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依舊昏暗,霧氣沉沉,但大雨已經過去,一切,似乎都結束了。
天空雖然還在漂浮着濃烈的水汽,但對於經歷了一大生死劫難的小子們來說,現在這一切都顯得是那麼的愜意。他們在岸邊,但是從這裡的坡度來看,這裡之前似乎是一處並不很矮山坡,也是從地上那些依舊殘留的巨大樹樁上,可以看得出來,這裡的地面,之前是被某種自然力量摧殘過。
“馬兒,快起來,去清點一下人數。”
地面之上,偶爾有動物殘骸斷肢,而水灘地面上,這些早已疲乏至極的小子們躺在那裡,連呼吸似乎都已經不再願意。而這個時候,人羣中強撐着站起一個少年來,他吃力的對身邊另一個少年提醒,叫他檢查一下同伴的人數。
“噓!”
不過,這位剛剛叫喚出聲,便被人打斷。
那是一位少女,模樣很狼狽,不過再狼狽的樣子也掩蓋不了她的絕美身段。她輕輕蹲到了少年身側,疲憊的道:“放心吧,我檢查過了,人沒有少。”
話說完了,但少女並沒有放鬆,反而還薄脣微撅,有些委屈的看着遠方的水,似是在牽掛着誰。
經歷過了昨晚的暴雨和爭鬥,這黑水塘的水岸線比原來高了有幾十米,並且即便到了現在,那水上也還是波浪翻涌,異常駭人。隨着那水浪,也不時的會有一些鱷魚死屍漂浮而起。腥臭的氣味,還有那已經明顯呈現血色的水,讓劫後餘生他們都渾身冷顫。
他們都清晰的記得,自己這些人能夠逃離這水塘,付出的代價是極大的,他們每個人殺死的鱷魚數量,都不下百隻。而現在,他們每個人都早已虛脫,癱倒在地上,酣然沉睡。
“辛苦他了。”
看着遠處的水,曹月月的眼睛逐漸紅潤,淚水也終於忍不住流了出來。她沒有說誰的名字,但誰都知道她在說楚天。
就在昨晚,楚天曾提醒過他們有暴雨,但他們沒有人相信。最後暴雨來了,他們匆忙趕路,那叫唐元的少年又在水中點燃了火,引來鱷魚。而關鍵時刻,是楚天下水,去引開了鱷魚魚王,給大家爭取了逃生機會。
而現在,他們都平安的逃離了危險,可楚天卻沒有他們這麼好的運氣,他沒能夠走出這黑水塘來。
對於楚天的死,她曹月月要負相當大的責任。而也不知道是爲什麼,在知道楚天已經死去之後,她很難受,很想哭。
他那麼勇敢的人,若是沒有死,那將來的成就,肯定無可限量吧!只是,上天最喜歡妒忌英才,越是出色的人,往往都老早就被上天召喚了回去,比如楚天。
“我們已經過了黑水塘,讓大家多休息會兒,然後再重新找修養場所。”曹月月強行忍住不哭,她高高擡起下巴,憋回了眼中的淚水去,酸着鼻子,又對她身側的少年叮囑了一句。
那少年的表情也很傷感,他撐着身子爬起來,杵着劍走開了。而曹月月也終於在這一刻淚水泉涌而出,辛酸的模樣,讓人想要上前擁抱安慰她,給她懷抱和溫存。
時間就這樣過去,轉眼又過了一日,山頭上的一衆小子們也終於全部清醒了,雖然身上還有傷勢,但已經有了趕路的力氣。就在這山頭,他們生起了火,烤着一些什麼。
“靈兒妹妹,吃一點吧!”
靠近那水岸,葉靈兒感傷的坐着,美麗的臉上沒有任何表情。她的模樣很苦,沒有哭,那是因爲她的淚水已經流乾了,聲音也啞了。而這個時候,蕭紅蓮則走到了她的身後,遞上來一塊烤好的肉給她,試圖對她安慰。
葉靈兒沒有任何的動作,她依舊呆呆的看着那逐漸平靜了的水面。
轉頭看了看身後的同伴們,蕭紅蓮無奈的嘆了口氣。其他人都沒有說話,他們並沒有責怪葉靈兒的任性,畢竟她已經失去了那麼重要的人。
“咱們還是走了吧,我們迷路了,要花時間找出路的。”失去了同伴,但衆人不忍在此地傷感。在人間,悲切的事情很多,雖然失去了同伴,但剩下的人還得繼續撿起鬥志,砥礪前行。
“我不走,我要等我的楚天哥哥。”其他人去拉她,但葉靈兒卻不願意走,她再次哭泣,喉間說着含糊的話。
“靈兒妹妹,咱們走吧,我們知道你很在乎楚天,但他已經死了。”
“是啊,靈兒妹妹,我們也很難過,但你不能這樣子,你知道嗎?你難道忘記楚天離開之前怎麼說的了嗎,他要我們照看好你。”
衆人你一言我一語的安慰葉靈兒,但這卻只能讓這個單純的丫頭更爲感傷,其他作用則是沒有。
“你們幾個,帶上她,我們走。”
衆人出言安慰,但曹月月則直接叫人架起葉靈兒趕路。葉靈兒可以任性,但她不能,她也不能放任自己的隊伍被楚天死亡而打亂。
蕭紅蓮也是無奈的嘆了口氣,久久的注視了這黑水塘一眼,便纔跟着衆人離開。
雖然休息了那麼久,但是他們的體力並沒有得到恢復,每個人都依舊疲憊,此刻趕路的樣子也是異常的萎靡。但是不管怎麼說,他們都活下來了,這是最重要的。
他們就這樣往山巔爬去,爬了許久。曹月月第一個上山,在那山巔之上,她有些留戀的轉過頭來,藉着這裡的昏暗之色,去看那黑紅顏色的水。她的臉色本是苦的,但是看着看着,她竟然咧嘴笑了起來,模樣異常的甜,異常的美……
“月月,笑什麼呢?
衆人都很疲憊,也都在傷感,所以許久纔有人注意到曹月月的笑。他們好奇的詢問曹月月爲何發笑,因爲他們從未見她笑的這麼甜這麼美過。
曹月月沒有說話,但那強烈的笑色卻是始終掛在她的臉上。循着她的目線,衆人都是好奇的轉過頭來,想看看那遠處到底是什麼在吸引她,讓她能夠這麼開朗。
他們原本是好奇的,但隨即便轉爲了驚訝驚恐,而有幾位卻是興奮,是狂喜。
山巔很開闊,所以相當大的一片湖面他們都能看見。而就在這個時候,在之前他們待過的那處淺灘之上,湖面正在掀起水浪。原本黑色的水,此刻徹底的變得猩紅,並且那血腥之味,即便遠在山巔也能夠嗅到。
那水浪並不是因爲湖面動盪而生的,而是因爲在那水下,正在有巨物在緩緩浮出水面。
那是一隻體型無比巨大的鱷魚,此鱷渾身黝黑,每一片鱗片都堅韌過了玄鐵。但它那渾厚的盔甲之上,卻明顯的帶着傷口劃痕。也是隨着它的移動,那灘水跟着變得猩紅,也是那些紅色和腥味在告訴衆人,這鱷已經死了。
因爲之前見過,所以他們都知道,這條鱷便是這黑水塘中的鱷王。它那麼巨大的體型,確實足夠掌管池中萬千強鱷,但也就是它這樣巨大體型的怪物,居然死去了,這讓人費解。
而死去了也就算了,它現在居然還在移動,並且是往岸邊浮動而來的。
這一幕很奇怪,但這些小子們卻都表現的很平靜,他們眼眶都逐漸溼潤。那情色很複雜,葉靈兒和蕭紅蓮更是哭泣着,忍不住奔下了山頭去……
就在那上山的水裡,隨着那巨大的死鱷屍身出水,又赫然可見一個小人在前,緩緩而堅毅的走出水面。
說他是小人,那是因爲他手上拽着的那鱷魚屍體確實太過龐大了,他那樣的體型,即便是一百個加起來也沒有那鱷魚的大。但也就是這麼巨大的體型差異,他竟然一隻手便拽着那鱷魚屍體往外走出了水來。
這一幕着實震撼,少年那滿布傷痕的身體和堅毅卻又憔悴的眼神,早已說明了他身後跟着的巨大鱷魚只是他的戰利品。所有人都在懷疑,但懷疑之餘,他們卻在感嘆,這是一個怎樣的人,他憑什麼能夠這麼變態。
這個人不是別人,正是楚天。先前的楚天,爲了幫助同伴們,他選擇了冒險,選擇了以自己的身軀去阻攔對抗強勢的鱷王。和那樣的龐然大物相抗,所有人都以爲他已經死了,但是現在看來,楚天不僅未死,反而他還殺死了這水中怪物,此刻攜帶着這偉大的戰利品,王者回歸,狼狽而來。
他的這個背影,這個動作,足夠讓人銘記一生。
膜拜之後,這些年輕人也終於忍不住衝動,跟隨着葉靈兒和蕭紅蓮的步伐,快速奔跑下了山去,去近看那堅毅的少年人。
而楚天,他一隻手拽着那巨大鱷魚的尾巴,用盡身上最後的力氣,把其緩緩拖離出水。這鱷王確實是他殺死的,但他付出的代價也是奇大的,他的身上,已經很難找到一寸完好的肌膚了,並且他體內的元力魂力已經全部損耗乾淨,此刻的他,疲乏到無以復加。
但他的疲憊是威武的,他此刻的姿態,簡直是人間極致。
果然,當他最後一步終於走出水岸,在葉靈兒撲向他來的同時,他終於輕輕一笑,用盡了身上最後一絲堅毅,隨即摔倒了下去。而葉靈兒,卻是激動而又歡喜的把她摯愛的哥哥抱在懷裡,放聲哭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