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人望穿秋水,而良人依舊在走。
走過了高樓鱗次櫛比的城池,走過了萬里飛沙寂寥的荒漠,走過了巍峨雄奇壯麗的高山,走過來河流滾滾,走過了林木深深。
世界盡在他的腳下,他依舊尋找着這片大地上屬於自己的位置。
神州的大整頓他當然知道,事實上這個消息早已傳遍了整個大陸,人人都在談論。
他不得不承認,自己是想輕靈了。
輕靈,也長大了。
他開始往神都走。
但路終究是很長,他走得也並不快。
他沉澱着這些年所有的感悟,也開始領悟起衆生來。
衆生是什麼?是本源,是一切強者之根本。
所有的文明都是來自於衆生。
但他依舊不都衆生的含義,模糊的概念,並不會讓人有任何感悟。
他並不急。
他依舊走着。
只是當他在世的消息傳遍大陸,當他的形象傳遍大陸,似乎所有乞丐都受到了尊重,沒有人敢欺負,生怕此人就是辜雀,那可就倒了大黴了。
而甚至有狂熱的粉絲,竟然自己打扮成乞丐,把額頭塗上黑紋,到處去嚇人。
強者已然退出江湖,但江湖仍舊有強者的傳說。
辜雀知道一切,辜雀依舊在走。
他又開始考慮所謂的道種。
道種是一個人徹底打破了全身的枷鎖,找尋到了自己的道,所凝唸的種子和雛形。
這代表着這個人有希望真正打破天地,成就無上不朽之尊。
但辜雀又走了八年,也無法真正打破自己的枷鎖。
當年魔神流川子,是妻女被屠,怒殺同門,蟄伏隱居,打鐵鑄劍二十年,誦經唸咒二十年,風雨無阻,日月不息,這才最終醒悟。
而軒轅闊打破《人皇經》桎梏,打破人皇的束縛,走出了自己修者的道,這才凝念道種。
自己的枷鎖,辜雀一直很明白。
那是自己的妻子,冰洛。
他一日不放下冰洛,就永遠有枷鎖,只是深埋於心,只是俗事纏身,所以這個枷鎖也很難被人發現。
但是越難被人發現的枷鎖,便越可怕,越難打破。
可是放下冰洛只有兩條路,第一,救活她!讓她恢復以前的健康。第二,忘了她,徹底忘掉。
第二種,辜雀已然不可能,也絕不願意。
第一種,辜雀一直在做這件事,時空陣法存了肉體,極陽之物鎖了血氣,就差召喚魂魄了。
這麼多年沒有進度,只是因爲隨着實力的增長,他也明白了,要使用聖器召喚魂魄是多麼的難。
但是,自己的實力,已然到達了一個難以想象的高度了,也是時候上懸空六島了。
顧南風已然恢復了巔峰,這廝是個老油條,對歲月島和其他三大懸空島都很瞭解,或許會有辦法。
實在不行,自己也有義勇,他是原始島的少主,又有上古蠻神血脈,在原始島的話語權很大。
他當然會毫不猶豫地幫自己。
是的,懸空六島,是時候了。
只是溯雪她們,也早該見見了。
十年了,自己徒步整整十年,從地州北部的大草原,一直走到了這裡,足足十多萬裡的路啊!
他覺得夠了,心也早已靜了。
而這裡,是哪兒呢?
他擡起頭來,看向前方。
前方是一座偉大的城池,高達百丈的城牆兩側綿延無盡,猶如匍匐在大地之上的巨龍,巍峨壯闊,氣勢磅礴,有鯨吞天下之芒,睥睨八州之威。
如此雄偉宏大之城牆,也唯有這天下第一大城,神州首都——神都了。
他輕輕一笑,諸多往事歷歷在目,背棺少年如今依舊背棺,只是或許......自己已然老了?
他收起了銅棺。
他也不知道自己何時背起,但此刻終究是放下了。
一步一步走向城門,城門之前,八位神軍手持長刀,筆直而立,神色嚴肅,目光凜然,氣勢洶洶。
神州的軍隊,似乎永遠都是這麼強大。
但辜雀知道,軒轅輕靈的軍隊改革非常有成效,整個神族一掃軒轅闊消失之後的頹勢,反而蒸蒸日上,再現了當年的風範。
一個女子,如此年輕,能夠有魄力如此大刀闊斧的改革,能夠有毅力堅持下來,並獲得極大的成功,她無疑是一代明君。
至少暫時是這樣的。
腹孕血凰,乃是神族天生女帝,必成千古之功業,留萬世之青史。
這是崑崙聖山玉虛宮創派祖師天道子的預言,如今正一步一步實現,女帝已然是了,千古功業,萬世青史,這一次的改革,也初現端倪。
“站住!通關文牒!戶籍證明!請立刻出示!”
一個冷漠的聲音打破了辜雀的思考,他朝前看去,只見一個身穿金甲的士兵,正冷冷看着自己,那一股軍威,當真令人肅然起敬。
而當他看到辜雀時,卻是不禁皺眉道:“又是一個模仿雀尊的粉絲?你們這些腦殘粉能不能省事兒一點?”
辜雀愣了好久,才緩緩搖頭一笑,輕輕朝前走去。
士兵沒有任何猶豫,直接長刀朝前一橫,大聲道:“戶籍證明!通關文牒!若一樣都沒有,那便請立刻離開!硬闖直接按照刺客論處,當場格殺。”
辜雀卻是點頭,目光之中也有讚歎,輕輕道:“輕靈,不錯,很有本事。”
他說着話,不見動作,但身影已然數丈之外。
“輕靈?”
士兵喃喃重複了一聲,頓時勃然變色,豁然朝前看去,只見那偉岸的背影已然走出十多丈了,而他的手中,一塊金色的令牌,正閃閃發光。
令牌之上,赫然是一隻金色的麻雀站在一條金龍之上,栩栩如生,分毫畢現,散發着一股獨有的威勢。
“龍雀令牌!”
士兵頓時瞪大了眼,不禁急道:“這...這不是假冒的?”
他說着話,忽然覺得身體有些發軟......自己竟然在雀尊面前出了刀?我的親孃!這他媽是地獄走了一遭啊!可以吹一輩子了!
神都依舊繁華。
不得不說,在這片大陸上,辜雀對神都的感情是最深的。
這片大陸上,他沒有真正的家鄉,神女宮就是他的家鄉。但神都,他在這裡生活了三個月。
這三個月,他雖然過得艱辛,但認識了輕靈、溯雪和義勇。
但畢竟是第一大城,百姓個個錦衣華服,看向辜雀,都不禁下意識躲開了幾步。
現在冒充雀尊的噁心人太多,他們根本不想沾上。
順着當年背棺的那條路,直直走向神族天宮,走到宮門之前。
將士已然迎了過來,手中長刀獵獵,他們的氣勢顯然不是城門士兵可以比擬的。
他們的眼中有殺意,卻又很快消失,然後立刻跪了下去。
只因他們都看到了辜雀手中的龍雀令牌!
這個令牌只有兩塊,一塊屬於神族統管者,也就是神族女帝軒轅輕靈,而另一塊,則是——罪孽至尊!
所有的將士都看着辜雀,都抱拳跪下,目光之中,盡是尊敬和激動。
就是這個衣衫襤褸、蓬頭垢面的男人,一己之力,獨戰天下,不敗!
就是這個男人,引動強者無數,引動蒼穹之怒,最終全身而退。
太多的傳奇故事無法贅述,太多的詞語無法表達他們的敬佩。
他們都沒有說話,只因辜雀的元氣已出。
他一步一步朝着天宮走去,龍雀令牌在手,人見皆跪。
元氣過處,無人出聲。
辜雀笑了起來。
或許可以給輕靈一個驚喜也說不定。
“女帝陛下,外面有人求見。”
宮女的聲音並不敢太大聲。
那龍椅之上,軒轅輕靈放下了手中的奏摺,淡淡道:“又是屬國使者?當我這裡是什麼了,想來就來,想見就見?讓他滾!”
宮女搖頭,卻又不敢說明身份,只是輕輕道:“陛下,這人說他想見你。”
軒轅輕靈臉色已然沉了下來。
這些年的沉澱,她已然極有威嚴,那一雙鳳眉上挑,不禁眯眼道:“誰?”
這一個字發出,一股可怕的威壓已然自動傳出。
宮女頓時嚇得跪了下去,低哭道:“陛下,奴婢不敢說......”
軒轅輕靈皺眉道:“你是我的婢女,誰還能管你?我倒要看看是誰,在森嚴的宮規下,也敢如此放肆!”
她說着話,大步走向前門,一把拉開大門,那纖細的身影,就這麼愣住了。
她瞪大了眼,眼中已然是清水滲出,張了張嘴,卻是一個字也說不出。
眼前,一個衣衫襤褸、蓬頭垢面的乞丐正站在那裡,笑着,看着自己。
從來沒有人敢在天宮如此邋遢,也從來沒有人敢在她面前如此肆意地看着她。
她是女帝,這幾年,她已然證明了自己的強大。
但這人,卻是輕輕道:“輕靈,你瘦了不少。”
聽到這句話,軒轅輕靈終於反應過來,身體不停顫抖,眼中淚水簌簌而下,雙手捂面,泣不成聲。
她已然不再是當年的小丫頭,不再是那個古靈精怪的小郡主。
她顫抖着身體,卻學會了剋制。
她並沒有撲上去。
但一雙大手,已然一把攬住了她纖細的腰肢,將她重重拉在了懷裡。
“哇!”
軒轅輕靈終於忍不住痛哭出聲,把頭埋在辜雀髒亂而寬闊的胸膛上,大哭道:“十年!你真捨得啊!你竟然十年都不回來!你知不知道我有多想你?你知不知道我過得有多苦?”
淚水淹沒了她的視線,她現在只想發泄,發泄出這些年所有的壓力,所有的疲倦。
辜雀的眼眶也紅了,全身道韻席捲,將兩人清洗的乾乾淨淨。
他一把捧起軒轅輕靈的臉,忽然眯眼道:“小丫頭,這些年,該大的地方也大了。”
他說着話,頭緩緩朝下看去。
那是繡着金龍的龍袍,正被兩團柔軟高高撐起,已然有了媚君的規模。
軒轅輕靈臉色刷地紅了,頓時嚶嚀一聲,連忙抱緊了辜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