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第一抹曙光出現在天邊,將上黨城中的黑暗驅散的時候,樊噲正站在上黨的城牆上,向遠方極目遠眺。空氣裡彌散着破曉時的寒意,遠處的羣山籠罩在淡淡的晨霧中,有些朦朧,使人的視線無法達到最遠的視線盡頭。
樊噲身邊,公孫升神色不安地嘆了一口氣道:“將軍,天色已經大亮,若是再看不到周通,便只怕那三萬精兵凶多吉少了!”
樊噲神色緊張地瞥了一眼公孫升,點頭道:“我們回營再說,命令城中立刻做好迎戰準備,偏將以上全部到我帳中,商討對策!”
說畢,大步走下城牆,翻身上馬,同公孫升一同匆匆向大營疾馳而去。
回到大營,才發現衆將都已經趕到大營內,都神色凝重地等着他。看到樊噲進來,都不約而同地起身迎了上來。
樊噲見狀,微微皺眉道:“大家稍安勿燥,周通尚未有消息傳來,不過看樣子情況不容樂觀。所以本將軍希望大家多想想辦法,看有什麼好主意能應付眼下的危局。”
公孫升立刻應聲道:“以末將看。理應一邊加強防禦,一邊向太原求救,若是主公能儘快從匈奴那裡接到精兵,上黨便還有一線希望!”
樊噲看了一眼公孫升,搖頭道:“太原救兵便是星夜疾馳,只怕也無法在城破之前趕到,畢竟對方乃是三十萬秦軍主力,我們這四萬人,能堅持下對方的第一輪進攻便已經不錯了,所以正面迎戰絕對不可取,我們應該另辦法,否則只能是死路一條!”
他話音一落,房中衆人立刻沉默下來。逼近上黨的三十萬秦軍來勢洶洶,若想反敗爲勝幾乎是不可能的,在場的將領聞言都不約而同地沉默了下來,皺眉苦思解決眼下危機的良策。
半晌,都覺無計可施,不覺紛紛舉目向樊噲望來。樊噲這時亦覺除去死守之外實在沒有什麼良策,看到大家都向自己望來,不覺苦笑道:“若是詐降,只怕很難瞞過蒙恬這種老奸巨滑的老手,衆位可有什麼好辦法?”
公孫升思忖良久。皺眉道:“不妨由公孫升帶領五千精兵趁秦軍未到,先行衝出城去。向附近其他的方招募兵源,從背後襲擾秦軍。”
一名三十歲開外的中年將領,冷笑着打斷公孫升道:“若是你帶着五千精兵逃之夭夭,我們餘下的三萬五千人豈非更加不是秦軍的對手?”
公孫升聞言氣得臉色大變道:“徐治,在這大戰將臨之際,你說這種動搖軍心的話究竟是何居心?我公孫升追隨將軍自沛縣起兵。如今已經整整三年,久歷戰陣,出生入死。你一個區區降卒竟敢懷疑本將軍,蠱惑人心,當真其罪當誅!”
樊噲這時忽然冷哼一聲,打斷了兩人的爭吵,不耐地道:“公孫之策,雖然有理,但是這五千人出去之後究竟能起多大的作用尚未可知,而城中防守本就空虛。若是少了五千精兵防禦起來只怕更加艱難……”
說到這裡,只聽門外忽然傳來一陣熟悉的腳步聲,還沒有來得及反應,只聽門外的親兵已經稟奏道:“都尉陳平大人到!”
“陳大人?!”樊噲微微一怔,沒想到在這危機關頭。陳平竟出現的如此及時,不覺激動地語無倫次:“大人怎麼忽然前來?可是主公那邊有什麼要事?”
陳平這時大約二十五、六歲,面色白皙而無須,秀氣的雙眉下,細長的雙眼閃動着一絲狡黠而自信,疲憊而從容的笑意。爲這個有着挺拔的鼻子,微薄的雙脣,模樣並不十分英俊的年輕人平添了三分令人側目的灑脫和倨傲。
他大概是連夜長途奔馳。深綠色的長袍上沾滿了黃色的沙土,頭上束髮的纀巾上也是一層細細的黃沙。顯得風塵僕僕,行色匆匆。
看清楚眼前的陳平,樊噲這才定了定神,大喜過望地道:“陳大人,你總算來了,我們……三十萬秦軍……”
陳平來不及拍落身上的塵土,便徑直來到房中,在樊噲的小几旁坐下,點頭道:“城中現在情況如何?”
樊噲聞言臉色一變,心虛地看了一眼陳平,點頭道:“本來我想在秦軍通過上當野狼山口時,伏擊一陣,殺殺秦軍的威風,滅掉他們的氣勢,可是沒想到……”
陳平聞言一臉從容地點頭道:“將軍的計策倒也不錯,只是,對方乃是大名鼎鼎的蒙恬,將軍未免有些輕敵了!”
樊噲被陳平當着這麼多下屬說的臉色微微一紅,尷尬地道:“依先生看,眼下可有退敵之策?”
陳平聞言舉目打量了一眼房中神色不定的衆將領,點頭輕笑道:“若是沒有一點辦法,主公便不會命我前來上黨挽回敗局!”
說到這裡,細長的雙眼中忽然精芒一閃,沙啞着嗓音,以一種極具煽動和誘惑力的語調緩緩道:“主公已經見到了匈奴的冒頓單于,並且已經得到冒頓單于借調十萬精騎的承諾,只要大家堅持數日,匈奴大軍一到,一切自然可以迎刃而解!”
被陳平那帶着煽動性的消息驚得微微一怔,樊噲清楚地知道,依照劉邦和匈奴之間的協議,是根本不可能借到那麼多的匈奴精兵的。不過當他看到其他將領臉上那激動難抑的神情,便立刻明白的陳平的用意。
清了清喉嚨,樊噲控制着心底的激動,冷冷地道:“大家聽清楚了?匈奴十萬精兵指日可到,只要我們把眼前的畏懼應付過去,蒙恬便算再厲害,我們亦有與之一抗的把握了!”
公孫升聞言,向陳平抱拳道:“眼下究竟改如何應付,還請先生指教。”
陳平聞言平靜地掃視了一眼房中衆人,這才微微一笑:“大家無須擔心,陳平有兩計,只要連續使出,必定可以是蒙恬自動退兵,便是不能退兵,也可挫其鋒芒,只要拖延幾日,待匈奴兵到,上黨之圍自然那可解!”
衆人聽他說的如此自信,不覺都微微放心不少,先前的緊張情緒顯得放鬆了不少,房間內的沉悶氣氛也在他那輕鬆而別有用意的笑聲中放鬆了下來。
清冷的晨風中,蒙恬騎在自己黑色戰馬上放馬疾馳,他身後一面黑色的大旗上繡着一個大大的白色的“蒙”字,緊隨在他身後迎風招展,在霞光中顯得分外明亮耀眼。
遙望着視線盡頭,那籠罩在一層淡淡晨霧中上黨高大的城牆,蒙恬猛地一勒手中的繮繩,胯下的戰馬猛地長嘶一聲,人立而起。蒙恬猛地深吸了一口晨間的涼氣,雙腿猛地一夾馬腹,將自己與馬兒牢牢地固定在一起,晨風拂過,將他黑色的斗篷吹得飄揚起來,這一刻,他更象一尊戰神傲立在羣山之巔,傲然面對這自己的敵人!
這時,一陣急促的馬蹄聲從隊伍的前方向蒙恬疾馳而來,蒙恬那平靜的面容上,濃密的雙眉微微皺了皺,向那聲音傳來的方向低喝道:“什麼事,如此慌張?”
來的正是彭越,只見他臉上全是難以掩飾的不安和疑惑,看到蒙恬,只是在馬上微微拱手道:“將軍,上黨城門大開,庶民進出來往絡繹不絕,城門處只有少數幾名漢軍把守,全城竟無一點即將開戰的跡象!”
“哦?”蒙恬聞言亦忍不住爲這意外的情況微微吃了一驚,急忙策馬來到一塊地勢較高的山石上,舉目向視線可及的上黨城望去。
果然,情況和彭越所說一般無二,上黨那厚重的城門無聲地洞開着,從自己這裡剛好可以隱約看到城門內的市井街道。城門外一羣趕早市的小販帶着各色貨物匆匆向城門走去,有的拎着剛剛編制好的籮筐;有的扛着一捆新制的粗布;有的則揹着一大捆小山一樣的乾柴費力地向城門走去。
負責守衛城門的兩名漢軍極認真地檢查着過往行人的貨物,彷彿一點都沒有察覺那彌散在空氣中的濃重殺氣。
王賁這時也策馬來到蒙恬身邊,驚訝地望着遠處上黨城外一切看似平靜卻令人感到無比詭異的一幕。不覺失色道:“我大軍三十萬精兵壓境,又剛剛被我們滅掉三萬精兵,竟然如此平靜,莫非他們另有詭計?!”
彭越這時也忍不住插言道:“陳平一向詭計多乍,此人當日在項羽軍中任職,卻並未得到項羽的重用,沒想到投向劉邦之後竟連續使計,搶先佔住了河東這塊富庶而地勢險要的地盤,實在是不能輕視。將軍,我們還是慎重些的好,萬一貿然進攻,只怕反而上當。
王賁聞言,點頭道:“不錯,眼下的情況實在大出我們的意料之外,對方不過數萬人馬,卻在如此大軍壓境的情況下,如此沒有一點戒備,實在叫人難以相信。”
蒙恬打量着那兩名漢軍認真地檢查着來往行人的漢軍,點頭嘆了一口氣道:“命令大軍立刻合圍,沒有命令不得輕舉妄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