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知道臨陣分心乃是大忌,但屋內所藏實在干係甚大,令得烏丸不由自主地心神恍惚了片刻,招式銜接不如先前緊密。
感受着烏丸身上氣機一緩一澀,裴文德心中暗念一聲“就是現在”,體內氣機如潮涌動,瞬間提至巔峰,身形驟然一點,盤旋刀劍失去心意牽引同時無力墜下,藉着前奔之勢,斷念已然振鞘出劍,炸起一道光華,挺胸直刺。
無雙無對,寧氏一劍。
烏丸此前就已受傷,之後爲掩護假利秀公主施展音波功,更是不顧傷勢強催氣血,此時無論內力還是心意都處於交手以來的谷底,習慣性隱藏三分實力的裴文德卻恰恰相反。
而寧氏一劍這一記直刺又恰恰捨棄了一切繁瑣變化,得以發揮出十二成的威力。
故而一劍過後,方自回過神來的烏丸還未來得及運轉內力勉強護住經脈,胸口就被劍鋒炸爛,鮮血卻沒有匯聚成流,奔涌竄出,而是被凌厲內勁攪碎爲千百血滴,四下迸濺開來。
只不過烏丸畢竟內功深厚,意識到自己今日無法倖存後,也就不做無用功,強行運轉內勁厲聲高喝:“快走!”
“天涯兄,窮寇莫追。”
一擊得手之後,裴文德便即暴掠而退,與段天涯並肩立定,深深呼吸一口,將體內翻涌氣血壓下,細心體味氣機倒流,注入枯竭氣海中的那份玄妙感受,看着那假利秀學着段天涯先前一般撞牆而走,轉瞬消失在蒼茫夜色當中。
裴文德搖搖頭,單掌探出放在對方肩頭,掌勁微吐,壓低聲音道:“你我此行本來只爲探聽消息,能夠將太后救回已經是意外之喜,功德圓滿,眼下將她送回宮中,召喚御醫診治纔是正理。”
“可是……”
段天涯一聽此言,便忍不住大搖其頭,想要反駁。
沒有找到太后也就算了,如今已經坐實了對方罪名,如果還讓對方安然離去,實在有違他本心,而且若是傳出去,也對大內密探以及護龍山莊名聲有損。
裴文德翹起食指,悄悄點向他肩上太后,聲音凝爲一線,提醒道:“這些賊人武功高強,又修有邪門手段,說不得還有其他黨羽埋伏。不說段兄能否追到,若是一時不慎,使得太后周遭守衛空虛,驚擾了懿體,護龍山莊反而無功有過,如今城門未開,交由五城兵馬司戒嚴全城足矣,再不濟還可以動用禁軍四衛,總比你孤身一人要強出十倍百倍。”
段天涯點點頭,原本糾結一起的眉頭舒展開來,只是那抹標誌性的愁色依舊沒有消散。
雖然裴文德身家清白,段天涯也自相信他爲人,但是場中三人當中,只有他算是朝廷中人,不可能拋下太后,否則倘若出些差錯,確實如裴文德所言,不說他萬死難辭其咎,更會牽連他身後的護龍山莊。
更何況眼下一耽擱,假利秀公主便是如龍歸海,如虎入林,單憑他一人想要抓到這等武道高手可謂千難萬難。
“文德兄弟畢竟對我們與東廠之間關係瞭解不多,畢竟還是走脫了一個要犯,只怕曹賊就要藉此攻擊義父,需得先行提醒義父早作準備。”
看一眼裴文德,段天涯面色一正,摸向懷中,道:“文德所言極是,我這就召集一刀和海棠,這樣即便那利秀公主陰魂不散,也無關緊要。”
“熊霸天與那三姨娘身爲契約者,必然有着不同於一般人的奇異手段,又是以逸待勞,斬殺落單的假利秀公主應是手到擒來,再等到將太后安然送回,那時任務纔算是真正完成,或者他們會藉此觸發什麼其餘的支線任務。”
藉着段天涯釋放煙花的空檔兒,裴文德暗中袖出竹簡,查看上面任務進度,內心則是思量開來。
既然將任務共享給了熊霸天兩人,如果不讓他們做些什麼,即使任務完成,他們也不過獲得些基礎獎勵,實在不值得裴文德將他們兩個請來壓陣跑上這麼一趟。
更何況有些事情裴文德沒有同段天涯細說。
宮闈深重,規矩更是森嚴,即便是數十年終老其中的太監也不能詳知其中佈局,假扮利秀公主與烏丸等人又是外人,即便武功高絕又怎能在其中來去自如,甚至將當朝太后掠走。
只是稍一考慮,就知道其中必然有熟知其中情形的幕後人物指點策劃。
裴文德這些契約者有着“居高臨下”的優勢,自然知曉雖然還有許多地方無法自圓其說,但是其背後極有可能是那位鐵膽神侯謀劃一切。
段天涯若是一刀將那假利秀公主斬殺倒也罷了,如若留下活口,說不定才真正是一件麻煩事。
想到這裡,裴文德不禁搖搖頭,這名假扮的利秀公主價值全無,活着只會給幕後人物增添麻煩,即便僥倖從熊霸天手底逃出,也是必死無疑。
裴文德只是有些可惜,對方那借助音律牽引氣血的手段雖屬武學偏門,但確實有些玄妙,令得他對自身氣血流轉的感知更加細緻入微,而且發動起來無形無跡,頗有妙用。
看着段天涯表明身份,震懾那些聞聲趕來的護衛,坐不住,手更閒不住的成是非更是大搖大擺走進會同館中翻箱倒櫃,裴文德搖搖頭,將兩劍一刀一一收回,手指輕敲鞘封,對段天涯示意一下,亦是緩步踱向烏丸漸自冷卻下來的屍身前,蹲下身子。
看似爲這位面容猙獰,死不瞑目的高手閉上眼皮,實則和成是非一樣依着輪迴空間提示,收取戰利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