項家和虞家高調宣佈服從王令。
最一開始,所有人都以爲只不過是項虞二家的緩兵之計。
畢竟在這個節骨眼上沒有人敢真正的提出反對,登上遷王陵令大名單的貴胄也都在做樣子……
無非就是一個拖字決嘛……
然而,當項虞兩家真的開始召集族中弟子,並且開始大規模販賣家產的時候,楚地貴族盡皆意識到項虞兩家並非是緩兵之計。
東海之畔……滄海君府邸之內,滄海君和張良二者相對而坐。
“項虞兩家真的願意變賣家產舉族遷移?”滄海君一臉驚詫。
“列國之中,楚雖蠻夷,卻最有血勇,就算是我也聽說過楚國的將領是天下最剛猛的人,兵敗的時候寧願自刎也不願意接受被俘的羞辱,楚國名將項燕,秦王以九卿之位招降都拒不接受,毅然自刎,怎得……項燕後裔,竟然……”滄海君臉上帶著濃濃的質疑。
作爲一個穢人,一個不受中原人待見的穢人,滄海君爲了融入其中,瞭解了很多相關知識。
也正因爲如此,他纔會如此難以置信。
天底下的人都認爲楚人是最剛烈的。
怎麼這遷王陵令頒佈下來,舉國抵抗,世家貴胄盡皆按兵不動的時候,項家和虞家先軟了?
在滄海君的預想之中,以楚人剛烈的秉性,他壓根沒想過項家和虞家會接受遷王陵令,甚至楚國之地升起來判亂在滄海君乃至於大多數人看來都是很正常的事情……
“項燕一共有三個孩子,老大是項渠,跟隨項燕一同戰死,老二是項梁,老三是項伯,其中項渠和項燕最爲相似,項梁繼承了項燕的骨氣,項伯年齡最小,也最爲軟弱,因此項燕死後,在項燕弟弟項通的支持下,項家一直都是由項梁領導,可是始皇帝路過會稽,殷通謀反事敗,戴罪在身的項梁也因此被牽扯,不願被俘,因而自刎,被項梁當成兒子扶養的項籍也因此淪爲奴隸,現在的項家只能由項伯當家做主,我聽說項家最近發喪了,如果不出意外,恐怕項家最後的骨頭項通已經斷了,項伯雖是項燕之後,卻無名將項燕之血勇,十分懦弱,因此選擇臣服於秦王並不是什麼值得大驚小怪的事情。”張良開口解釋到。
“那虞家……”
“始皇帝的親近之臣趙泗在路過吳中的時候納了一個姬妾,正是在吳中頗負盛名的虞美人,如果不出意外,應該是虞家的嫡女,有趙泗的關係在,虞家就算遷移到關內王陵附近,也不會因此被任人魚肉,始皇帝多親近趙泗,舉家遷移,對他人是禍,對虞家卻是一步登天的福!”張良嘆了一口氣開口說道。
“如果不出意外,恐怕在遷王陵令頒佈之前,這份名單就早已經定好了。”張良眉頭緊皺。
“你是說秦王早有準備?”
“所謂朝堂上的爭執,恐怕是演給羣臣看的,這件事應該在很早之前就定下來了,甚至包括哪一家被遷移到關內都早已經敲定。”張良認真的開口說道。
“是也,若不然也不至於秦王剛剛頒佈遷王陵令,第二天李斯就貼出告示,宣揚天下,好在我不在其中……”滄海君心有餘悸的開口。
“不,滄海君定在其內!”張良搖了搖頭。
“怎麼會,我一沒有官職,二又非六國舊貴……”
“僅憑滄海君在東海的名聲就已經足夠了,更何況滄海君曾經還是穢人的君長,海內外的穢人都願意聽從滄海君的號令。還是說滄海君認爲這次公佈被遷移的名單就是遷王陵令的全部?”
滄海君聞聲驚詫,對於張良,他可以說是極度信任。
如今滄海君能夠享有海內外的盛名,張良可謂功不可沒。
“這可如何是好?倘若秦王令我遷移,復國抗秦之事,如何再來?”滄海君再一次提起復國之事。
當然,只是一個託詞罷了。
什麼復國,滄海君隨著不斷的融入,早就不認爲自己還是一個穢人了。
穢人?野人罷了,什麼東西!
他,可是海內外皆有盛名的君子。
他的慌亂也不是因爲復國不能繼續,而是因爲一旦登上大名單,他被遷移以後就會成爲任人宰割的魚肉。
當然,他知道自己應該說什麼做什麼才能讓張良不遺餘力的爲自己出謀劃策。
張良撇了一眼滿口復國和秦有不共戴天之仇的滄海君眼中閃過一絲微不可查的輕蔑。
他當然知道滄海君爲什麼會提及復國。
復國,現在已經成了滄海君的人設,可他心裡早就已經忘了亡國之恨。
很顯然,一個蝸居一地,只能夠統帥幾萬野人的穢國君長,和海內外皆富有盛名的君子根本沒有任何可比性。
倘若滄海君真的心有復國之志,那麼現在的滄海君的反應絕不是慌亂,也不是想著讓自己爲他出謀劃策逃脫被遷移關內的命運。
而是會認真的詢問現在是不是趁機揭竿而起的大好時機。
人最本能的反應不會騙人,滄海君,恐怕早就已經忘記了曾經的子民。
“不僅復國大計淪爲空談,恐怕滄海君的門客以及家業, 還有家人,在進入關中的那一刻,都會被付之一炬!”張良認真的看向滄海君。
“滄海君,入了關內,您便成了魚肉,秦王持刀虎視眈眈……那個時候,莫說復國,恐怕自保都難!”張良嗤笑了一下。
“既然如此,是否可以賄賂秦王身邊的重臣……”
“滄海君是作兒戲呼?”滄海君話還沒說完,張良就一臉不可置信的看向滄海君。
“秦滅六國,常常聽說秦使離間計讓六國君臣離心離德,卻從來沒有聽說過離間計在秦國能夠奏效的,況且遷王陵令,恐怕在秦王大巡天下之時就在謀劃,如果不出我所料。之前秦王降徭降稅,就是爲了遷王陵令來做準備。
謀劃三年,以秦王心思之縝密,賄賂?離間?這些上不得檯面的事情,難道秦王不會早有預料麼?”
“難道到了現在,您還在心存僥倖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