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著一長串的賞賜,王綰內心只剩下哀傷。
“陛下甚至都不挽留我的麼?”
……
按照正常流程,三公九卿的高位,那都不是想來就來想走就走的,就算是已經內定了結果,多半也會挽留幾次才能成功辭退。
始皇帝毫不猶豫的准許並且大加賞賜讓王綰內心感到一陣悲哀。
王綰和始皇帝的關係一直都談不上特別好,王家是世代公卿之家。
怎麼說呢,始皇帝當初親政,王綰就已經是兩千石的大員,但可惜站隊的有點晚。
後來算是熬老頭熬上了丞相之位,爲了給李斯讓路王綰從左相升遷到右相。
當然,那個時候王綰手裡是有實權的。
能做上丞相之位,王綰的能力還是有的,可惜,大秦一統天下以後,國本之爭,王綰輸的一塌糊塗,因此他的權力也盡數被李斯奪走。
右相之位,徒有虛名。
從那個時候,王綰安坐右相的意義就是壓著李斯不讓其更進一步,同時拿著右相之位這跟蘿蔔吊著李斯。
儘管清楚自己引退,李斯成爲右相是即將到來的事情,但是真正發生的時候依舊令人覺得悲涼。
陛下,甚至連一次客套的挽留也沒有。
甚至迫不及待的直接准許並且大加賞賜。
王綰清楚,這下子,除非新君繼位,不然自己大概率沒有機會起復了。
王綰嘆了一口氣,沉聲開口:“臣,謝過陛下!”
馮去疾看了一眼王綰,心中莫名,沒想到還真就一語成緘了,王綰中午才說他的右相之位可能不保,下午果然就真的發生。
想到王綰中午說的話,馮去疾心中也不僅驚疑。
以前的右相之位就是個吊驢胃口的蘿蔔,讓李斯好好幹活的。
那現在驢吃到了蘿蔔,很顯然……
大秦恐怕真的要有大事發生了。
但最要命的是,現在的馮去疾,看不出來任何端倪。
王綰無可奈何的接受了始皇帝的賞賜,但除了微微的悲涼以外,內心卻並沒有十分難以接受。
“李斯拜爲右相……大秦要變天了啊……”王綰接受完賞賜退回到自己的位置心中微嘆。
或許,辭官,並不是一件不好的選擇。
“王相辭官,但國不可一日無相,右相兼領百官,卻不可或缺。”始皇帝瞄了一眼識相的王綰點了點頭。
“李相爲相多年,車同軌,書同文,修訂秦律,皆出李相之手,臣以爲可拜李相爲右相,兼領百官。”趙泗適時開口。
到了這一步,哪怕是傻子都看明白了。
今日說是朝會,實在是始皇帝公佈自己的決策。
說是商議朝事,但看這樣子,實際上今天的朝堂新貴趙泗和大秦左相李斯以及始皇帝早就私底下做好了決議。
羣臣已經無心再起異議,最關鍵的是李斯也確確實實一直都是拿著左相的工資幹著右相的活,爲大秦立下了汗馬功勞。
最最關鍵的是,李斯這個人心眼小。
都已經板上釘釘要成爲右相了,胳膊扭不過大腿,誰會在這事上給李斯下絆子?
新官上任三把火,真不怕這把火燒在自己頭上?
因此,趙泗開口,羣臣竟然紛紛附議。
一時之間,衆正盈朝,直呼陛下聖明。
唯有當事人李斯面露難色,沉吟開口:“右相之位,三公之首,臣卑鄙之身,全賴陛下提拔纔有了今天的地位,可是我才學淺薄,恐怕難堪大任……”
很顯然,李斯開始了大家心照不宣的事後表演環節。
只不過,李斯壓不下去的嘴角怎麼看怎麼略顯滑稽。
“李相演技還是不夠成熟啊……”趙泗搖了搖頭髮出了自己的評價。
然而,這已經是李斯所能夠做到的極限。
這可是!
右相啊!
真正意義上的三公之首,有名有實!
真正意義的人臣極致!
同時,這也是李斯一直以來最大的心願。
他清楚始皇帝在壓自己在吊自己,但是他只想在自己的人生結束之前,能夠坐上這個位置。
李斯的權勢之心從來都是十分充沛的。
這一點李斯的師弟韓非可以證明。
若不是找到了新的志向和更加遠大的目標,李斯現在早就蚌埠住了。
李斯嘴上說著拒絕的話,但是心裡正在敲鑼打鼓。
始皇帝倒也沒和李斯真來個三辭三讓,再推諉來推諉去李斯可就真的蚌埠住了。
始皇帝頗爲強硬的宣佈了任命,李斯“勉爲其難”的接受,正式成爲了大秦的右相。
三公者,一辭一晉……
李斯屁股往上挪了一下,左相的位置自然就空了出來。
有心之人皆有躍躍欲試之態,但是很顯然始皇帝並沒有打算現在重新提拔出來一個新的左相出來,也不打算讓李斯當一個吉祥物。
而再所有覺得自己夠資格夠資歷準備旁敲側擊左相之位花落誰家的時候,趙泗不合時宜的開口打破了朝臣們的蠢蠢欲動。
“陛下,眼下大秦連年征戰,去歲用兵百萬,勞役百萬,黎庶已不堪重負,秦稅其五,甚重於前,長此以往,恐怕就要民不聊生,臣斗膽懇請陛下,降稅至十一,停掉阿房宮和皇陵的勞役和錢賦。”趙泗沉聲開口。
話音落下,所有的蠢蠢欲動都消失不見。
降徭降稅,這在大秦可是碰都不能碰的滑梯啊!
看看趙泗這小子提的什麼?
把稅收從十分之五降到十分之一!
把阿房宮和始皇帝的陵寢的修建勞役和財賦給停掉!
這更是禁忌中的禁忌……
就連老神自在的王翦都睜大了眼睛看向趙泗。
羣臣皆小心翼翼的看向始皇帝和剛剛升職的右相李斯。
實事求是的說,趙泗不是在朝堂上第一次提出這麼過分的請求的。
歷朝歷代絕對不缺敢爲人先者。
農家的大佬田辛還提議始皇帝自給自足種地種菜呢。
觸碰始皇帝禁忌的人不在少數,但是能夠還站在這朝堂之上的幾乎沒有。
最關鍵的是,這不僅僅是始皇帝的禁忌,也是法家的禁忌。
法家的馭民五術廣爲人知,最起碼在這個時代絕不是什麼禁書。
所有人心中不約而同的閃過一個想法。
趙泗這小子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