蒙古軍隊鄙視沒有勇氣的懦夫,且軍令十分嚴格,是打是撤都在指揮官的號令之下,於是用“逃”就不合適,更應該是“散”。
安息騎軍就還沒到那程度,其指揮更多的還是靠自覺、靠心有靈犀、靠動物本能的敏感。
這種指揮模式的缺點就是對兵士的節制及約束不是很強。
比如現在,被秦軍火炮一轟,其本能的反應就是騎馬逃走,兵士不知道狀況,倫納德卻清楚。
他站在城頭高喊“樓蘭已四面被圍,我等只有堅守一途。”
“衆將士聽令,後退半步者殺無赦!”
被倫納德這麼一喊,兵士的騷亂才逐漸平靜下來……他們知道萬夫長說的沒錯,四個城門都被秦軍封鎖,他們已無處可逃。
千夫長匆匆趕上城頭,一路躲着炮彈砸在城牆上掀起的碎土跑到倫納德面前,叫道:“萬夫長,這般下去只怕樓蘭城就要被秦軍攻破了。”
“聯繫城外騎軍突圍吧,遲了只怕我等都要命喪於此!”
千夫長這話有幾分道理,因爲安息在城外佈置了四千騎兵。
雖然這些騎兵分左右兩翼,但只要倫納德以狼煙發號將其拉至近處再以牛角號傳令,就可以指揮他們集中兵力配合城內強攻一處策應城內兵士突圍。
但倫納德看了看城外秦軍的陣形,就搖頭說道:“秦軍早料到我軍要突圍了!”
“此時城外已到處是拒馬槍和陷馬坑,便是裡應外合……我軍又如何能順利突圍?”
城外的情況的確如倫納德所說,已到處是秦軍爲騎兵設下的障礙。
正如之前所述,騎兵相對於步兵而言,其優勢就在於戰場未定且騎兵因其速度的優勢而具有戰場及是否開戰的選擇權,於是天時、地利就總在騎兵一方。
然而,當安息騎兵用於守城就不一樣了守城就意味着戰場已定,於是步兵的優勢反而更明顯,因爲步兵有許多方法可以讓騎兵騎不動馬……
陷馬坑成本最低但耗費時間較長拒馬槍成本最高但耗費時間極短,絆馬索成本及耗時在兩者之間。
三者聯合佈設,只需一個時辰,小小的樓蘭城外就到處都是針對騎兵的陷阱,再加上樓蘭城的城門偏小一次只能同時出兩騎……
於是就別說城內的安息突圍了,便是城外的四千騎也很難發揮作用。
千夫長望了還在發出陣陣轟響的火炮方向一眼,擔憂的說“可是萬夫長,如此下去……”
倫納德想了想,就回答道:“無妨。”
“秦軍以鐵砲炸塌城牆後,必要派人來攻城。”
“我等只需守住缺口便可!”
倫納德說着馬上就指揮部下佈陣。
倫納德認爲秦軍這麼攻城有個弱點:其集中火砲攻一處城牆,就意味着城牆崩塌後必定會從缺口進攻。
因此安息就事先知道秦軍的進攻方位於是可以提前佈置,由此也可知這倫納德還是學到一些攻防的要領。
他首先是將數千兵力分爲三個部份集中在缺口的三面,前方刀盾手後方弓箭手接着再將投石機佈設在後方。
一旦秦軍從缺口攻入,安息便以弓箭、投石機予以打擊,因爲地域不夠開闊,倫納德甚至還緊急拆毀了一片帳篷和木屋。
千夫長有些擔心的說道:“萬夫長,可秦軍那大炮……”
倫納德知道千夫長這話的意思。
就算安息這麼佈置,但如果那鐵球一顆顆砸了過來,銅牆鐵壁也會被它砸爛。
倫納德寬慰道:“無妨。”
“秦軍遠道而來所帶的鐵球必定不多,摧毀城牆料想便所剩無幾。”
“更何況……”
“那鐵球攻城或許是利器,作戰卻未必比得上投石機。”
這話說得對火炮的優點是威力大射程遠,但鐵球就碗口大的個,擊中人的概率要比體積更大的石塊小得多。
且人體十分脆弱,被鐵球砸中是死,被石塊砸中也是死,於是鐵球在與人作戰時其作用反而沒有優勢。
不過這只是倫納德的誤解事實上鐵球在對付步兵方陣也有優勢,石塊從天而降能砸到幾個是幾個,但鐵球着地之後卻會打成水漂不斷往前竄,於是有可能砸倒更多步卒造成更大傷亡。
火炮真正的不足在於……其要操作的人太多,一門火炮需要五十人如果用這同樣的人數就可以操作五臺投石機。
所以真正要對比的,是一門火炮與五臺投石機,且發射速度還更慢,打出一枚炮彈的時間投石機已經打出十個石彈了……這麼一比火炮就落了下風。
倫納德這算是誤打誤撞想錯了卻做對了。
然而,即便是做對了也毫無意義。所以火炮……確切說是發射實心彈的火炮在攻城上是利器,但作戰上卻有所不足。
攻城時它幾乎可以不用考慮射速慢的問題。
一發炮彈打完之後慢條斯理的清理炮膛,甚至還可以等一會兒讓火炮冷卻,接着再裝藥、裝彈、裝引信……
但若是在戰場上面對敵人衝鋒,一千人操控着二十門火炮肯定擋不住一千名拿着長槍衝鋒的步兵。
這也是近代勃艮第看似先進的火炮兵卻會一次一次又一次敗於落後的瑞士槍兵、戟兵之手的原因之一。
當然,這其中還有一個因素勃艮弟公國以爲火炮將成爲未來戰爭的主宰,於是將士兵的訓練時間和重點用在火炮操作上。
於是可想而知,當勃艮弟的火炮兵與穿有盔甲手持長槍腰配護手刺劍的瑞士人短兵相接時會有什麼下場。
贏丹不緊不慢的指揮着炮兵一排排的朝城牆發射炮彈,然後看着那些炮彈帶着巨大的動能嵌入城牆。
某些炮彈會反彈出來,那或許是碰巧撞到了嵌在牆體裡的炮彈。
城牆就這樣一點點被“侵蝕”,且主要是中下部……這是贏丹下令將炮口壓低的結果。
原因很明顯,中下部纔是城牆的要害,只要將其中下部摧毀了整段城牆便會就此崩塌,反之若是打上部則不然。
炮彈一波接着一波,安息兵士只能遠遠的站在城牆上看着,無奈、無助,更主要還是驚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