成了血的顏色。花果山的命運,似乎已經進入了倒數時刻。
……
疾風中,猴子咬緊了牙,卯足了勁朝着花果山的方向衝刺。
星空,雲層,大地,所有的一切都幻化成了線飛速流逝。
只一瞬,他便跨越了十萬八千里的路途,天地間所有的一切都在他的身前讓路。
忽然間,他整個頓住了。
夾帶的氣流揚起絨毛從他的周遭掠過向着前方呼嘯而去。
依舊如同幻影一般的如來凌空立在他的身前,雙手合十,靜靜地望着他。
“你……”
“你是實,貧僧是虛,論速度,自然貧僧更快。”
“就算比我快,你也擋不住我,阻止不了我做任何事!”
“哦?”如來嘴角微微上揚,綻露了一絲笑意:“阿彌陀佛。”
一個刺耳的聲音忽然從腦海中響起了。
猴子猛地捂住了耳朵,張大嘴巴痛苦地哀嚎,翻滾。那感覺,就好似被人拿着錐子刺穿了耳膜一般。
在他的眼前,天地都在不斷地旋轉,很快,六感全部凌亂了,身形緩緩地下墜。
周遭的一切飛速幻化着,一會身處斜月三星洞和風鈴聊着天,一會身處花果山齊天宮和楊嬋研究着兵圖,一會又變成了天庭的蟠桃園……
猴子死死地捂着腦袋拼命地眨眼,每眨一次眼,周遭的景象就變化一次。過往的記憶與現實交織在一起,分不清真假。
注視着凌空翻滾的猴子,如來緩緩地說道:“貧僧是阻止不了你做任何事,但,前提是你還能找到回花果山的路。”R115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