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辦法,這錘子,太短,也太輕,很容易用力過猛。
“趙侍郎!趙侍郎!”
有士卒匆忙上前想要把趙泗扶起來。
魯莽的動作加劇了趙泗腰部的疼痛,趙泗趕忙推開士卒的不安分的小手:“別動別動!疼!疼!疼!”
趙泗捂住後腰反弓起來。
“趙侍郎傷了!趙侍郎傷了!”
……
趙泗可是王前近臣,又稱得上位高權重,士卒疾走找尋隨行醫師。
而此刻……駕攆之內,始皇帝面色沉寂的安坐。
很顯然,這次刺殺並沒有危及始皇帝的生命安全,甚至都未曾驚動始皇帝的駕攆。
哪怕佔據了各種優勢,但是人數的懸殊畢竟是巨大的,更何況還有趙泗這個攪局者。
客觀來說,哪怕沒有趙泗,這次刺殺也不會有任何建樹。
始皇帝踏出駕攆,平靜的環顧四周,喊殺聲已經停止,只剩下士卒來回走動的聲音。
胡亥和趙高已經逃到始皇帝車架之前,狼狽的坐在地上。
始皇帝目光平靜的看向自己最疼愛的小兒子胡亥。
“陛下……公子他……公子他……”實際上,趙高是想要阻止胡亥的。
趙高算是盡到了自己應盡的責任,沒有拋棄胡亥自己單獨跑路,一路攙扶。
胡亥太過於慌亂了……
於是胡亥犯了一個致命的錯誤,在那種關鍵時候,暴露了始皇帝的駕攆所在。
誠然,這些力士不可能殺到始皇帝駕攆之前,但是這依舊是巨大的原則性錯誤。
始皇帝漠然的目光先是看向趙高,趙高心中一沉,趕忙五體投地,不敢再爲胡亥開脫。
爾後始皇帝的目光掃向胡亥,胡亥原本稍顯平靜的心情陡然又提了起來,他本就心虛,面對始皇帝毫無感情的目光更是心中一慌,倉促跪下。
“父皇……父皇……”
始皇帝沒有說話,只是定定的站在駕攆之前,看著一地亂相。
“陛下,刺客已經盡數伏誅。”
王離躬身伏在地上……
很顯然,作爲開路先鋒,這是王離的失責,儘管,他已經平定了一次刺殺。
但是,讓刺客殺入車隊,是王離不可推卸的責任,他又一如既往的辦砸了事情。
始皇帝並沒有問罪王離,反而笑了。
只是這笑容,分外冰冷,只是微微勾動了嘴角。
“好大的天下,好多的荊軻!”
始皇帝負手而立,王離聞言更是不敢再擡起來腦袋。
“臣有罪……臣未能仔細清查……”王離說不出來自己是什麼情緒,慌亂,還是自責?還是畏懼?
始皇帝並沒有問罪王離,刺客藏匿於飛瀑之後,這是王離的疏忽不假,可是這種疏忽很多人都會犯。
當然,最關鍵的是,王離的爺爺是王翦。
這次刺殺,對於始皇帝來說一如既往的沒有任何威脅,但是卻嚴重影響了始皇帝的心情。
只不過,他的壞心情並非源於這次刺殺,不該怪罪,也不能怪罪到王離身上。
始皇帝擺了擺手面色平靜的繞開了王離請罪的話題。
“傷亡如何?”
“傷亡不是很大,百官只是受其驚擾,唯有趙侍郎,護王殺孽,衝殺過猛,受了些傷。”王離趕忙彙報。
“趙泗傷了?”
始皇帝漠然平靜的眼中第一次出現強烈的波動。
甚至於,原本垂著的雙手猛地一抖。
“傳夏無且!”
“帶朕去看!”
始皇帝甚至沒有問趙泗傷勢如何。
王離聞聲趕忙起身帶始皇帝而去,始皇帝的從容竟都有些來不及維持,大踏步腳步匆忙。
車架之前,只剩下胡亥和趙高跪在原地,不敢動彈。
看著始皇帝離去的背影,胡亥張了張嘴想要說些什麼,一時之間卻不知該如何說出口。
“我是不是做錯了?”胡亥垂頭呢喃。
趙高沉默許久,並未回答胡亥的疑問。
錯了!大錯特錯!
從一開始就錯了!
只不過是二十多個刺客罷了!刺客出現的時候,車架附近的護衛已經開始列陣了。
若不是胡亥倉促的從車裡跑出來,擾亂了陣型,二十多個刺客根本沒有殺近車架的可能。
是,那羣刺客真的離得很近。
可是這是始皇帝的駕攆,他只需要坐在裡面不動,自然會有源源不斷的士卒增援。
是胡亥自己瞎跑,以至於士卒增援的同時不斷被牽引分散,難以列陣。
若僅僅如此倒也罷了,胡亥千不該萬不該,暴露始皇帝的位置。
可以說,除非刺客能夠把錘子當弓箭用,遠遠的直接砸中胡亥,胡亥就永遠都是安全的。
胡亥辦了一件天大的蠢事……
趙高知道這意味著什麼。
………
“疼!疼!疼!”
趙泗受傷,第一時間就得到了照顧和安置。
醫者已經簡單的爲趙泗診斷了一下病情並做出了處理。
單純的用力過猛閃了腰。
沒有傷到骨頭,不是特別嚴重,就是疼是真的疼,稍微動一下牽動腰部就疼得厲害。
簡陋的營帳之內,趙泗趴在軟墊之上。
旁邊有使女小心翼翼的爲趙泗擦拭身體。
趙泗這次作戰突出一個簡單粗暴力大磚飛,身上滿是各種各樣的污垢更是濺透衣服。
因爲要擦洗身體的緣故,趙泗總難免要有動作牽連腰部,嘴裡止不住吱哇亂叫。
營帳之外,始皇帝,王離,夏無且已經正在接近。
隔了老遠,始皇帝就聽到了趙泗的鬼哭狼嚎。
始皇帝眉頭緊皺,腳步下意識加快幾分,三人匆匆進入營帳之內。
“陛下!”
趙泗眼下被使女褪了衣服,第一反應是護住自己精壯的軀幹,第二反應是行禮……
“哎呦……”
剛想有動作,因爲疼痛,趙泗就軟倒在牀上發出痛呼。
“不必拘禮……”始皇帝擺了擺手往前幾步。
“傷了哪裡?有何異狀?”
夏無且也第一時間上前爲趙泗確定情況。
“用力過猛,閃了腰了……其餘地方,也就一些挫傷擦傷……”趙泗苦笑了一下,任由夏無且在自己後腰又捏又按。
“疼!疼!疼!”
“輕點輕點輕點!”
“疼就對了!”夏無且鬍子抖了一下爾後看向始皇帝。
“只是閃了腰,並未傷到骨頭,不用開藥,只要修養得當,不會有甚麼大礙。”
夏無且畢竟是始皇帝的專用醫生,瞬間就給出了自己的診斷。
始皇帝點了點頭聞言心中略安,沒有大礙,那就沒事了。
爾後皺眉看向還在鬼哭狼嚎的趙泗,語氣就並不是很好了。
“你護衛王前,何故擅離職守,入陣廝殺?”
趙泗愣了一下收住了自己正在撓癢的手:“那刺客都殺過來了!”
最開始有倆刺客落單盲選選到了始皇帝的駕攆,趙泗當然要出手。
後面胡亥又暴露了始皇帝駕攆的位置,趙泗肯定還得繼續出手。
雖然可以肯定始皇帝沒有任何危險,但是總得避免他們真的殺到始皇帝車前吧?
而且平心而論,趙泗知道自己身有神力,這種小規模鬥爭之中能夠發揮極大作用。
能夠快點結束戰鬥就快點結束戰鬥,能夠減少一點傷亡就減少一點傷亡,這是趙泗下意識的想法。
“可曾殺至王前?”始皇帝似乎很糾結這個問題。
他也應該糾結!
畢竟在始皇帝看來,刺客根本沒有任何機會和可能接近他的車架。
趙泗私自下去衝殺,就是自己將自己置身險地,甚至沒有披甲,也沒有持械。
別的暫且不提,趙泗可是大秦貨真價實的祥瑞。
他能夠讓糧食增產!最要命的是,趙泗一旦出現意外,這個功能,可能就沒有了。
“這……臣……”趙泗張了張嘴。
本質上說白了就是始皇帝不認爲普通士卒的命能夠比得上趙泗的命。
事實上好像也確實如此,身份尊卑,在這個時代,連性命都是明碼標價。
“臣這不是也無礙嘛……”趙泗訕笑一下想要岔開這個話題。
“你若是無礙,也不至於朕在百步開外都能聽到你的痛呼。”
“只此一次!”始皇帝沉聲開口。
“這不能怪臣啊……臣天生力大,這錘子太輕太短,臣一來用不習慣,二來不能收放自如……甚至還不如執首宮禁用的大戟。”
說是錘,其實就是短柄配個南瓜頭。
錘頭也就正常人拳頭大小,重量其實也就最多二十斤。
對方是大力士不假,可是拿的動和用的了是兩個概念。
但是趙泗的力氣比這羣力士要大多了,最關鍵的是趙泗的耐力好的離譜,這短錘對趙泗顯得就有些輕了。
“力大?”始皇帝眉頭挑了一下,沒有再繼續糾結趙泗貿然動手受傷的問題。
“有多大?”
“能提將近兩千斤吧……”趙泗開口。
當然,是秦斤,不是現代斤。
“好用什麼兵器?”始皇帝繼續開口問道。
“戟吧……力大勢沉,用起來順手一些。”趙泗開口回答。
“能開幾石弓?”始皇帝繼續問道。
“這個沒試過,我開過最大的弓就是兩石弓,有點軟,想來三石弓應該沒甚麼問題。”
始皇帝點了點頭。
“好好修養!”
說罷,始皇帝背身離開營帳。
“傳頓弱,詔李斯!”
肉眼可見的,原本還略爲平和的面容,瞬間變得凝滯冰冷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