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城大陸處處繁華,但任何繁華的地方,也有他不爲人知的藏污納垢之所在,窮困的人到處都有,只是你不想承認現實罷了。
就比如這裡,這裡已經是皇城大陸的中心,是世間最繁華最尊貴的地方了,但楚天他們所走的路上,卻處處腥臭凋敝,蚊蟲亂飛,窮人們驅趕鄙視着乞丐,乞丐之間又相互對立,大打出手。
這就是民生,楚天是懂得的,他也能理解這些人的不易,所以他沒有鄙視,也沒有打賞。靠打賞是不能讓他們富裕的,甚至只會加劇他們的貧。
就帶着楚天,沈白石走進了一家破舊不堪的老店。這是一家書本店鋪,並且看這樣子,他家賣的還是舊書,店鋪很亂,也很窄很小,書本上都蓋了厚厚的塵埃,就好似從來沒有顧客一般。就在那雜亂至極的書堆之中,一張已經破爛至極的木椅上,躺着一個乾枯的老人;皮膚很白,沒有鬍鬚,但他的鼾聲卻很響……
“老夥計,你這店鋪越發冷清了;如此下去,如何度日啊?”沈白石似是認識此人,說着話,他又感嘆走到一處書架前,取下了一本書,遞給了楚天。
楚天伸手接過。這書本很舊很破,不過上面的字跡卻很清晰,這竟是一本元技,等階並不高,只是人階,並且僅是殘卷。也雖然只是如此,但楚天卻已明白沈白石的深意,這裡的藏書雖然陳舊混亂,但若你有耐心,或許也能找到不錯的本。
所以楚天也學着沈白石,上前去翻看架子上的書籍,甚至就連醜女和楚天問,也去小心的整理翻看。
四下翻看了一番,沈白石便又丟了一袋金幣到桌上,隨即說道:“我要向你打聽一個人,尹天變。”
沈白石的話一說出口,楚天三人的目光也都往此聚集了過來,而木椅上男人的呼嚕聲也戛然而止。
“天字輩的人,早已死絕了,你要找,就去冥界吧!”這人沒有任何的反應,甚至他的口鼻都沒有張,但淡淡的聲音依舊從他的喉間傳出。
楚天的眉皺的很緊,不說別的,光是知道天字輩這件事,便不簡單。甚至於以前他都並不懂,只是在後來才懂得一些,天字輩,在皇城大陸上並不是一般人就敢用的,因爲這是皇家的一個賜字;武族楚家對重視之人的賜字。
“十年而已,天字輩的人何其強,如何會死絕呢?”
沒有否決沈白石的話,但這位卻是坐直了身子,他的眼睛眯着,看着沈白石,隨即又看向了楚天三人。
“不用猜了,我是從帝邊高原來的;不過並不是我在找尹大人,而是那位想見他。”沈白石的手,指向了楚天。
“哦,他是誰?”
“他也是天字輩的人,天字輩中,留世最年輕的一位。”
這位再次皺眉,朝楚天看了過來,他一隻手緊緊的扶着座椅,有些打抖,又問沈白石道:“他叫什麼?”
“前輩,晚輩楚天帆。”回答他問話的是楚天,他或許已經猜到了沈白石的用意;儘管他的身份不能面世,但是就若沈白石說的一樣,天字輩的人何其強悍,怎麼會滅絕呢。而他若不告知真名,那些人又如何會知道他還活着。
這皇城大陸這麼大,皇城的實力那麼強,帝邊又那麼弱,那麼卑微;若是他不能在其他各域找到幫助,那復國一說不過只是大一些的玩笑話罷了,畢竟,誰會爲了一個無名小子而甘願叛逆,甘願涉險。而只要道出了他的姓名身份,這諾大的武元大陸上,肯定是還會有許多記得他的人的,甚至於很多人還在黑暗中等着他的尋找。
聽了楚天的話後,這老者踉蹌着摔下了地,隨即他閃身到了楚天的身前,一隻手握在楚天的頸上,激動的打量。
“你不是他。”
“我爲何不是?”
這老者的手在楚天的脖頸上,是在探測他的血脈和身體,不過隨即他便肯定的說了一句;他似乎認識楚天帆。
“他確是楚天帆,只不過他的經歷太過曲折,外人很難知道,也很難說得清楚,所以我纔要找尹天變。”沈白石插話了,現在的楚天,和當初的楚天帆確實已有不同,甚至他的變化都大到讓人不敢相信,但這就是現實,他還未死,並且他再回了皇城大陸。
“我已經老了,實在記不得什麼今天變明天變了,你們還是走吧!”不知爲何,老者的情緒瞬間又變得低落,他緩緩彎下了腰,又去整理他的書籍。
楚天看着沈白石,沒再說話。
“那就打擾了,前輩。”楚天抱了抱拳,也不再請求,而是退出了屋來。
夏雨,是暴烈的,即便是皇城大陸,它也來去自如。楚天他們來時還是晴朗的,但現在卻已下起了雨,並且這雨很大……
雖然可以去找旅店住宿,但他們的事情未辦成。
“上車。”
皇城大陸的街道很寬闊,也很氣派,能在上面行走的,幾乎都是豪華氣派的車馬,但偶爾也有特別寒酸的車馬,就比如叫楚天他們上車的這一輛。
雖然這人他們並不認識,但他們卻沒有任何猶豫的上了車。車廂不大,但足夠容納他們四人,趕馬的是一位模樣老實的人,全程他都沒有話說,不過他似乎已知楚天他們的去處,而楚天他們也未問,只讓這車伕帶他們亂走。
終於,馬車停了,他們下車後,周圍的環境也變了,天也放晴。依然能看到遠處的輝煌,但這裡卻只有小路和荒草,似乎這裡已被遺忘。
他們下了車來,那車伕未收他們的金幣便走了。而楚天他們並不奇怪,因爲他們已經知道了自己該去哪裡。
這並不是城郊,因爲這麼短的時間,那麼差的馬車,是不可能出城的,但這裡也確實荒僻,泥濘的小路盡頭,修了幾間還算不錯的房屋,有淡淡的炊煙升起,並且隨着那炊煙,還有懶散的琴聲伴隨。
看着這裡,楚天又想起了流雲宗上沈白石的住處;幾人沿着小路,往那琴聲的方向,一路行了上去。
沒有奇樹也沒有靈藥靈草,只是普通的雜草和庭栽,也沒有護院童子和護院神獸,這裡就是這麼普通。而就在那幾間屋子中間的院中,有一個亭子,亭子不大,並且已經破舊,亭中燒着一個火爐,不知爐中燒的是什麼木,爐都已被燒的通紅。而在那爐前的地面上,正半躺着一個大漢,這漢子形似一個乞丐,衣衫舊且破爛,他頭髮已經剪短,臉上的胡茬子像鋼針一般布着,光着一對腳板。或許是經常捱餓且喝酒,他人頗瘦,但面已潮紅;他身旁躺着一個酒葫蘆,葫蘆中的酒灑在地上,懷中抱着一柄斷了三四條線的琴,半眯着眼。
看他年紀,應該在五十歲上下,而看他的氣質,像乞丐卻絕不是乞丐。
“先生您好,請問這裡可有一位叫‘算死命’的人。”最先問話的是沈白石,他有些打探的發問,
“我就是算死命,你們是,是算生還是算死,算命還是算魂啊?”聽得問話,這男子睜開了一隻眼睛,有些迷糊的反問。
沈白石朝楚天點了點指,又恭敬道:“我這孩兒命途不順,而眼下他又將外出,想煩先生幫算算他此行是否順當,能否全安歸來?”
順着沈白石的手,楚天也頓到了那地上去,伸出右手。
依舊閉着眼睛,這男子伸出食指,準確的點在了楚天腕上。
“咦!”他的手剛放在楚天手上,便聽得他口中輕咦了一聲,隨即坐起了神來,神色也變得嚴肅。
“怎麼了,先生?”沈白石眉頭皺緊,又輕問了一句。
這男子沒有回答,而是順勢抓住了楚天的手,把楚天拉轉過了身來,且隨手褪去了他的衣衫。
衣衫褪去後,露出了楚天結實而精壯的身體來,他的皮膚極好,並沒有任何的傷勢和痕跡。但這男子卻好似極熟楚天身體一般,他左手抓住楚天肩膀,右手則按在了他的右肩肩胛之上,好久他才放手。
一隻手激動的往身後摸索,撿起那酒壺,湊到了嘴邊,激動的喝了幾口,然後他才恍惚的說了一句道:“你終於回來了。”
說這句話的時候,他的眼中竟已有了淚痕。
“前輩,請問您就是尹天變伯伯是嗎?”看着他眼中的淚痕,楚天也激動了起來。果然,楚家的人並未在這大陸上死絕,他們只是換了一種姿態而已,並且他們依舊心念故國,忠心耿耿。
“小人尹天變拜見世子。”激動的看着楚天,尹天變緩緩調整身體,跪在了楚天的身前;他哭了。
他哭了,楚天也哭了。他也跪了下去,和尹天變抱在了一起,不知所爲,便只有哭泣。
從小到大,楚天這是第二次哭;而尹天變也同樣是第二次哭,只不過他們並不丟人,甚至他們還哭得那麼高尚,那麼讓人欽佩。在他們身後,沈白石也是淚眼婆娑,不過他眼中的淚水並未落下來,而楚天問和醜女雖然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但看眼下的態勢,以及他們的交流,卻依舊洞察了一些事。而他們也並未笑話這兩個大人,而是滿心的震撼以及激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