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良死了啊……”
大殿之內,趙泗拿起膠東傳來的奏報嘆了一口氣。
“帥穢人衆作亂的那個?”始皇帝眯著眼睛靠在躺椅上問了一句。
“嗯,同時還是昔年博浪沙刺殺大父的刺客。”趙泗點了點頭。
“韓國國相後裔吧?”始皇帝輕聲笑道。
“你很惋惜?”
“談不上吧,算是個人才。”趙泗搖了搖頭。
張良確實是個人才,可惜他是必然不可能臣服於大秦的,就衝他刺殺過秦始皇這一點,就算臣服了始皇帝也不可能接受。
況且說老實話,大秦……還真不缺一個張良。
大秦現在的頂級人才是真的夠用了,缺的反而是基層吏員,趙泗之所以心頭莫名,純粹是出於一個穿越者對歷史人物的最後一點哀嘆。
畢竟可是漢初三傑……
當然,趙泗的屁股坐在始皇帝這邊,畢竟是自己此世最重要的親人,趙泗也只能感慨一句好死了。
“穢人呢?”始皇帝繼續詢問東海戰況。
“開春已經盡數清剿完畢了,箕子朝鮮真番高夷等兵馬從海上撤的,不過被李信帥海軍滅了,損失頗爲慘重。”趙泗開口說道。
“天下各地,他是拖的最久的……”始皇帝似乎頗有不悅。
“確實過分慎重了一些,不過可以理解,張良是聯絡東夷作亂,中原不出板蕩之禍,外來的蠻夷怎麼都站不穩腳跟,不是什麼心腹大患,只需固守,天下大定,東夷自潰,況且李信將軍更擅騎兵,在此之前最多見過水師,和海軍壓根不是一回事,陛下複用李信將軍,此恩太重,不求有功但求無過吧……
而且李信也已經謝罪,之所以慢了一些,也是因爲他完全沒想到東夷敢渡海前來,海戰卻如此稀鬆平常……”趙泗倒是爲李信解釋了一句。
始皇帝聞聲倒也沒有過多問責。
其實他明白趙泗說的是對的,李信的選擇沒有問題。
可畢竟李信是自己親手提拔出來,昔年更是心氣高的無以復加,如今好不容易復起,卻如此謹慎卑微……
他想要的從來不是第二個王翦。
“李信並非不思進取……大父……”趙泗又哄了一下小老頭。
“除了軍報以外,李信還送了軍策,大父可知箕子朝鮮?”趙泗開口問道。
“說。”始皇帝點了點頭。
“跨海而來的東夷衆多,其中以箕子朝鮮爲重,昔年大父滅燕,有許多不容於大秦之人流亡至箕子朝鮮,以衛寇衛準父子爲首,如今被箕子朝鮮的國君冊封在遼東以東,於大秦比鄰,多有人在朝鮮朝堂爲官,頗受箕準信任。”趙泗開口說道。
“李信認爲,可以兵聯遼東,海軍從琅琊發兵,跨海而來,直奔平壤,遼東以陸師跨長城東進,如此一來,或可擊潰箕子朝鮮,最次也可逼箕子朝鮮成爲大秦屬國。”趙泗開口說道。
“你覺得呢?”始皇帝把這個問題踢給趙泗。
始皇帝冊封太子太孫的時候就已經把職務劃分清楚了。
其中細務,也就是朝政中的小事繁雜之事交給太子扶蘇全權處理。
而軍務則交給太孫趙泗處理。
不過因爲始皇帝的個人威望太大,所以羣臣的奏摺依舊是發往宮中,然後再由始皇帝分給趙泗和扶蘇。
再今年開春以後,始皇帝爲了兌現自己的承諾,亦或者是爲了給自己減負,於是要求三公九卿,除重務不必再呈於宮中。
也就是說,原本趙泗和扶蘇從政務的第二手經手人變成了第一手的經手人。
扶蘇負責的是小事瑣事,但是實際上政務彙總是由李斯再做,所以最後哪些政務是大事是小事交給始皇帝還是交給扶蘇其實李斯至關重要。
至於兵事就更簡單了,不論大小直接發給趙泗。 щшш ★тт kān ★¢ 〇
扶蘇宮中可用之人不再少數,個人能力也毋庸置疑,說實話處理瑣事幹的很漂亮,是真的一點不比始皇帝乾的差,甚至因爲性格原因,乾的反而比始皇帝更好一些。
至於趙泗,他的門客大頭都在他的封國之中。
但是沒關係,趙泗經過這麼長時間的惡補,本身軍事理論水平都不算太差。
況且趙泗還有一個很大的優點,就是他不會盲目自信。
太尉王翦,右相李斯,可是始皇帝欽點給趙泗的老師。
老師,那不就是拿來問的?
別人是遇事不決纔會問,趙泗是就算心裡有了答案也會問。
俗話說,溫故而知新,哪怕是最簡單的問題,在王翦這種頂級軍事大佬嘴裡都能有新的解析。
王翦年齡大了,眼瞅著沒幾年可活了,一方面趙泗是通過自己的方式和王翦多多接觸,讓王翦能夠受到璞玉光環的增益,另一方面也是真的在學習吸收王翦的經驗。
畢竟等王翦去世以後,恐怕很難從其他人身上學到這麼多東西了。
凡是不論大小昔皆詢問臣子不是一個合格的帝王應該做的事情。
但王翦不一樣……他年齡和地位擺在那裡,趙泗是敬著王翦抱著學東西的態度去的,不是沒有主見的應聲蟲。
始皇帝之所以詢問趙泗的意見也是因爲這個原因。
說是軍務悉決於太孫,那就是悉決以太孫,始皇帝可不會言而無信。
再不出什麼大亂子的前提之下,甚至對於始皇帝而言,犯錯也是可以接受的。
“戰略沒問題……”趙泗又看了一眼軍奏開口說道。
“但不是時候,大秦四方初定……我是太孫,評價一場仗該不該打能不能打就不能僅僅從能不能贏的角度來看。”趙泗開口說道。
“但此次高夷白夷真番箕子朝鮮叩邊,若是不打,蠻夷豈會心服?”始皇帝挑了挑眉。
“那就恐嚇嘛……跨海發兵,同時讓遼東兵馬越過長城嚇唬他們一下,問罪於箕準,派遣使者讓他們稱臣納貢……反正這也是他們的強項。”趙泗攤了攤手。
朝鮮這破地方打起來還真沒那麼好打,主要是費時間。
費個兩三年功夫拿下朝鮮,那真番打不打?沃沮打不打?高夷白夷打不打?
打完以後是不是得駐兵?是不是得開發?
土地性價比沒那麼高,真要性價比高始皇帝就不會選擇南越和隴西作爲主要戰場了。
“留著吧……這些地方曾爲燕國的藩屬國,現在海軍戰船還不夠多,等到海軍戰船夠多了,這些地方都是案板上的魚肉,怎麼都跑不了。
現在打過去,興師動衆還耗費時間,打下來以後還要折騰,都是一幫子蠻夷。
中原的穀物已經傳過去了,有了高產穀物,他們自然會願意開墾耕種,等他們把地開擴的差不多了再打過去也不遲不是?”趙泗笑著說道。
“糧食夠了,兵馬也就多了。”始皇帝笑了一下。
“大秦糧種一斷,他們就只有開墾好的土地,沒有糧食了。”趙泗嘿嘿一笑。
“況且大秦的使者是幹什麼的?怎麼可能讓他們就這麼輕易的演變?無非扶持代言人分化拉攏……”趙泗毫無壓力。
始皇帝一聽臉上一僵……
都差點忘了這一茬了……
這糧種五年就退化沒了,說白了還是得從大秦進口。
有高產糧種,蠻夷除非腦子壞了纔會選擇漁獵和放牧。
產量那麼高,就算農具垃圾,種地技術不怎地,也足夠他們蛻變爲農耕民族了。
而蛻變爲農耕民族的第一步就是不斷的開墾土地。
墾荒是會上癮的……
土地開墾好,種個三五年,這地就成熟地了,以後都能夠耕種了。
說不定爲了獲得更高的產量他們還會修建一些基礎的水利設施?
剛好,這些做的差不多以後,糧種也就差不多徹底退化了。
然後嘛……
大秦只需要輕輕的把糧種的供應鏈一卡……
總不能他們再退回去繼續漁獵吧?
開玩笑,農耕民族墾荒的第一步就是砍樹清山修路搭橋。
這麼一想,始皇帝又有點不太舒服了……
糧種是和自家的好聖孫息息相關的,日後好聖孫要是出了什麼問題,大秦可能會真的出現板蕩之災。
人的胃口大了,就很難變小了。
原本一百斤產量也能夠勉強求活,從一百斤產量變成五百斤那是驚喜,從五百斤變成一百斤。
表面上看來是回到了最初的起點,可實際上……恐怕是一場難以接受的災難。
始皇帝想問……但想了想還是止住了。
“你打算派何人爲使?”始皇帝開口問道。
“酈食其……”
“又用他?”
“除了他我也沒人用了啊……”趙泗攤了攤手。
“伱心中有數便是。”始皇帝點了點頭。
“還有就是……獸苑那邊的事情,現在閹割的手段已經十分成熟了,往往一百個裡面都死不了一兩個,經過彙總發現,豚閹而肉不騷,馬閹而性溫順,其中豚乃三牲,於天下庶人息息相關,只是豚肉較腥,雖爲三牲,卻實爲賤肉,我打算將閹割之術整理成冊刊印發行,派人去教導庶人閹割,另外軍中戰馬,除了種馬以外,也可以閹割了。”趙泗開口說道。
閹割技術,可真是一個頂好的技術。
人閹了可以當太監,皇帝不用擔心幾百個妃子得不到溫暖從而給自己戴綠帽了。
馬閹了會長的更加高壯,性情也更加溫順,耐力也會得到增長,更容易操控。
豬閹了能長膘,除了吃就是睡,肉也沒那麼難吃了。
這個技術的誕生可以追溯許多年以前,不是現在纔有的。
只不過一直以來這種技術相對來說都比較高端,另外成功率不夠高,因此還得不到大規模普及。
趙泗知道閹割技術的好處,因此對獸苑的農家弟子進行了大量的資金扶持,以期望閹割技術能夠推陳出新。
事實上來說,不是啥跨時代技術的情況下,你把錢給夠,人家還真能給你更新迭代。
閹割技術是從獸苑建立沒多久就投入研究的,有不限量的資金供應和動物練手的情況下,到了現在也終於彙總出來了成熟的閹割手段,成功率高的已經可以忽略閹割失敗的代價,現在完全可以面相大衆推廣了。
於民而言是閹豬。
于軍則是閹馬。
“善!”始皇帝點了點頭。
“日後關內種馬皆養於獸苑。”始皇帝點了點頭。
“那獸苑可養不下……”趙泗笑了一下。
“養不下就擴建!”始皇帝開口說道。
“周邊三座山皆歸獸苑所有,除了閹割技術之外,其餘可有改進?”始皇帝開口問道。
“第一批長成的戰馬約摸六百匹, 已經閹割,可以投入使用,我打算先充入羽林,另外大象又送過來了六隻,不過說實話我還是不太看好象兵,陛下瞧個樂子得了……
飛鴿傳書嘛……飛十個,約摸能有五個能飛到的,這玩意還是隻能短距離傳訊,而且不能攜帶機密,太容易暴露了,不過用在戰時未必沒有奇效……
倒是犬……聰明極了,幾乎和孩童無異。
現在能用的有一千三百條,我覺得可以充入軍中,但是人和犬怎麼配合,有什麼用,還得摸索,或許對斥候來說,會有大用……
我打算分出來一半充入軍中,單獨讓一隊人馬嘗試摸索一下戰場上人和犬配合的作用。
另一半充入關內各地衙役,這羣狗腦子聰明鼻子靈,如果是追查緝拿逃犯盜賊,或許有大用!”趙泗開口說道。
趙泗知道警犬軍犬很有用,要是沒用不可能到了現代還沒有淘汰。
人家可不是附庸,是實實在在有工資和餐補的,比大頭兵吃的都好。
這玩意要沒用誰願意爲他們支出軍費?
就像現代,還有多少軍隊保留騎兵?
但是警犬軍犬幾乎各地都還成建制保留。
不過具體有什麼用,怎麼用,那就得自己摸索了。(等大手子,要抄。)
“善!”
“兵事上呢?以後作何打算?”始皇帝開口問道。
“近幾年,不打算再動兵了,至於近段時間,我打算和李相商議一下,先把勞役和兵役給理清楚吧……”
趙泗嘆了一口氣,雖然天下平定了,但是任重而道遠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