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去封靈圖是歸來子本命法器,如此一來有助於增長道法外,只怕也是因爲這類法器先天上就與李繡屬性契合。
只不過歸來子沒想到,裴文德從死去的李氏男子手中繳獲有桃花美人扇,又陰差陽錯地用從自己有意傳出的祭煉法訣將其煉化,使得他一番辛苦,結果變成爲他人作嫁衣裳。
默默收起封靈圖,運氣數轉,歸來子再次將那心頭升騰起來的火氣壓下,只是用眼緊緊盯着那尾在扇中歡快暢遊的金色鯉魚。
不發一言。
眼看着竹籃打水一場空,饒是歸來子心性不俗,也不可能心中全無芥蒂。
只是他既然能夠耐得了性子在看不到希望的情況下,在岸邊枯坐如此之久,忍受風吹雨打,自然也不會隨意動怒。
事實上,相較於開口向裴文德討回成功鑄結虛丹的鯉魚精李繡,歸來子念頭當下轉到了另一個方向上去。
雖說無巧不成書,但這件事其中巧合的意味卻是太重了些。
他修有卜算相術,自然而然想到了機緣巧合四字上去。
“莫非我被天機所迷,推算有誤,這尾鯉魚不是我的機緣,我不過是爲王先驅一類的存在,因此我在這裡等了這麼長時日都沒變化,反而裴家小郎方一出現,局勢立變?”
想到這裡,歸來子心中越發糾結。
“文德小友,那件摺扇能夠借我一觀?”
歸來子終於開口,嗓音沙啞如磨刀。
“這個?”
裴文德臉上稍稍露出意外之色。
不是說歸來子這個要求過分,實在再正常不過,甚至隱隱還流露出幾分軟弱的意思。
只是……
他也有些拿捏不準,到底是否應該應了歸來子要求。
單單只是那頭鯉魚精也就罷了,本來也不是裴文德囊中之物。
然而那柄桃花美人扇卻是另有問題。
安然度過天劫後,鯉魚精李繡修爲一步千里,結成虛丹,雖說境界虛浮,比不上歸來子根基紮實,但委實不可小視。
反觀這件桃花美人圖本來也不是裴文德所有,黑裘男子雖死,然而他的氣息卻還沒有驅除乾淨,尚有餘存,裴文德不過是藉着因緣際會從歸來子處得來的法訣匆匆祭煉一番,勉強能夠運使一二。
水淺而舟大,這件法器目前尚不足以作爲承載李繡神魂根本之用。
能夠做到這一步,其實另有玄機。
當裴文德暗中運轉祭煉法訣時,生出共鳴的不僅僅只是手中這柄桃花美人摺扇。
氣機流轉全身,他可以清晰地感覺體內某處無名竅穴忽然打開,好似勾連了一片空蕩天地般,從中飛出一件物事。
此物無形,落入裴文德眼中就不一樣,方自脫離出體,便自綿延伸展開一張無盡畫卷,無數景象遊走其上,走馬燈一般絡繹不絕。
畫卷徑直向着桃花美人扇飛去,尾端觸及扇面,與其化合爲一。
看上去桃花美人扇並未有任何變化,然而在裴文德眼中,不拘桃花、美人,還是那條在流水中優哉遊哉的金色鯉魚其實已然轉移到了畫卷當中,份外可憐地擠在偏僻一角。
只不過這幾樣物事要比畫卷上描繪的其他景象清晰明確許多。
一種熟悉感覺浮上心頭。
裴文德心中當即生出明悟,這就是當日他在結束DD19427笑傲江湖之東方不敗位面世界試煉任務,任務獎勵發生變更時出現過的情景。
只不過當時他意志氣機皆處於低谷,恍恍惚惚,遠不如當下“看”得分明。
這畫卷自然就是那件裴文德嘗試數次卻始終沒有找到任何頭緒的“真靈位業精怪圖”,也不知是感知到桃花美人扇的存在還是受到歸來子那道法訣牽引,終於“千呼萬喚始出來”。
只不過這個時機算不上好,而且還給裴文德招惹上了一個不小麻煩。
雖然見識過輪迴空間的玄奇偉力,但論起眼界見識來,裴文德只怕仍是比不過歸來子。
登高才能望遠,這種境界修爲所帶來的優勢無可比擬。
雖然看起來對方剛纔並未發覺,但裴文德沒有自信當他真正接觸摺扇時,依舊不會察覺其中異樣。
偏偏真靈位業精怪圖關係重大,或可解釋裴文德身上一切古怪。
雖然裴文德對歸來子感觀不錯,但關係到身家性命,自然也不會太過放心。
場面一時陷入尷尬寂靜。
歸來子暗暗皺起眉頭,眼神逐漸冷冽下來。
他沒有直接下手強奪,自覺語氣也算溫和,已經算是給了裴文德不小顏面,卻沒有想到裴文德居然如此應對自己,就連敷衍搪塞也沒有,莫非真是利益薰心,鐵了心和自己決裂廝殺一場不成。
“咦?!”
一對瞳孔凝爲針尖,歸來子目不轉睛地盯着裴文德手心。
在那裡,那枚印章失了裴文德心意法意加持,緩緩恢復本來面目,光禿禿的扇面上,紅日黑月格外醒目。
腦中迅速回放無數畫面,將裴文德鈐印封靈圖動作步驟一一放出。
袖中動作一凝,歸來子喉頭微動數下,竟是拼着反噬代價強行打散法力,解除即將完成的術法。
元氣激盪,寬大袍袖上生出數道褶皺。
歸來子心中一動,手上動作立變,雙指併攏,在眉間一抹而過,閉上一對眼眸,依舊“看”向裴文德。
肌肉微微繃緊,身形下墜,裴文德自然而然擺出一個戒備架勢。
雖然歸來子閉上了眼,然而給他的壓力卻是有增無減,甚至肌膚都因之隱隱生出刺痛感。
不知過了多久,歸來子睜開眼睛,臉上浮現一種奇異的表情,似笑非笑,似哭非哭。
下意識提腿前邁,腳掌正要落下,歸來子忽然醒覺過來,舒緩收回步伐,深深呼吸口氣,藉機鎮靜整理思緒。
只是他看向裴文德的眼神依舊還有些激動,好像兩人是約定再見的故交舊友,如今久別重逢。
裴文德心頭一鬆,面上不動,體內氣機流速同樣緩和下來。
雖然他不甚清楚歸來子心境變化歷程,但也看得出來對方有意將之前矛盾輕輕揭過。
輕咳一聲,歸來子對裴文德再次打個道門稽首,絕口不提剛纔事,只是笑聲問道:“善信此去長安,可是爲了科舉?”
回了一禮,裴文德輕輕點頭,沒有貿然回答。
這件事,對方早已知道,眼下舊事重提,不知是爲了什麼。
只是他知道,歸來子已經算是真正意義上的“得道高人”,一言一行,必是有的放矢。
同樣點點頭,歸來子內心思量開來。
方纔,他是以家傳望氣術結合卜算之能窺視裴文德命理氣數。
在此之前,裴文德氣數已經發生過一次變化。
他之前傳授裴文德太公垂釣圖時,心中並無其他目的,只是想着結一段可有可無的善緣而已。
卻不想就在他眼皮底下,裴文德莫名奇妙地多出一股龍氣出來。
等到那頭鯉魚精投奔加入,裴文德氣數再生變化。
只是不知爲何,似是有大能之輩隔空施法,歸來子施法望去,只覺裴文德身上本就比常人隱晦的天機如墜雲霧之中,越發看不分明,只有一份壓迫感格外清晰真實。
可是以歸來子修爲,又能有誰給他這份壓力。
除去歸來子也沒太多接觸的修行門派,遍數凡間,也就只有身負億兆黎民氣運的人間帝王有此氣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