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昔年呂不韋專政……”
在王翦的驚詫之中,趙泗開啓了自己的長篇大論。
歷屬王翦的功績和才能。
從他幫助始皇帝奪權,一直說到伐齊一統……
憶往昔,崢嶸歲月……
羣臣聞聲多有感慨,王翦功成身退有一段日子了,自從伐齊以後,王翦就已經封無可封賞無可賞,成爲了真正的人臣極致。
王翦主動引退,後續數年,不再涉足朝堂,大多時候都是充當一個吉祥物。
但是所有人都清楚他的功績,時隔多年再次聽聞,羣臣亦多有唏噓感慨。
王翦的功,沒有人不認!
然而,趙泗越說,王翦這心裡,也就越發突突。
自家人知道自家事,王翦的身體越來越不好,說是半隻腳踏進了墳墓都不爲過。
他早就不願再涉足朝堂爭執,只想好好保全家族。
但趙泗既然能在這種場合長篇大論,那麼,恐怕……
果不其然,伴隨著功勞細數完成,趙泗定聲開口。
“臣薦徹侯王老將軍爲三公太尉!”
隨著話音的落下,王翦的心中猛地一突,爾後看向自家乖孫王離。
“怎麼還有這事?爲何也不知會我一聲?”王翦語氣不復平淡帶著幾分急促的詢問。
王翦在大秦也算是一個禁忌,君臣和諧,功臣隱退,已經算是一段佳話。
誰也不希望打破這份平靜,對於君王來說,王翦已經賞無可賞封無可封。
而對於百官而言,王翦已經是人臣極致,誰也不願這麼一尊大神壓在自己頭上。
正是因爲王翦清楚其中緣由,纔會急流勇退。
而現在……
“我哪裡知道趙泗會薦您爲太尉?不過太尉也是三公之一,朝廷上下,論知兵者,無人能比得上大父,這太尉又如何做不得?”王離略顯委屈的開口解釋。
“你懂個卵,我就是太尉上面引退的。”王翦罵了一句。
王翦很早以前就幹到三公了,若論功績,李斯都得讓王翦三分,他當太尉那會李斯才當丞相多久?
就是王翦想當丞相,以他當時的功績,李斯也得乖乖後面排隊。
只不過那個時候的王翦已經想明白了一切,放下了對權勢和財富的渴望。
十幾年前都已經選擇了放下,不再涉足朝堂爭鬥,更遑論現在已經半隻腳踏進了棺材?
王離說的不錯,太尉,掌天下兵事,天底下唯有王翦擔任太尉纔是真正的名正言順。
但是那也太名正言順,看起來都好似非他不可了。
“不應該啊……”王翦揪著自己蒼白的鬍子百思不得其解。
他當時急流勇退,雖然並未言明,但是君臣之間自有默契。
趙泗肯定是沒這麼大的心和這麼大的膽子貿然提出讓自己重新擔任太尉的。
這隻能是始皇帝的意思。
可是自己和始皇帝明明很早以前已經默契的約定好了未來……
王翦可以肯定,如果不是情況特殊,自己絕對不會被始皇帝撈起來重新擔任太尉。
換句話說,到底是什麼天大的事情,非得他來擔任太尉壓服天下兵事?
這還真不是王翦自傲。
始皇帝一統天下,最硬的骨頭全是王翦親自啃下來的,王翦往太尉的位置上一座,對於所有有不臣之心的人來說都是一種極大的威懾。
這位可是真正正兒八經把六國有生力量幹挺的國士。
“事情大了才麻煩啊……”
到底,是怎麼樣的大事,大到了始皇帝要主動破壞和自己的君臣約定?
王翦,一時之間,心中十分猶疑。
而朝堂之上,伴隨著趙泗開口也陷入了爭執之中。
“王老將軍年事已高,恐難堪此事也……”右相王綰敏銳的意識到了什麼開口說道。
“王老將軍年事已高,恐難堪此事也……”右相王綰敏銳的意識到了什麼開口說道。
御史大夫馮去疾也隨之附和……
主要還是王翦的地位太特殊了。
王綰和馮去疾雖是三公,但是權力被始皇帝收的差不多了,幾乎已經被完全架空。
但是王翦擔任太尉那情況就大不相同了。
以王翦的功績和威望,一旦出任太尉,三公之首,唯有王翦也!
這是真真正正能夠壓的王綰和馮去疾失聲的人物。
人家是急流勇退,不是死了!
馮去疾和王綰開口,附和者還真就不少,主要還是王翦的份量太重,而且……年紀也確實有點大了,身體也確實不是很好。
當然,同意王翦擔任太尉的纔是大多數。
因爲,王翦的功績和威望,是擺在明面上的。
對於軍方來說,戰無不勝四個大字,就足夠讓他們死頂王翦。
就連反對王翦重任太尉之人,也只能從王翦的身體上開口。
始皇帝看了一下王翦,王翦遲遲沒有開口。
說實話,到了這個地步,王翦雖然不清楚具體原因,但是也知道始皇帝一定要有大動作了。
擺在他面前有兩個選擇。
一是拒絕,其他人或許不能拒絕始皇帝的意志,但王翦是個例外。
他年齡大,身體不好,功績又足夠,對於這種人,不犯原則性錯誤的情況下,君王也不能強迫。
一個是同意。
同意,那就是爲王家博得一個更加廣闊和光明的未來。
風險就是,封無可封,賞無可賞……飛鳥盡,良弓藏。
王家的地位已經十分尷尬了,王翦倘若再更進一步……
“若論資歷功績,無人能出王老將軍之右……王老將軍意下如何?”始皇帝擺了擺手,羣臣爲之肅然。
始皇帝親自詢問了……
王翦知道,自己躲不開。
他必須要做出選擇,朝堂上沒有任何一個人能左右始皇帝的意思。
這個選擇,他必須自己來做,想要依靠裝死躲避,已然並不現實。
同意,還是拒絕?
各有風險,也各有好處。
但是顯而易見的一件事是,王家走到這個地步,同意的收益已經比不上可能面臨的風險。
王翦,已經沒有好被誘惑的了。
風險太大,收益太低……
也就是在這個時候,始皇帝從未有過飛鳥盡良弓藏的政治信譽終於起到了作用。
同時,也有十幾年下來的君臣默契。
始皇帝,或許並不具備傳統意義上好的君王的優秀性格。
他從不信任任何人, 他乾坤獨斷……
但是,他絕對是一個好的上司。
他從未虧待過任何一個有功之臣。
“臣一頓飯,尚能吃兩斤牛肉呢!”
王翦摸了摸自己花白的鬍子,扶著輪椅,站定身子。
滄桑的喉嚨之中吐出的聲音依舊雄渾。
王翦相信,如果不是很大的事情,始皇帝不會主動破壞二者之間的君臣約定。
一定是有什麼事情讓始皇帝感到了一些爲難。
那麼……現在其實並不是計較風險和利益的時候。
始皇帝是一個好的君王,那他就應該做好一個好的臣子分內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