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天涯這一記左劍右刀,分明有着太極方圓之意,顯然是從他身上得來的靈感。
只是與自身武道領悟結合之後再生變化,根旨立意已然與最初大不相同。
腳下發力,身子一歪後迅速回正。
身子微微前傾,刀鋒向前遞出,感受着刀尖傳遞來的力道,柳生但馬守緊緊皺起眉頭,凝神看去。
以金針封閉竅穴後,他只覺體內氣機沛然博大,幾乎要衝破氣脈。
然而此時,他卻感覺自己這一刀卻好似落入棉花當中。
不,或者說用泥濘沼澤來形容更爲妥當。
任他內力如疊浪,一重勝過一重,卻依舊輕而易舉被段天涯古怪刀勢化解於無形。
久而久之,不斷積蓄,段天涯刀尖所指竟似隱隱生出一個渦旋,掙脫不能。
甚至還有反過來將柳生但馬守刀勢裹挾進去的趨勢。
柳生但馬守手腕連抖,刀勢瞬生變化,變得輕盈起來,由巍峨巨嶽,滔滔大河轉爲拂面清風。
這一刻,柳生但馬守打定主意,不再強求殺傷段天涯,反而主動順着段天涯刀勢變化。
因爲足夠“輕”,所以足夠快。
柳生但馬守雖然在這一招上呢領悟遠不如段天涯,但以他境界,既然心生警覺,神似不易,照貓畫虎,學個形似卻是不難。
一顫一挑,刀光驟然加速,瞬間從段天涯劍網漩渦中跳出。
久在樊籠裡,復得返自然。
心中一定,柳生但馬守臉上露出獰笑,手臂並未收回,反而再次上前,主動插入段天涯太極刀網刀中。
然後,反向一擰。
之前段天涯蓄力已久,大勢已成,柳生但馬守內力雖然遠勝於他,也不願輕易冒險硬拼。
否則即便他能夠掙脫段天涯刀勢籠罩,八成也要將一條臂膀折入其中,兩敗俱傷。
唯有主動順應纔是正理。
不過這一次,情況可就有所不同。
在看穿了段天涯劍法根本之後,柳生但馬守終於將戰場拉回到比拼雙方內力氣機的境地。
這一點,他無疑是大佔優勢。
於此同時,藉着這一處掩飾,柳生但馬守左手一轉,迅然前刺。
明明是柄短刃,在他手中用出,卻是如同大槍長矛般。
鏗然一聲,份外短促,夾雜在接連十數道清脆金鐵交擊聲中,越發震耳。
段天涯、柳生但馬守身子同時一震,接連後退。
柳生但馬守眼角餘光看去。
左手脅差已然斷開,這刀本就短小,如今更是幾乎只剩下一個刀柄,顯得極爲可笑。
只是比起柳生但馬守劍痕凌亂交錯的左臂來,仍是要好上許多。
站穩身形,將脅差隨手丟棄一旁。
只是這樣一個輕微動作,牽動傷口,十數道血水藉機流淌出來,只是片刻就將衣衫浸溼。
不自覺倒抽一口冷氣,柳生但馬守手指連點,將氣血封禁起來。
擡頭看向段天涯,柳生但馬守嘶啞着嗓音問道:“這就是眠狂四郎的幻劍?”
脅差雖然先天不足,不善這種硬碰硬的死磕。
但在柳生但馬守磅礴內力的灌注之下,仍是與段天涯拼了個不相上下。
只是柳生但馬守沒有想到,在脅差斷開片刻,段天涯手中精鋼軟劍不可避免地也有剎那停滯。
本來他是想着順勢傳遞內力將軟劍一道崩解,卻沒料到和他先前擺脫段天涯刀勢糾纏一樣,段天涯於不可能處強提氣機,先他一步,再次變換劍路。
九虛一實,而且盡是裹臂削指的陰柔詭譎路數。
饒是柳生但馬守反應奇佳,但還是在這種情形下吃了個不大不小的虧。
柳生家族本就屬於割據大名,更是有人擔任幕府將軍劍術教師,地位遠超一般劍士浪人。
眠狂四郎出身草莽,來歷卑賤,性情古怪,無論是身份還是追求,都與柳生但馬守截然不同,故而雙方從未進行過實質意義上的較量。
自然柳生但馬守也就無從領教過對方名動扶桑的幻劍。
“恩師傳授幻劍之時,我曾立誓絕不以此劍法斬殺任何扶桑人氏。”
一抖手腕,挽個劍花兒,振開血珠,段天涯將軟劍插回腰間。
嘆息一聲,段天涯搖頭道:“否則當日就不會因爲動用此劍被你看出我漢人身份,既是如此,我又怎麼會違背當日諾言……”
裴文德身子微微崩起,握緊斷念劍柄。
段天涯與柳生但馬守面色平和,甚至有幾分笑意,然而兩人體內氣機卻是做不得假,沒有半分平復下來的徵兆。
內勁暗涌,以至於雙方衣衫暗暗鼓起。
柳生但馬守那條被劍氣所傷的手臂更是再次滲出血跡。
顯然,雙方都在瘋狂運轉體內氣機,以求一招絕殺斃敵。
剛纔交手,攻守互換,雙方已經徹底摸清彼此底細。
柳生但馬守固然小覷了段天涯,段天涯卻也沒料到對方如此輕易地掙脫了自己佈下的兩記殺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