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死活!”
看着鯉魚精身影,歸來子冷冷吐出四字,心中卻是也不禁有幾分暗暗佩服起對方行事果決。
這天火起於虛無,性質奇異。
李繡強行催發火力,將真身焚化無形,卻也無形當中將某些因果牽連結清。
鯉魚精在此地修行盤踞過百年,一身法力氣息早已和此地江水混合爲一,不分彼此。
雖然未得天地朝堂封正,其實與正統水神並無區別,只要身在此處,自然而然可以藉助此地水運增長神通術法之力。
故而哪怕歸來子修爲境界高出李繡不止一兩籌,幾次三番試探,卻仍是徒勞無功。
不過,這也不是全無弊處。
尋常山川神靈固然在轄域內坐擁一地靈氣,但同時也被地界所困,一旦離開,修爲道行就要削弱大半。
歸來子並不擔心對方會走脫,甚至還可以通過勘探水脈靈氣的走向增減牢牢鎖定鯉魚精李繡。
然而,此時此刻,鯉魚精與水運間的聯繫卻是驟然從先前密不可分狀態分離開來,若有若無。
本來待他禁錮鯉魚精李繡後,同樣也會施法將其與此地水運剝離。
只是換成是對方主動來做這件事後,情形卻是完全不同。
臉色一正,歸來子主動向前迎去。
右腳重重踏地,歸來子右手虛握,向着身上數處依次“砸”去。
落足之處正是心肝脾肺腎人之五臟所在之處。
眼眸中忽然兩起兩道纖細電光,歸來子身上陡然升起一股凜然不可直視神威將原本散淡慈和之意徹底衝散。
右手停在右胸肺部位置,歸來子左手同樣握拳,提於身前。
架勢如擂鼓。
右手玄虛在上,左拳沉實在下,卻不覺雙方氣息衝突,彷彿其間架起一道無形橋樑。
歸來子左手擡起,復又迅速重重落下。
等到左拳砸在虛空某處時,卻又忽然張開,掌心向下,五指向外撐起,歸來子重重吐出八字敕令。
“五雷生髮,氣衝太虛!”
其實還有四字“激濁揚清”被歸來子臨時吞入腹中,沒有道出。
不過,這也已經夠了。
一條雷龍從歸來子掌心向外探出。
雷龍身子盤起,虛虛一擺尾,從歸來子掌中消失。
只是一閃,雷龍便自出現在鯉魚精李繡身周,身軀膨脹百倍不止,鱗甲宛然,鬚髮張揚,怒目圓睜。
氣勢比起之前對付灰衣老者操縱下的那頭武將英靈時可要強盛太多。
無量電光從雷龍身上涌現,洶涌倒灌入女子體內。
李繡身子一僵,面目眼神頓時顯現出幾分呆滯來。
歸來子輕籲口氣。
正統武將英靈秉承兵家煞氣而成,勇猛剛直,亦屬天地正氣,更加類似金身神祇,故有護法神之稱。
只不過灰衣老者其心不正,又沒有正統傳承,不得其門而入,難以接引真正英靈入體。
不得不借助巫蠱養屍御鬼術將其補足。
故而該英靈先天不足,如其他陰物般易被大日雷火等術剋制。
這一點,歸來子之前就已經親自出手試過,自然知曉其中虛實。
雖然李繡巧取豪奪到手這具英靈後,以天火洗練灰衣老者留在上面的氣機烙印,順便重新祭煉一番。
但時間畢竟過於短暫,再加上這天火之力非是李繡本命道術,與其本能相剋。
故而歸來子十成十可以確信其中瑕疵依舊存在。
若是李繡並不戀戰,轉身就走,歸來子或許還真有幾分難辦。
幸而她主動投上門來,反而平白省了許多手腳。
歸來子如是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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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手撫胸,裴文德將紊亂氣機導引平順。
之前面對灰衣老者,歸來子只想着懾服黑裘男子爲己所用,顯然手下留情,直到此時方纔真正算得上是全力以赴。
饒是他一身氣機純正,並不像陰魅鬼物一般受老道士雷法剋制,單單溢散出來的些許的靈氣波動,就讓他感受到無比壓迫感,好似調動了整片天地之力加持己身。
氣勢浩大,僅在當日東方不敗兵解自身,憑空改易天象之下。
不過,對裴文德而言卻是一個難得機會。
一步跨出,橫越數丈距離,裴文德身形再次出現,拉近在灰衣老者身前,右臂探出,五指成爪,對着心口位置抓去。
姿勢,角度與灰衣老者之前偷襲裴文德那一記如出一轍。
無非是將後心換成前胸而已。
只是沒了對方召喚英靈融於己身的手段,這一招遞出,也就沒有原本那般狠戾。
衣衫振盪,看上去只覺行雲流水,賞心悅目。
“黃口小兒,邯鄲學步,當真不知死活。”
終究也是從無數次實打實的生死廝殺中走出來,裴文德身形方動,灰衣老者便自生出本能警覺,從先前被鯉魚精施展詭異術法硬生生奪去護身英靈的呆滯中警醒過來。
看着裴文德動作手法,灰衣老者怒極反笑。
這一爪剮心看似簡單,實則是他數十年武道經驗精華所在,返璞歸真之作,又將英靈護法神的天賦融入其中,早已脫離凡俗武學範疇,向着以武求道靠攏。
不過片刻之間,裴文德就算悟性過人,又能領悟幾分精髓。
心中如是想着,灰衣老者卻也沒有太過大意。
身形後掠,與裴文德始終保持一定距離,藉機收攏氣機,填充護法英靈被鯉魚精李繡強奪後空空蕩蕩的經脈竅穴。
雙臂上提,在灰衣老者前胸輕盈一封。
這一招本就源出於他,灰衣老者對一應後續變化了然於心,無謂裴文德怎麼變換都逃不開他的掌控。
筋肉更是緊緊繃起,暗藏反撲之力,只要裴文德氣勁沾上,就會趁勢發出。
只等着那一股“新氣”流轉全身歸位而已。
一陣輕微聲響。
尚未觸及心口肌膚皮肉,裴文德五指就提前收起,按在灰衣老者左手腕處。
輕輕一捏。
平靜湖面投入巨石般,得了引頭,灰衣老者臂上內勁自然涌動,溯行而上。
只是裴文德這一手遠超預計的輕飄,又好似早有準備般,內勁一沾即收。
以至於灰衣老者催提至高峰的氣機一下子落入空處,決堤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