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邊無際的河面上,水流被法力操控着推動浮冰,載着小船一點一點地朝着黑水河對岸緩緩飄去。
黑熊精和捲簾拿着武器迅速跳出小船,站到浮冰上警惕地查看四周。
天蓬握着九齒釘耙將玄奘穩穩護在身後。
那艄公虛握着已經被凍住的船槳一動不動地站着,就好像正在發生的一切都與他無關一般。
船的正中,猴子依舊盤腿而坐,微微仰頭望天,淡淡嘆了口氣道:“說吧,你是誰,對玄奘法師出手,是何居心?”
聞言,小白龍連忙縮到猴子身後去了。此刻,所有人中也只剩下小白龍還搞不清狀況了吧。
“大……大聖爺說笑了。”艄公緩緩咧開嘴乾笑着,輕聲嘆道:“老朽能是什麼人?老朽……老朽就是這黑水河上的艄公而已啊。”
風從猴子施法凝成的冰上掠過,吹在他的臉上,一陣寒意襲來,那汗水卻忍不住一滴滴地滑落。
“演技這麼差,就別裝了吧。”猴子伸了伸懶腰,站了起來,將金箍棒扛到肩上,扭頭瞧着艄公悠悠道:“最後一次機會。你是誰?”
“大聖爺……您,是不是誤會了?”
“三。”
“老朽真的只是黑水河的艄公,您可別錯怪了好人吶!”
“二。”
那艄公的臉色刷的一下,白了。
“一。”
話音未落,只見那艄公“撲通”一聲跪倒在地了。
一陣白光閃過,那艄公已經換了一副模樣。變成了一隻身高約莫七尺的妖怪。
長達一尺的上下顎。渾身上下遍佈着褐色的鱗片。長長的十指看上去鋒利無比,那身後更是甩着一條長長的尾巴。
那模樣,像是一隻鱷魚精。
這一切,對其他人來說似乎都是意料中事了,唯獨小白龍驚叫了出來。
“鼉潔?”
那鱷魚精微微擡頭看了小白龍一眼,卻不發一言。
“真的是你?你怎麼會在這兒?”
天蓬輕聲問道:“你認識他?”
“這是我表弟,就是我剛剛提起的姑丈涇河龍王的兒子。”小白龍連忙攔在猴子身前道:“大聖爺,這是我表弟鼉潔。肯定是誤會了。”
“是嗎?”猴子冷冷地盯着鼉潔,依舊不爲所動。
正當此時,只聽“咣”的一聲悶響,整艘船連帶着凍結的冰面都劇烈地顫動了一下。
玄奘差點跌坐在地。
與此同時,那原本被懸在頭頂上的冰雕浪花被攔腰震裂了,整個朝着小船砸了過來。
就在這一瞬間,猴子一個翻滾,那棍子驟然伸長刺在那砸落的浪花冰雕上。
頃刻間,巨大的冰雕碎裂開來,卻如同滑落的山體一般繼續朝着小船砸過來。
如此劇烈的“冰雹”雨。若是真給打中,凡人肯定是一命嗚呼的。
情急之中。天蓬連忙撐起了護盾將玄奘護在其中。
此時此刻,小船之外的冰已經全裂了,那立在冰上的黑熊精與捲簾竟是一陣手忙腳亂,閃躲着跳回船上。
可也正在此時,正當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移開的時候,那跪在船板上的鼉潔驟然暴起,推開擋在猴子身前的敖烈朝着玄奘衝了過去。
就在這電光火石之間,猴子一個反手,金箍棒悄然改變了軌跡朝着衝刺之中的鼉潔呼嘯而去。
還沒等鼉潔的手觸及玄奘的衣角,猴子已經一擊重重打在他的腰上。
“咚”的一聲,鼉潔整個被打落在船板上,一口鮮血濺灑而出。
若不是身在這小船上不好施展,就這一下,恐怕已經取了鼉潔的性命了吧。
機會稍縱即逝,鼉潔也不敢再逗留,只見他捂着傷處一個翻滾,直接就翻出了船體之外,落入水中。
這一切來得極快。
就在這短短的一瞬間,原本用來抵禦風浪的冰反而被震碎了,猴子與天蓬忙着抵擋砸落的冰雕,捲簾與黑熊精被逼了回來,鼉潔對着玄奘出手,猴子反擊,鼉潔逃離。前前後後,小白龍甚至沒來得及說上一句話,便已經結束了。
碎冰如同雨點一般打在小船上,發出嘩啦嘩啦的聲響。
小白龍看着遠處水花的漣漪緩緩盪開,一時間,都傻眼了。
“追!”捲簾一咬牙,就要躍出小船,卻被天蓬一把扯了回來。
“不要追,他有同黨。”仰起頭,猴子看到那頭頂上距離河面不足三丈的高度,不知何時已經多了一個巨大的法陣凌空懸浮着。
這法陣之大,幾乎橫跨了十里寬的河面,一眼望不到邊。
順着猴子的目光望去,黑熊精也看到了那巨大的法陣,猶豫着說道:“對了,剛剛,我們似乎沒辦法施展騰雲之術。”
猴子無奈嘆了口氣,道:“這應該是禁飛法陣,保護玄奘法師要緊。”
當年老白猿引以爲傲的禁飛法陣,沒想到會在這種情況下再次遇見。不同的是,這一次的施法者實力絕非老白猿可比,術法的範圍,也極大。
河面上的風浪越來越瘋狂了,整艘船如同枯葉般劇烈地上下顛簸,好像隨時都可能被巨浪吞噬一般。若不是天蓬攙扶着,也許玄奘早已經被甩出船外了吧。
扶着玄奘,天蓬仰頭瞧着那法陣,輕聲道:“能破嗎?”
“能。不過,動靜有點大。”低下頭,猴子望向了翻滾的河水:“上面的不過是幻象而已,如果對方把法陣繪在我們頭頂,我們不可能沒察覺。真正的法陣應該在河底。對方,也在河底。看來,這黑色的河水是蓄謀已久啊。”
……
此時,那黑水河之中,負傷的鼉潔已經逃出了好一段。
伸手從腰間掏出一片白玉含在口中,頓時,眼前漆黑一片的河水頓時與往常無異了。四周甚至隱約可見遊蕩的魚羣。
轉眼之間,他已經栽倒在河底一處山丘之上。
那山丘上站着的,赫然就是鵬魔王、獅駝王、獄狨王三位妖王。在他們腳下,還有一個直徑十丈有餘,佈滿梵文的藍色法陣在緩緩流轉着。
法陣的正中遠遠看去,像是有一位乾瘦的僧人盤腿而坐,作雙手合十狀。只可惜披着頭巾,看不清面容。
見鼉潔到來,鵬魔王連忙迎了上去。
“失手了?”
鼉潔躺在地上捂着傷處,痛苦地點頭:“那猴子太快了……只要他在那和尚身邊,根本沒法下手。”
獅駝王瞧着躺在地上的鼉潔無奈哼了一聲道:“那接下來怎麼辦?”
鵬魔王回頭看了一眼法陣中心的僧人,又擡頭仰望河面,道:“就算沒法下手,有這東西在,他們暫時也逃不脫。先困住他們,如果能逼他們下水,就最好不過了。”
說罷,鵬魔王快步朝着法陣走了過去,站到了法陣的其中一個角上。其餘兩位妖王也連忙走到法陣的另外兩個角上。
緩緩地,三人開始朝着法陣注入靈力。
……
此時,那河面上已經形成了一個又一個的漩渦。
猴子甚至看到一條魚被河水甩出了河面,緊接着又在兩個漩渦的撕扯下被撕成了兩半。
若不是猴子已經用靈力對這小船進行了加持,又強行穩住重心。此時此刻,這艘船怕也和那魚一樣被撕碎了吧。
這些已經不是水了,根本就是液狀的刀!
就在這肆虐的河水之中,小船無視所有的風浪與顛簸緩緩前行着。那速度極慢。
然而,正當所有人都以爲抵達彼岸,脫離法陣範圍不過是時間問題的時候,忽然間整艘船朝着前方疾射了出去,又在詭異莫測的河水推磨下迅速偏離了原本的航線,整個在這翻滾的大浪中毫無規律地飛竄着。
捲簾和黑熊精都已經自顧不暇,天蓬緊緊地拽住玄奘,小白龍拖着船尾,差點就被甩了出去。
好不容易,猴子總算再次將船穩定了下來,卻再也不敢朝着任何方向移動了。
所有的人都氣喘吁吁的,好像只剩下半條命一般。
天蓬看着被靈力阻隔的浪花,一滴冷汗從額頭緩緩滑落了。
“這恐怕……不是禁飛法陣那麼簡單吧。”
此時此刻,猴子整個臉色都已鐵青了。
“這是佛門的術法。”
“佛門的術法?”
“對,是佛門的東西,看來,那個鼉潔已經投靠佛門了。”
“這不可能!”一旁的小白龍高聲呼喊道:“我龍族與佛門無甚往來,鼉潔怎麼可能投靠什麼佛門呢?”
這一叫,所有人都朝小白龍望了過去。
猴子面無表情地看着他,輕聲道:“你是他表哥?”
“對。”小白龍點了點頭。
“那行,你下去跟他談談,把事情問清楚再回來吧。”
說着,猴子伸手就去拽小白龍,嚇得他抱住玄奘死活不肯放,勒得玄奘都差點背過氣去了,猴子這才鬆手,算是放過了小白龍,氣呼呼地走到船舷邊上。
指着漫天飛舞的河水,天蓬道:“這法陣的威力不小啊,你覺得,會是誰來了?佛門當中應該沒幾個人能施展出這種強度的法陣吧?”
“最少是四大佛陀之一。”猴子想也不想地答道:“正法明如來、普賢、文殊,再不然,就是那個詭異莫測的地藏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