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朗氣清,除去地上那些殘枝敗葉之外,再也看不出絲毫昨夜風雨肆虐過的痕跡,只覺得說不出的清明和暢,站在這大殿門前,遙遙望去,方圓數十里山川歷歷在目,在那初升的旭日照耀下,滿眼的風景如畫,讓人心曠神怡。
裴文德側行幾步,給其他昨夜在山神廟中的避雨留宿的旅客讓開大門,婉言謝絕了幾名同爲讀書人的同行邀請,看着山神廟內徹底空蕩下來,大殿之中只留下一片深邃幽暗將光線吞噬殆盡,這才側過頭對着身邊的老家人說道:“慶叔,我們先不忙着趕路,這廟宇乃是有靈之地,我們昨夜藉此避雨,身爲客人理應不說感謝,最起碼應該將這裡清理乾淨,這纔是對主人家最起碼的禮節。”
昨晚在這廟中留宿的旅客着實不少,幾名讀書人和那些商賈還罷了罷了,頗爲注意自家舉止,那幾名江湖人物卻是百無禁忌,將尚算乾淨的大殿弄得一片狼藉。
“可是……”
皺皺眉頭,壯年家僕聲音有些遲疑,他倒不是覺得幹活兒勞作辛苦骯髒,而是爲了自家少主人考慮,“因爲昨天那場大雨,我們已經耽擱了些行程,正應該加快速度趕路纔是,否則只怕是趕不到縣城休整……”
“無妨。”
裴文德揮一揮衣袖,以手指天道:“”我們昨日不過耽擱了一個時辰左右,今天天氣正好抓緊一些便是,就算到不了縣城也沒什麼打緊。”
無奈搖搖頭,這位正值壯年的老家人不再言語,只是挽起袖子向着廟中角落處的那眼水井走去。
裴文德雖然出身的河東裴氏是理所當然的千年世家,但他也絕不是那等四體不勤,五穀不分的紈絝子弟,否則也不能十來年呼吸吐納,練出一身不俗內力和劍術出來。更何況這次出門上京也頗有幾次風餐露宿的時候,兩人合力,不過半個時辰便已讓這間稍顯破敗的大殿面目一新。
看着門戶洞開,日光照射進入宛如新生的正殿,藉着井中水簡單梳洗一下的裴文德滿意點點頭,回頭對着身後的裴慶道:“慶叔,我進去祭拜一下這位山神老爺,你在外面看着我們行李。”
話音未落,裴文德身形一掠而入,氣勁一卷,身後大殿正門應機閉合,大殿重歸幽暗。
緩步走到神案之前,裴文德一撣衣衫,盤膝坐下,閉上眼睛,在心底默唸出那串仿若本能的字句。
“契約者96345678裴文德請求迴歸輪迴空間。”
又是一陣頭重腳輕的眩暈感,突然襲來,裴文德一臉平靜地看着自己身體逐漸虛幻,然後化爲漫天螢光,消散在這空寂大殿當中。
雙足落地,看着眼前那扇距離自己只差一步曾今卻沒能推開的木門,裴文德輕輕一笑,掌按其上,氣勁微吐。
吱呀一聲,一個光怪陸離的世界在裴文德面前徐徐展開。
裴文德肉眼一掃,不自覺退後一步,重新返回門檻之後。
方纔在院中,好似有什麼法術神通遮蔽,他一點兒也看不到外面情形。
此時他目力所及,卻清晰看到有着數十座建築雜亂無章地排布在自身前後左右,風格迥異,不一而足。
既有如他一般曲徑通幽,小橋流水的園林宅院,還有鋼澆鐵鑄,有着大團蒸汽白霧從中涌出的雄關要塞,或者數十間房屋錯落點綴在一顆通天大樹的枝葉之間,甚至還有一座倒錐形浮島,隱沒在縹緲雲氣當中,懸空而立。
甚至裴文德還親眼看到一艘破爛不堪,掛着無數水草的七帆大船半個身子沉在地中,上百條水手打扮的陰魂在上面來來回回,盤踞不去,只是看上一眼就覺說不出的陰森瘮人。
“妖怪?!”
裴文德以手按劍,滿臉不解,他面前這條青石街道極爲寬闊,足以容納六輛馬車在上並駕齊驅。上面往來人流卻遠遠稱不上稠密,而且行色匆匆,少有停留,有許多身上一股子新鮮冷冽的殺伐氣息還未散去,顯然是方從任務世界中回返。
在其中,最爲吸引裴文德目光的是一道健碩身影,模樣古怪至極,似人非人,似熊非熊,黑白毛髮,圓滾肚皮,豆大眼睛周圍勾勒出兩道黑眼圈,就連走路也是提着內八字,明明筋骨雄壯,卻透露出一股憨態可掬之意來,腰間懸着一個青翠葫蘆,酒香透壁,一步一晃,似醉非醉。
“莫非這輪迴空間除去人族外,還收納開了靈智的妖物作契約者不成?”
裴文德視線掃過,這熊精孤身一人,前後不見同伴,兼且眼神清明,直立而行,自然不可能是有主的寵物,而是獨立的契約者。
“你這小子,老盯着灑家做甚?”
這白熊精看似身軀拙笨,感應卻是頗爲敏銳,裴文德視線在他身上稍停片刻,便被它察覺到,腳步一緩,立在路中,扭頭向着裴文德方向看來。
不待裴文德做出回答,這熊精身形一晃,蜻蜓點水連踩幾下,已是搖搖晃晃臨近裴文德身邊,一隻熊掌向着裴文德肩頭拍去,提聲質問道。
“果然是成了精的妖物!”
不過,裴文德卻也沒有讓對方那大如蒲扇的熊掌拍上自己的想法,身形一晃,不退反進,肩膀一抖避開對方,然後雙手抱拳,對這熊精拱手施了一禮,“兄臺莫怪,裴某方纔度過試煉任務迴歸空間,對於裡面情形不甚瞭解,見閣下身姿挺拔,氣宇軒昂,一時有些失神,實在抱歉。”
“你是剛剛度過試煉任務的新人?”
沒有拍中裴文德,這熊精也不怎麼惱怒,順勢收回臂膀,摩挲肥厚下巴,然而豆大小眼卻是精光一放,贊聲道:“新人就能有你這樣的身手,看起來在試煉世界收穫不錯啊,應該還沒有加入契約者組織或者隊伍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