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老臣告訴公子。”
“當年之事的背後之人是曾經的太后呢！”
王綰壓低聲音說道。
話音落。
扶蘇臉色一變：“祖母太后？她爲何要如此？”
“一切都是因爲利益，因爲權柄。”
“具體的，老臣也並不知道太多，或許也只有當年的太后，還有當年的呂不韋清楚吧。”
“別的也沒有什麼好說了。”
“老臣今日有此一提，就是讓公子切記一點，千萬不可在大王面前隱晦提及了此事了，更不可做了得罪夏無且的事。”
“在大王的心底，滿朝文武都不及一個夏無且。”
“公子在心底細細思量吧。”
“此事也斷然不可外泄，否則必受其害。”王綰一臉嚴肅的交代道。
扶蘇也是嚴肅的點了點頭：“王相之言，扶蘇銘記於心。”
“公子記得這件事就行，但絕不可外提。”王綰還是不放心的說了一句。
他知道這件事是當今大王的禁忌，一旦被人舊事重提，讓大王再想起當初的屈辱還有看着心愛之人死去，那下場絕對很慘。
“王相。”
“這件事還有誰知道？”扶蘇好奇問道。
“滿朝之中，只有少數人知道。”
“老臣，隗相。”
“還有你伯祖父嬴傒也知道。”
“只不過都不敢再提。”王綰說道。
“現在，我才徹底明白爲何大王對宗室那般不滿了，曾經的宗室執掌朝堂大權，比之老貴族也不逞多讓，可如今的宗室已經少有人能夠執掌權柄，這一切都是因爲當初啊。”扶蘇恍然的說道。
“所以說。”
“此事太過嚴重，公子必須要慎重對待。”王綰再次提醒。
——
時間一晃！
近兩月時間過去了。
魏國！
距離魏國都城大梁已經不過數十里之遙。
只見魏國開闢的官道上，到處都是行軍的秦軍銳士，向着魏國都城方向行進。
一架戰車上。
趙封站在其上，身邊則是親衛軍護持。
“上將軍。”
“已經進入魏都大梁境內了。”
“以此行軍速度，一日時間可近魏都。”一個斥候軍侯快速策馬前來稟告道。
“傳令下去。”
“以警戒行軍，斥候營拉開距離探查。”
“一旦發現魏軍蹤跡，直接進攻。”趙封神情平靜的下令道。
“諾。”
斥候軍侯立刻策馬離開。
“主上。”
“距我武安大營動兵還不到三個月時間，如今我軍就已經攻入了魏都地界了。”
“據說函谷大營還在與魏軍僵持拉鋸，雖攻克魏國十幾座城池，但魏將龐武則是且戰且退，將兵力散開以來拖住函谷大營攻勢，此策雖然讓魏軍損亡不小，但也拖住了函谷大營的進軍。”張明將剛剛收到的戰報稟告。
趙封點了點頭，並無意外：“魏無忌是一個善於掌軍的將領，雖老，但謀略仍在，自知道進退。”
“如若讓函谷大營攻破了魏國的西境城池，那函谷大營必會直撲大梁，驟時，他魏國就要面臨我大秦兩個大營的進攻，這於他魏國而言並不是好事。”
“更何況。”
“現在黃歇已經死了，楚國的王都死了，他魏國已經徹底沒有了外援，此番魏無忌的心思就是要儘可能讓我大秦折損，抱着玉石俱焚之心。”
“所以，魏無忌一定會守，守到底。”
張明點了點頭，但臉上則是帶着疑惑：“其實主上，屬下有一事不解，這魏無忌他們就不能投降嗎？”
“如果投降了，以大王的雄才大略也不至於要了他們的命，定然也會給他們帶來一些富貴的。”
“他們犯得着這樣拼到底嗎？”
“畢竟此刻他們已是敗局已定了。”
對於張明的不解。
趙封只是一笑：“所以，你不是魏無忌。”
“國破家亡，匹夫有責。”
“更何況魏無忌乃是魏國的王族，魏國最後的依仗。”
“一則是尊嚴身份容不得他投降，二則是魏無忌心中還抱着幾分僥倖的。”
“他希望在長久堅守下去能夠讓他魏國迎來轉機。”
魏無忌。
趙封是見過的，在昔日的渭城戰場上，雖然魏無忌敗了，但趙封也瞭解到了魏無忌。
戰國四公子的魏無忌。
投降？
魏無忌絕不會降。
魏國許多忠義之士也不會降。
這，或許就是國之存亡，辨忠奸。
昔日趙封應徵入伍時，想着就是在後勤軍待兩年，然後就可以回家陪伴自己母親。
不過哪怕那時候。
趙封心中所想的，如若有外敵入侵，趙封絕對會捨生忘死護國。
這就是一個人基本的忠義，國破家亡。
無論哪一個時代都是如此的。
一個國家的覆滅必然會帶着無數百姓的苦難，作爲勝利者那一方的主君仁慈一點還好，可如若不仁慈，不約束，必然會有姦淫擄掠的存在。
然。
秦律森嚴，軍規森嚴。
而秦王政心繫天下，早有詔諭頒佈，破城之後不可屠戮。
哪怕是昔日攻破了秦王政最屈辱，最恨的邯鄲城，秦王政也忍住了，並沒有對邯鄲施行屠城之舉，可見他之雄才大略。
但放眼諸國，並不人人都是秦始皇啊！
“屬下或許明白了。”
“這或許是氣節吧。”張明似懂非懂的說道。
“氣節，你也可以這樣理解。”趙封微微一笑。
“好了。”
“傳吾將令，命三主營全力開赴魏都。”
“這一戰，該要結束了。”
趙封緩緩開口道。
“諾。”張明大聲應道。
……
魏都，大梁城！
“君上。”
“秦軍，已經來了。”
一個魏將看着城前，灰塵滾滾，似大地都在顫動。
“是啊。”
“終究是來了。”
“比本君預想的還要快上一個月。”
“秦武安大營，本君小視了。”魏無忌嘆了一口氣。
“末將真的很不解。”
“爲何這降卒整編的武安大營會有如此戰力，趙封究竟是怎麼做到讓這些降卒甘願賣命的。”
“畢竟那些降卒可都是趙人，他們怎會爲秦國賣命啊？”一旁的魏將極爲費解的說道。
“刑徒軍。”
“這就是趙封所設立的攻心之策啊。”
“如若趙國還存，這數十萬趙國降卒自然是不會爲秦國賣命，但趙國已經亡了，數千萬趙人都已經變成了秦人，那些降卒的家小也成爲了秦人，生存在秦國的掌控之下。”
“如若是你的家小被秦國所掌控，你還敢背叛秦國？還敢臨陣倒戈嗎？”魏無忌瞭然的說道。
“這，的確是不敢，更不會。”魏將瞬間恍然。
“這就是秦國的刑徒軍之策。”
“不僅是在軍規上約束，更是在其家小上。”
“這也是秦國無可複製的刑徒軍之策。”
“他國是不可能做到的。”
“而且。”
“趙封領兵，一向是身先士卒，自副將時如此，自主將時如此，如今成爲了秦國的上將軍，趙封仍然是身先士卒。”
“這就好比本君領兵衝殺在前，我大魏將士會如何？”魏無忌又開口說道。
“那全軍將士必然會大受激勵，畢竟以君上尊貴之身都衝殺在前，所有將士都將不畏死，瘋狂衝殺。”魏將立刻回道。
“這，就是趙封的領兵。”
“每每衝殺在前，激勵全軍士氣。”
“他作爲堂堂上將軍都可身先士卒，普通士卒又何懼之有？”
“在趙封的薰陶下。”
“他麾下秦軍主將也是有樣學樣，身先士卒。”
“這就是武安大營爲何這般勇猛的原因之一。”
“已經達到了如此地位了，卻仍然身先士卒來衝殺，換成了你，你能做到嗎？”魏無忌苦笑了一聲。
魏無忌身邊的魏將全部都是低着頭，顯然他們的意思就已經十分明確了，他們做不到如此。
“秦，武安大營。”
“趙封。”
“就算你們再如何悍勇。”
“本君已經將城門封死，以磚石修葺。”
“就算伱有神兵利器也不能輕易破開，除非以雲梯攻城，但攀登而上者，又怎能做到？”
“此戰。”
“就算是敗了，就算是我大魏亡了。”
“本君也要讓你秦國折損一大營。”魏無忌冷冷道。
隨後。
魏無忌看向了身邊的衆將。
“你們的家小可曾送到了楚國？”魏無忌問道。
“承蒙君上大恩。”
“末將等人的家小已經全部入了楚境。”
“末將等已經無後顧之憂了。”
“不錯。”
“末將等願誓死爲大魏效忠。”
……
周圍的衆多魏將紛紛道。
“大魏或許此番會亡。”
“但我大魏的傳承仍在。”
“本君不相信秦國能夠一直昌盛下去，只要秦國一衰弱，本君爲大魏留下的力量就會出現，顛覆秦國。”魏無忌眼中閃爍着利芒。
這時！
城前雷霆滾滾。
無數黑甲秦軍已臨大梁城前，相隔很遠，並非弓箭可觸及。
趙封站在了戰車之上，駛向了最前沿。
當距離城前百丈之後，大軍停住了步伐，列軍在了魏都大梁城前。“從此來看，你還能看到昔日趙軍的影子嗎？”
魏無忌看着城前列陣的秦軍，忽然道。
“完全是秦軍，根本不是趙軍了。”
“整編之後，竟然完全改變了。”一個魏將道。
“趙封，趙封。”魏無忌唸了兩聲，神情複雜。
目光迴轉。
“上將軍，是否揮軍進攻？”李由恭敬問道，眼中充滿了對立功的渴望。
這幾三個月以來，李由率軍攻克了不少城池，已經有了戰功累積了，但相比於章邯與屠睢，他的戰功還是差了太多了。
“魏都被魏無忌修葺了近三年，如今所有的城門都以磚石修葺，這城池就宛若一座石城，除非以雲梯，否則很難從城牆攻破。”
“除非用投石機連日轟擊，或許能夠將城牆轟坍塌。”
“只不過，這一點魏無忌自然也是能夠想得到。”趙封沉聲道。
“那豈不是說這大梁城不可能攻破？”李由臉色一變。
“從常理來看，是如此。”趙封點了點頭。
當然。
若是趙封全力出手，足可將一片城牆轟得坍塌。
可這樣一來，這就表現太過了。
這已經是超越凡人的力量了。
如若施展開來。
趙封也不確定秦王會不會拿自己作爲長生之求。
“那我大軍是攻不破這大梁城了？”
“這可如何是好？”
“難道只能將這大梁圍困，等到他們糧草耗盡？”
“可情報所言，魏無忌囤積了一年所用的糧草，難道我們要在此城耗上一年不成？”屠睢也忍不住開口了。
“張明。”
趙封開口喊道。
“屬下在。”張明立刻應道。
“去請魏無忌一敘。”
“看他願不願意。”趙封說道。
“諾。”
張明沒有任何猶豫，直接策馬向着魏都衝去。
看向魏都城樓。
“君上。”
“有一個秦騎來了。”魏將出聲道。
“應該是來勸降的。”魏無忌緩緩開口道。
但也並沒有下令放箭。
兩軍交戰，不斬來使。
自春秋而來就是如此。
沒有任何阻礙。
張明來到了城下。
“敢問魏國信陵君可在？”張明擡起頭，大聲道。
“本君在此。”
“如若要勸降，那就無需開口了。”魏無忌十分平靜的說道。
“吾家上將軍想要與信陵君陣前一見，不知可否？”張明直接抱拳道。
“趙封要見本君？”魏無忌略微一愣。
“吾就是奉上將軍之令相邀。”張明大聲回道。
“君上，千萬不可離城。”
“對啊，君上。”
“你乃是我大魏的主心骨，如若趙封要對你不利，末將等就無法來援了。”
“請君上三思而行。”
看着魏無忌躍躍欲試的樣子，周圍的魏將立刻勸說。
魏無忌一擡手：“趙封如若要以此來殺本君，那天下人都會恥笑他。”
“說起來。”
“本君也的確想要與趙封相見而談。”
看着魏無忌如此。
衆多魏將都不知道如何說了。
“準備吊籃。”魏無忌大聲道。
“那吾就向上將軍覆命。”張明抱拳道。
說完。
張明就向着本陣跑去。
這時！
城樓上的吊籃也準備好了，魏無忌也走了上去。
吊籃放下。
魏無忌落在了地上。
秦軍陣。
“上將軍。”
“魏無忌願意相見。”張明恭敬稟告道。
“戰國四公子，果然沒有虛名之人啊。”
趙封感慨了一句，目光向着遠方看去。
魏無忌已經隻身向着秦陣走來。
趙封見此。
也是走下了戰車，向着前方走去。
同時。
趙封也交代了一句：“將桌子擡過來。”
在來之前。
趙封就讓親衛準備了桌子與坐墊。
已經到了如此時刻，自然是也是想要與魏無忌暢談一番。
不一會。
魏都與秦軍陣前的正中心。
趙封與魏無忌相對而立。
“信陵君。”
“久仰大名。”
趙封微微一笑，抱拳道。
“秦上將軍趙封。”
“老夫更是久仰大名啊。”
看着趙封這年輕的樣貌，還有這一身自信的氣質。
魏無忌的心底也是有所感嘆：“秦國當真是得天庇佑啊，能將層出不窮，當年白起一死，諸國都爲之雀躍，可之後又出現了王翦，蒙武，而如今更是出現了一個更加年輕，統兵之力甚至更強幾分的趙封。”
“唉。”
此刻。
魏無忌的心底唯有悲嘆。
這時。
幾個親衛上前。
將桌子擺好。
還有兩個坐墊。
上面也放了一壺美，兩個酒樽。
“信陵君請坐。”
趙封一揮手。
魏無忌也並沒有猶豫什麼，直接落座，趙封也是緩緩落座。
隨後。
趙封拿起了酒壺，給兩個酒樽都倒滿了酒。
“信陵君。”
“今日趙封敬你一杯。”
“這酒仙樓美酒可是上品。”
趙封一笑，舉起了酒樽，一飲而盡。
魏無忌也並沒有懷疑趙封下毒什麼的，因爲到了如此身份地位，如若用下毒這種下作之事，那天下都會恥笑。
所以魏無忌也是緩緩拿起了酒樽，一飲而盡。
“是啊。”
“酒仙樓美酒，果真是絕品。”魏無忌一飲而盡後，點頭一笑。
“看樣子，信陵君也是好酒之人啊。”趙封一笑。
魏無忌淡淡一笑。
兩人一陣寒暄。
如若不是此刻身處於魏都前，還處於兩軍中心，或許此刻就好似兩個許久未見的故友相見了。
“原本以爲你來此是想要勸降老夫，可看你似乎並沒有此意。”魏無忌拿着酒樽一飲，忽然開口道。
“勸降？”
趙封搖頭一笑：“如若是對於那些不知忠義之人或許還有用，但對於信陵君而言，這自然是不必，因爲吾知道信陵君不會降。”
“今日與信陵君相見，也只是出於對信陵君的一種敬意。”
聽着趙封如此話，魏無忌老臉上也是浮起了一抹感慨：“可惜啊，如若你是我大魏的人該多好，那樣，憑你的能力，或許就可以護大魏國運了。”
“信陵君說笑了。”
“如若吾真的是魏國人，根本不可能達到如今的位置。”
“你魏國可沒有軍功制，更沒有所謂底層殺敵晉升之說，一切都是以權貴爲尊，階層已定。”趙封帶着幾分笑意的說道。
此話落下。
魏無忌臉色微微一變，但隨後也是點了點頭：“是啊！”
“放眼天下，唯有秦國變法成功。”
“諸國，不如！”
縱然是魏無忌有心，但反對的聲音太多，反對的人也太多了。
畢竟，這是動了所有權貴的利益，他們不會允許。
唯有秦國。
如今變法雖然成功，但當初也是付出了不小的代價的。
“魏國必亡。”
“信陵君應該也明白。”趙封說道。
“是啊。”
“大魏必亡。”
“但如若能夠在亡之前咬下秦國的一塊肉，這也值得。”魏無忌則是一笑。
隨後指着身後的魏都大梁。
“趙封。”
“此城有老夫親自監督三載修葺之功，城門全部封死，非人力可開。”
“你秦國能夠攻破嗎？”魏無忌十分自信的說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