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德和尚道:“大師,照我看,神劍峰確實一片誠心,他們應該也知道,強搶是搶不去的,只能交換。”
法空似笑非笑:“大師真覺得他們會這般好說話?就沒有別的心思?”
元德和尚沉吟着,思索片刻:“神劍峰行事確實是凌厲如劍, 寧折不彎。”
法空笑道:“那大師爲何覺得他們會想交換,而不是強搶呢?”
“如果是別人,他們一定是強搶,可是對上大師,強搶是徒勞無功的,又何必白折騰?反而壞事。”元德和尚搖頭:“他們是寧折不彎, 卻並不是傻子,還是極聰明的。”
法空不置可否的笑了笑。
元德和尚道:“爲了歸虛神劍,他們會改變行事之風,不會犯傻的。”
法空道:“這麼說,我該答應他們?”
“大師可以問問他們都有什麼,然後挑選兩到三樣,這已然是極限了。”元德和尚道:“畢竟只是一柄斷劍,對我們來說沒什麼大用。”
不能因爲對神劍峰的重大意義而拼命的勒索,只會激怒他們魚死網破。
神劍峰雖然是正道宗門,可行事卻沒那麼光明正大與溫和,反而如長劍一般的凌厲,報復起來是動輒滅門的。
法空大師真要胃口太大,讓他們憤怒欲狂,一定會不顧一切的報復,殺向金剛寺。
到那個時候就不美了,有損大乾與大永的聯盟,也削弱兩國的實力。
法空笑道:“好吧,看在大師的面子上, 且見他們一見,讓他們驗一驗這劍……”
元德和尚露出笑容,鬆一口氣。
法空道:“不過,我拿出了誠意,他們也要拿出誠意才行。”
元德和尚笑容一止。
法空道:“他們要先拿出西迦貝葉,給大師你看過之後,我纔會拿出劍來。”
“……我跟他們提一下。”元德和尚道:“不知他們會不會答應。”
法空微笑:“他們不答應便算了。”
元德和尚無奈的搖搖頭。
顯然是不能商量,答應就見面,不答應就不見面。
“西迦貝葉經交由大師你保管,如果是他們的歸虛神劍,西迦貝葉經屬於我,如果不是,大師還給他們。”法空道:“我這個提議不過份吧?他們信不過我,難道還信不過大師你?”
“好。”元德和尚緩緩點頭。
清晨時分,法空站在藏經閣的鐘樓上,一動不動,口鼻前有一團氤氳紫氣。
紫氣宛如一團包裹在霧氣裡的紫光,彷彿在呼吸一般,一明一滅。
當太陽躍出地平線,迸射出萬道金光的時候,法空深吸一口氣。
氤氳紫氣鑽進他口鼻之中。
“噗!”他噴出一道血箭。
血箭在萬丈金光下瑰麗如寶石,熠熠閃光,隱約還有金色閃動。
他一拂袖。
這道血箭被無形的力量席捲,化爲一道紅線,鑽進了他袖中消失不見。
他臉上金黃光芒慢慢褪去,身體已然恢復如初,剛纔的傷勢已然痊癒。
他皺眉沉吟。
依據玉液固形訣所創的心法,還有缺陷。
難道紫氣確實沒辦法吸納?
紫氣乃是天地初陽之氣,算是最柔和而精純的生機,類似於人類當初從母胎中繼承而來的先天之氣。
但爲何還如此暴烈?
玉液固形訣只吸納月華,難道就是因爲紫陽太過暴烈,所以只能取最柔和的月華?
創造玉液固形訣之人,想必也想過紫陽,最終放棄?
自己看來不必在這條路上繼續往前,是一條死路?
還是試着再往前探一探?
可惜,現在沒那麼多的閒心思,還要專心的增強修爲,以準備應付蛟龍。
即使進入時輪塔,也沒辦法徹底安下心來,因爲有了玉液固形訣,自己所創造的心法便沒那麼重要。
“師父。”徐青蘿在下面揚聲喚道。
法空看向她。
徐青蘿輕盈如羽毛般飄上來,落到他身邊,笑嘻嘻的道:“我昨晚見過了鳳凰樓的那幫傢伙。”
法空頷首。
他是知道這個的。
而且目光也盯着徐青蘿,看他們是不是對徐青蘿生出懷疑,他們知道不知道鳳凰樓樓主的真正身份。
啓王身亡的消息已然傳出來,他們如果知道啓王是鳳凰樓的樓主,一定會懷疑。
徐青蘿笑道:“有一個傢伙很有問題。”
法空眉頭一挑。
徐青蘿道:“一個副樓主,兩個長老,那個副樓主有問題,應該是懷疑我了。”
法空道:“你要如何?”
“只能殺了他。”徐青蘿拍拍黃鐘,羅袖一拂,將撞鐘木上的灰塵拂去。
自從法空及法寧都踏入大宗師,慧靈老和尚早就跑得不見蹤影,不在寺裡呆着。
一個月也幾乎見不着一次,不知道跟至淵老和尚湊一起幹什麼去了。
法空這個住持也沒有多管。
“嗯。”法空頷首。
徐青蘿明眸一亮:“我真能殺他?……看來這傢伙是該殺的,是不是?”
“殺了他並不冤枉他。”法空道。
鳳凰樓的低層,可能並不是什麼壞人,當然也是良莠不齊,但上層基本上沒什麼好東西。
殺了都不冤枉。
人心往往會隨着地位的上升而變硬,變得不知憐憫,行事狠辣惡毒。
徐青蘿笑道:“那便殺了。”
法空瞥她一眼。
徐青蘿頓時收斂笑容,肅然道:“師父放心,我並不覺得殺人是樂事。”
“我看你挺高興的。”
“是。”徐青蘿低眉垂目。
法空道:“每天睡前的功課沒落下吧?”
“沒有。”徐青蘿忙道:“睡前十遍誦經,絕不敢忘。”
法空頷首:“不準偷懶,去吧。”
“是。”徐青蘿忙合什輕盈飄走,如一朵碧綠色的白雲冉冉而去。
法空搖搖頭。
自己這個弟子,聰明是極聰明,修爲也越來越高,但因爲精神力太強,且練了虛空胎息經,很容易視衆生爲草芥,對生命失了敬畏。
虛空胎息經會助漲這種心境,自己如神如天,俯視衆生,萬物爲芻狗。
殺人如喝水,毫無波瀾,這個時候就危險了,尤其是對於她這般修爲之人。
自己這個做師父的要警惕她的心境變化,將其萌芽扼制,不讓其壯大。
每天睡前十遍佛經,還算是有效果。
夕陽之下的永空寺變得柔和,霞光鋪滿永空寺的每一磚每一瓦。
元德和尚與陸劍鳴五人已然站在永空寺大門前,站在夕陽之中,神情肅然。
“元德大師,法空大師是故意如此吧?”陸劍鳴皺眉看一眼朱漆大門。
朱漆大門緊閉。
他們站在這裡已經一刻鐘。
永空寺並沒有人,招呼也沒有動靜。
他們能感應得到永空寺內空空蕩蕩,一個人也沒有,法空並沒有出現。
這讓陸劍鳴及身後的四個中年臉上的不滿神色越來越多,快要壓制不住。
元德和尚溫聲道:“可能法空大師被什麼事情絆住了,一時無暇分身。”
“大師信這話嗎?”陸劍鳴沉聲道:“依我看是法空大師故意如此。”
元德和尚微笑道:“這種手段,法空大師是不屑於施展的,陸峰主少安毋躁。”
陸劍鳴深吸一口氣,壓下煩躁與焦急,沉聲道:“我們的誠意大師是知道的,西迦貝葉經已經給了大師!”
元德和尚笑道:“我相信法空大師很快就會到的,稍等。”
陸劍鳴再深吸一口氣,壓下怒火:“好,那就等一等,如果實在不想見我們,也就算了!”
元德和尚聽出他的威脅之意。
現在不願見,那下一次就不是這樣的見法了。
這讓他無奈的搖搖頭。
陸劍鳴是養氣功夫極厲害之人,如今卻如此沉不住氣,大異平常,爲何如此?
看來歸虛神劍對他們的重要超乎想象。
法空大師呢?
這是要故意抻一抻,試探一下歸虛神劍的重要性嗎?
依法空大師的脾氣,這種手段是施展得出來的。
他看一眼永空寺的大門,無奈的搖搖頭。
自己夾在中間,是不想讓他們打起來。
神劍峰可能並沒有把法空大師真正放眼裡,所以纔會如此態度。
法空大師也一直深藏不露,也難怪神劍峰會如此,只是表面尊重法空大師的神通而已。
唯有自己才知道法空大師的厲害。
神劍峰再強,能強得過九元老人嗎?
神劍峰真要用強,一定會吃虧,自己從中緩頰,歸根到底還是幫神劍峰。
時間慢慢流逝。
夕陽漸漸往下,霞光褪去,變成了暮色。
暮色蒼茫之中,陸劍鳴他們臉沉如鐵,渾身的氣勢隱隱升騰,宛如火焰一般忽高忽低。
這是要壓不住脾氣了。
“阿彌陀佛。”一聲佛號忽然響起,永空寺的大門忽然緩緩打開。
法空站在門內,微笑合什:“請。”
元德和尚道:“大師怎纔過來?我們可是等好了一會。”
“失禮了。”法空微笑道:“皇上正拉着我說話,實在無暇抽身過來。”
“大乾皇上?”
法空點點頭:“正在談那件事,大乾也在確認,已經寫信給大永皇上,估計這兩天就到了。”
元德和尚肅然點頭。
這件事確實非同小可,不過來也無可厚非。
他看向陸劍鳴,微笑道:“這位是陸峰主,還有四位神劍峰的長老。”
法空微笑合什:“進來說話吧。”
陸劍鳴沉着臉合什一禮,舉步進入了大門,剩下四個中年男子也輕輕一合什,表露不滿之意。
法空笑看向元德和尚。
元德和尚點點頭。
法空笑着引衆人來到大雄寶殿跟前,笑道:“我們也不必虛禮,諸位想看劍吧?”
“正是。”這正合陸劍鳴之意。
法空將斷劍從袖中抽出,遞給陸劍鳴。
陸劍鳴小心翼翼的接過來,眉頭迅速皺起,隨即搖搖頭,露出失望之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