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官海棠果然聰慧,雖然不明所以,但眼見裴文德如此,當即反應過來,同樣起身立定。
左手倒提摺扇,上官海棠沒有選擇與裴文德並肩而立,碎步連環微錯,兜轉一個半月弧度,背對而立,彼此擋住後心空處後,方纔輕聲問道:“文德兄,這是爲何?”
裴文德臉色難看道:“我有一門秘術可以將真氣注入無形琴音當中,根據激盪生出的氣機漣漪探測周遭虛實,發覺有一名高手隱匿氣息潛伏在我們附近。”
上官海棠臉色同樣凝重起來,右手五指摸向腰間,問道:“有多高?”
她知道裴文德武功猶在自己之上,能夠讓他如臨大敵的,必然不是尋常高手。
更不必說還有護龍山莊的密探被她分佈在四周左右,來人能夠無聲無息地潛至旁邊,武功之高可見一斑。
“氣機若有若無,近於嬰兒胎息。”
裴文德沉聲,說出讓上官海棠感到絕望的事實:“但是氣血沉凝,內力之渾厚,不在神侯之下。”
話音未落,裴文德並指成劍,向前一點,早已蓄勢待發的斷念劍鏗然出鞘,帶起呼嘯風聲對着牆壁狠狠撞去。
破碎磚瓦四處飛濺,裴文德全然不去理會,只是死死盯着被斷念劍鑿開的那處大洞。
左手在腰間一拍,金紫二色光虹緊隨其後,螺旋掠出。
每次顛倒一次上下,速度便顯著提升一分,比起“單打獨鬥”的斷念劍來,氣勢更顯磅礴。
整面牆壁轟然倒塌,塵土飛揚。
直到這時,上官海棠之前想要說出的話方纔真正出口。
“曹正淳?!”
摺扇輕搖,運轉內勁將塵埃拍散,上官海棠透過空蕩牆壁向外看去。
一名褐衣灰髮的佝僂老者站在院中,數名護龍山莊密探或遠或近地躺在對方腳下,生死未知。
對方雙手合十,只是憑着一對肉掌便將裴文德那柄足以切金斷玉的凌厲飛劍禁錮起來,夾在其中,不得動彈。
不過顯然對方也沒有表現得那麼輕鬆,衣衫鼓脹如球,鬚髮張揚,顯然同樣將一身內力盡數催動起來。
瞥一眼輕吟不斷彼此應和的龍魂刀鳳血劍,褐衣老者眉頭攢蹙,壓下心頭沸騰殺意,沒有選擇迎上,而是主動後退一步。
避開鋒芒後,老者氣勁勃發,大袖一捲,將神意銳氣被消磨乾淨的斷念劍拋擲在地。
兩隻飽蘊真氣,與滿臉皺紋如樹皮形成鮮明對比的的白淨手掌迅猛拍出。
緩緩挺直腰桿,不復佝僂的老者看着斷念劍靈光一閃後,與另外兩件同樣無功而返的劍器沿着來時方向掠回裴文德身邊,忍不住冷哼一聲。
他是親眼見過裴文德施展御劍術的,自然知道其中缺陷。
本來他是打算趁機毀去斷念劍,先斷去裴文德一臂,給他來個下馬威。
但是卻沒有想到裴文德如此警覺,根本沒有給他時間。
他如果強行運轉內力,倒也不是不能做到,但勢必就無法做到兼顧自身,被龍魂刀鳳血劍在身上留下傷口。
當日裴文德斬殺烏丸後,並沒有想着毀屍滅跡,他是親自察看過傷口的。
故而知道裴文德身上刀劍或者修煉的武功法門有異,刀劍鋒銳不說,傷人之後更有劍氣盤踞在傷口皮肉處,短時間內難以驅逐。
雖然他修煉五十年,內力精純渾厚,早已修煉至布氣成罡的境界,與刀槍不入的金剛不壞神功相比亦有相似妙用,但終究只是內力真氣,比不上對方銅皮鐵骨的堅硬,在沒有十足把握的情況下並不想親身嘗試。
上官海棠咬咬牙,與裴文德並肩而立。
其實方纔褐衣老者舍下斷念劍應對龍魂鳳血這對有情刀劍時,氣機銜接間不可避免地露出一絲凝滯破綻。
但那時她已經猜到了對方身份,心生糾結,不知是否應該出手,錯過了打出那一手“漫天花雨灑金錢”暗器功夫的時機。
瞬息之後,對方一身氣機運轉已經恢復圓融如意。
“曹正淳。”
上官海棠一字一句念道,語氣篤定無疑。
只是她心中卻是不免生出動搖,神色恍惚。
不是畏懼這位東廠督公武功之高,只是因爲鐵膽神侯朱無視曾斷定曹正淳在局勢沒有明朗之前不會主動現身,以免被年輕皇帝記掛在心裡。
在她心中,那個她視之如父,將自己從無盡恐懼黑暗中重新帶到白日之下的男人無所不能,不會斷錯哪怕一件小事。
然而,這種印象卻在今天結束。好似一面鏡子被打破後哪怕經過能工巧匠妙手修補,但總有細碎裂痕留下,終難成圓,恢復如初。
她心灰意冷,在所難免。
“短短几天不見,你武功進步很快啊!”
伸手一抹,隨手將那張連帶鬚髮的蒼老面皮丟在地上,恢復鶴髮白麪的曹正淳打量一眼裴文德,捏指如拈花,笑道:“人才難得,你現在轉投到本督主門下還來得及。朱無視丟失了御賜重寶,被陛下問責已經在所難免。你和天地玄三個不同,朱無視不是你義父,又何必爲了這個老傢伙葬送大好前途。”
伸手渡過去一道氣機,讓三柄劍器平復下來,裴文德念頭如電轉動,突然開口道:“《葵花寶典》。”
他只是旁觀過曹正淳與烏丸藉助紅線比拼內力,對於所謂的天罡童子功並無任何瞭解。
想到這裡,裴文德也不禁有些佩服老周這些契約者,修舊利廢,把這套雞肋秘笈用在了最合適的對象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