招賢令隨大赦天下的政令一塊頒佈。
咸陽,作爲大秦的政治中心,自然也是最早知道政治變動的地方。
趙泗的招賢令掛靠在大赦天下的聖旨之下,開局宣傳拉滿的情況下,凡談及大赦天下必知招賢令,因此哪怕黔首都知道大秦的太孫殿下要招賢納士唯纔是舉。
天底下有多少人晉升無門?
天底下有多少人懷才不遇?
這就得從官員選拔制度說起來。
秦朝一曰軍功,二曰法吏,三有推舉,實際上秦朝的晉升渠道相對來說是比較多的。
最起碼秦國是不流行賣官鬻爵的,且一直在秦朝的制度打擊之中。
可以以軍功晉升,也可以以吏爲師,從小吏做起穩步提升。
實際上秦朝的上升渠道還是挺多的,也比較科學。
漢朝舉孝廉,門閥把控政治,乃至於九品中正制的誕生,實際上是一種制度的倒退,算是世家對皇權的反攻倒算。
歷史是一個圈,乃至於秦皇,皇權初步達到巔峰,漢朝以後乃至於武帝皇權逐步興盛,世家豪強苦不堪言,各種被遷移來遷移去。
漢末世家清算皇權,爾後九品中正制誕生,再到唐朝皇權重新清算世家……
一遍一遍循環罷了……
只不過現在的大秦雖然上升渠道還算可以,但是恰好此時正值百家爭鳴的末期。
秦朝以法治國,姑且可以算作以法家爲本,吏治學必學法家。
因爲李斯的強硬手段,因此以吏爲師這個上升渠道某種意義上來說是獨屬於法家的,諸子百家不能分潤。
至於軍功爵……現如今大秦基本上沒有什麼戰爭可打。
師從百家而不願以吏爲師的羣體太多太多了……
更不用說還有一大批曾經被鎮壓的新吏學者……
趙泗的門檻被踩爆是合理的事情,畢竟這裡是咸陽,是關中,是大秦的政治中心,自然也就聚集著天底下最多的知識分子,所有想要一展才華的有識之士都渴望在這裡被人發掘。
以往他們的機會不外乎高談闊論以及通過種種方式成爲他人的門客亦或者遇到賞識他們才華的人願意保舉他們。
基本上高官府邸以及其必經之路上總是少不了一大批懷才不遇者在那裡溜達且十年如一日堅持不懈的投遞拜帖亦或者是自己寫下來的政見等等……
趙泗沒遇見那是因爲他是太孫,是儲君,儲君出門是要清場的。
而在身份沒有大白天下之前,趙泗剛剛聲名鵲起就已經不乏有人想要孔雀開屏吸引趙泗的注意力。
只不過這種機會實在是太渺茫了。
通常這種來路不明的拜帖和信件,主人大部分情況下是無緣得見的,因爲門房壓根不會往上遞。
其次,人家出行的時候大概也不會閒的沒事拉著一個路邊的人過來嘮嗑。
因此大部分從五湖四海匯聚於咸陽的懷才不遇者,等待他們的最終宿命大概都是一無所得,爾後寂寥歸鄉。
但是現在不一樣了!
趙泗給了他們一條新的路子!
不問出身,唯纔是舉!
趙泗有前途麼?當然有,不僅有,還很大!這可是大秦的儲君,始皇帝最親近的子嗣。
未來,那是要登基稱帝的!
對大部分人來說,給他們一個較爲體面以及較爲公平的選拔方式,已經值得他們感恩戴德了。
是的,較爲體面和較爲公平。
大部分人所追求的,大概都不是絕對的公平,因爲他們不傻,尤其是匯聚在咸陽的有識之士。
投遞的拜帖太多太多了,足足堆滿了整整兩個案几。
“殿下就算打算招賢納士,也應該略設門檻,如今莫說士子,便是販夫走卒亦有投遞拜帖者,其中魚龍混雜,難以分辨,如此一來,徒費精力。”趙泗臉上帶著笑容看著兩個案几上堆積如山的拜帖,門客韓生在一旁嘮叨。
說是堆積如山,其實也沒那麼多,因爲案几上全是竹簡,少有紙張拜帖,竹簡比較佔地方,因此看起來比較多罷了。
不僅有竹簡,甚至還有那種削了一塊木頭直接刻字的拜帖,可以看得出來已經頗爲窮困寒酸,上面墨水都沒上,單純的刻出來的。
韓生很不滿意,他作爲接待著見的太多了,堂堂太孫府邸,來往之人竟還夾雜一大堆粗鄙之人。
“怎麼劃分門檻?靠家境?還是靠什麼?
舜發於畎畝之中,傅說舉於版築之間,膠鬲舉於魚鹽之中,管夷吾舉於士,孫叔敖舉於海,百里奚舉於市。
既然說了唯纔是舉,那孤便只看才能,若是設下門檻,卻不知是否要拒賢才於門外。
不設門檻於孤,於爾等而言,無非是增加一些工作量,多耗費一些心神,若是爲了省些功夫,哪怕是失去了任何一個賢才,都足使孤心痛!”趙泗開口說道。
況且,門檻?真的沒有門檻嘛?
其實投遞拜帖都是隱性門檻了,畢竟投遞拜帖之前你得先認識字不是?
放在這個平均識字率不高的時代,哪怕是識字,都算是文化人了。
韓生聞聲臉色一肅:“臣有失,請殿下責罰!”
“你的擔心並非沒有道理,人多了確實不乏魚目混珠濫竽充數之輩,失才乃孤痛心之事,但倘若濫用奸佞小人也是誤國的大事,因此才需要更加仔細的甄別,儘量不失去一個賢才,而不濫用一個奸佞,你作爲孤的內臣,開口諫言,何錯之有?”趙泗笑著擺了擺手。
“若因臣言而使賢才不得顧,此實罪也!”韓生嘆了一口氣。
仔細反思一下,自己也並沒有什麼值得稱道的家境。
甚至於他能夠得趙泗提拔也是兵行險著,本質上他出現在始皇帝遊獵附近的操作,和那羣出沒在達官貴人府邸周圍的士子操作一樣。
韓生被趙泗提醒,自覺自己心態出了變化,好生想想,自己並非是被趙泗捉來的門客,和張蒼那一批人關係乏善可陳,如今雖然張蒼等人遠在趙國,卻深得太孫信任,而自己卻仍需要事事稟報,很顯然在心裡的地位他也比不上張蒼等人。
正是應該展現自己最大價值的時候,居然就已經因爲身份的變化而看不上昔日的自己,如此豈不是大錯?
招賢納士啊……韓生心中暗暗想著。
坊間多有傳聞,太孫喜捉才。
自己卻並非捉來的,恐怕這輩子都難以融入那個羣體。
既然如此,何不趁著這個機會,以納臂助之人?
張蒼蕭何等人雖然守著太孫殿下的大本營,可自己,可是守在太孫殿下身邊啊。
“倒不至於,我身邊沒有因言獲罪的說法。
高山不辭土石才見巍峨,大海不棄涓流才見壯闊,使孤一人,何以治大事呢?”趙泗拍了拍韓生的肩膀。
“拜帖繼續收著,有多少收多少,這段日子我恐怕要待在皇宮,招賢納士之事還需要伱來操持,從現在開始,於府內設宴,每日根據拜帖宴請百人,不分上下坐席,不因爲身份尊卑而區別對待,一定要讓他們的待遇是一樣的,給他們準備好筆墨紙硯,讓他們根據心裡所想的東西寫一份奏書給我,不論國事家事私事,不論民生軍事皆可,每日設宴,每日送來,孤必閱後再眠,若書足以動孤心,即遣人相情,以禮相待。”趙泗開口說道。
本來趙泗是準備設考題的,不過仔細想了想最終還是選擇了放棄。
一來是因爲他不是招攬正兒八經的官員,他也沒那麼多官職能夠拿出來,但他又不想放棄任何一個人才。
另一方面也是因爲如今諸子百家皆在,思想不一,難以有甚麼共通的思想和哲學。
因此倒不如讓他們放手發揮,各自施展自己的才學,只要能夠打動自己,趙泗不介意開出錢糧養著,哪怕單純文章寫得好都有用處,哪怕養馬有獨到之處都有用處!
爾後他們之中倘若有人能夠在自己麾下脫穎而出,趙泗更不會介意高官厚祿。
現在趙泗倒是對名人沒甚麼濾鏡了……
那些顯赫於時代的名人固然天賦出衆,但是大環境的影響也不可忽略。
趙泗這次要走的是量!
大秦不缺官,但是缺吏啊,缺基層公務員啊!
一個基層公務員或許不起眼,可是這個羣體一旦出問題,那國家也就要因此而敗壞了。
現在大秦的官學還在摸索當中,趙泗的五年計劃中當然有涉及官學的計劃,可是建成一個系統太慢了,眼下大秦就需要大量的吏員。
那就,把他們投入地方吧!
趙泗除了打算招攬真正的賢才之外,也打算在這段特殊時期充當一個上升渠道的媒介。
能通過自己考覈的能有多少人?最多也就幾千人,丟出去當吏員,可謂滄海一粟也。
趙泗和韓生交代以後就離開了府邸,回到皇宮陪老婆孩子外加繼續補充自己的計劃。
而韓生因爲自己的小心思,對這件事也頗爲上心,甚至還特意將今日的對話潤色幾分以流傳出去。
於是,趙泗的聲望更甚,其惜才愛才之名更是響徹咸陽,載譽關中,使士子趨之若鶩。
因爲大熱點的爆發,整個咸陽算是徹底繞不開趙泗的這個名字。
而從聲望和名望上來說,趙泗的招賢令頒佈也成功的實現了彎道超車,成功和經營了十幾年的太子扶蘇並駕齊驅,眼下大秦更被奉爲三聖同朝,前途一片大好。
在這樣良好的輿論環境之下,關於招賢令的正式考覈終於開始了。
而另一邊,一個五十多歲的老年秦吏也踏上了前往咸陽的道路。
“你這個沒良心的東西,你都五十多歲了!”
喜的婆娘一邊罵著一邊眼淚呼啦啦呼啦啦的流下來,卻徑自的幫著喜收拾著行囊。
“恁遠的路,去年天下才大亂過一場,各地都不太平,你要是死在路上,我怎滴活?”
聞聲,喜有些哭笑不得,轉而搖了搖頭沉聲開口:“陛下還在……”
“只要陛下在,走官道,就不會有事!”
儘管,始皇帝選擇了舊吏和舊法,但依舊信任始皇帝的能力。
而現在,他打算親自去咸陽看一看。
那個他最敬愛的王,選擇的繼承人!
扶蘇他知道,那個名滿天下的公子泗,他還未見識其風采!
(喜的才能挺高的話說……另外小稚奴不是穿越者,是正經的主角親生兒子,只是聰明瞭那麼一點點,強壯了那麼一點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