餘額不足
這下,便是丞相馮去疾亦是無法開口求情,只能小心地望着張啓,對這個古怪而又保證了官員和貴族的顏面,又足以震懾對方的處置辦法暗暗驚心。
看着禁衛將神情淒厲的子賦帶走,馮去疾繁複斟酌之後,這才勉強向張啓道:“陛下,若是再將官員們囚在家中,公務只怕便要延誤,這……”
此言一出,那些正彷徨失措的官員們立刻精神一振,暗暗地鬆了一口氣,正自慶幸之際,只聽張啓冷冷地揚聲道:“丞相,朕立刻下令,凡咸陽城內,家境中等以上,聲名清正之人,皆可自薦爲官,由丞相挑選之後,再由朕面試之後加以任用。”
馮去疾這時被張啓的一連串辦法新奇的應接不暇,已經產生了不小的免疫力,這時聞言也顧不得驚奇,只是一邊微微思忖,一邊小心地道:“陛下的辦法果然新鮮,即可解決官員的任用,又可以收攏一部分人才在身邊,陛下英明,老臣自愧不如啊。”
張啓聞言淡淡一笑,點頭道:“朕只是一些奇思異想,究竟能不能用,還倚重丞相了。”
旁邊的蒙恬望着從容談笑的張啓,心中情不自禁地升起一絲難以言喻的畏懼感,眼前的少年,雖然處置趙高的手法給人耳目一新的感覺,但是他縱論天下形勢,想到那解決騎兵戰力的馬蹬,和重重令人目不暇接的重重新奇的應對手段和時而平和,時而凌厲的行爲舉止,使人深感無法捉摸,令人心生懼意。
想到這些,蒙恬不由小心地向張啓恭聲道:“陛下,如今亂象四起,官員們責任重大,還請陛下略微寬圜一些。”
張啓冷笑一聲,打斷道:“趙高亂政時這些人不思國家安危,現在朝局剛剛好轉又來掣肘,難道不該好好在家思過嗎?”
說畢,冷冷地掃視了一眼跪在地上臉若死灰的一衆官員和貴族,冷笑一聲,拂袖而去。
森冷的笑聲飄蕩在大殿內,將在場的每一個人都震的渾身一顫。馮去疾情不自禁地和蒙恬對視一眼,這才輕嘆一聲,大步向殿外走去。
冬天的原野顯得格外空曠,寒冷的北風在原野裡一無阻隔地呼嘯肆虐,將高豎在成都城牆上的大旗吹得獵獵作響,大旗上黑底白字地繡着一個大大的秦纂“嬰”。一羣臨時招募起來的士兵正在滿頭大汗地將新砍下來的樹幹埋入土中,旁邊不遠出,剛剛修建起來的軍營在黑色的旌旗下顯得格外肅殺。
成都城守的官衙內,贏子嬰正一臉愁容地坐在火盆前,呆呆地凝望着不斷跳動的火焰。他此刻的心情幾乎無法用語言來形容,在幾名舊日家將的保護下,子嬰趁着父親扶蘇自盡時給他做好的掩護,逃過了趙高的瘋狂搜索,終於逃到蜀地,得以逃過一劫。想到父親離別前那決然的目光,那凜然的話語總是迴盪在自己耳邊:“好男兒當以國家爲重,更何況你乃是扶蘇的長子,更要以天下爲己任!”
“以天下爲己任!”子嬰忍不住暗暗冷笑一聲,自己這半年來苦心招募,目前除去跟隨自己從咸陽逃出來的家將和大臣外,自己總算勉強招募了七萬多士兵,當然對外是宣稱十萬大軍,消息一出,引來不少當地的官員和士子投靠。但是自從兩個月前傳來趙高被胡亥剷除的消息之後,一些地方勢力開始觀望起來,不肯輕易投向自己,弄得自己這邊人心漸漸浮動,若非仗着自己乃是先皇嫡脈,只怕這七萬軍隊亦難以保全。
思忖之間,忍不住深深的地嘆了一口氣。這時,一陣腳步聲傳來。擡眼望去,才發覺是跟隨自己逃入蜀地的王賁神色凝重地大步而來。
贏子嬰心中一動,急忙不安地道:“王賁,莫非是胡亥派出大軍前來征討了?”
王賁乃是武成侯王翦之子,這時大約四十歲上下,身穿牛皮軟甲,頭戴牛皮束髮冠,面色微紅,濃密的連鬢短鬚將他原本就彪悍的氣質襯得愈發凜然生威。
聽到子嬰的詢問,王賁冷冷地道:“胡亥已經發兵二十萬前來征討,主將……正是蒙恬!”
“蒙恬沒死?!”子嬰被這個意外的消息驚得半晌沒有回過神來。
王賁聞言苦笑一聲道:“什麼忠義,我看蒙恬也不過是貪戀富貴的小人!,當日他與扶蘇公子何等交情,今日竟率軍前來征討,當真是個無恥小人!”
贏子嬰這時纔想到蒙恬那赫赫戰功,一代威名,自己這七萬草寇如何是他的對手,不由惶急地道:“師傅呢?他知道這個消息不?我們該怎麼辦?!”
他話音剛落便聽一個清朗的聲音笑道:“公子無須着急,此時胡亥竟昏聵到如此地步,正是我們絕世難逢的大好機會!哈哈……哈哈哈哈……”
隨着笑聲,一名四十歲上下,儒生打扮的中年人緩步而來,只見他身穿天青色深衣,頭戴黑色束髮冠,乾瘦的臉上,一雙浮腫的雙眼被厚厚的眼袋包裹着,使人感覺極不舒服,微微隆起的鷹鉤鼻更加重了這種感覺。若非頜下三縷長髯使他微添了三分儒雅之氣,這人單從樣貌上來說的確使人難生親近之感。
贏子嬰聞言無法置信地盯着他,呆呆地道:“師傅何出此言?蒙恬乃是一代猛將,堪與武成侯王翦齊名,如今我們雖然傭兵七萬,卻不過是些從未上過戰陣的烏合之衆,戰馬不過兩千匹,戰車一千五百輛,如何能與久經沙場的蒙恬相比,師傅要想清楚啊!”
那人聞言淡淡一笑,擡手捻着頜下的長鬚點頭道:“公子無須擔心,想我陳堅隨侍扶蘇公子多年,深知公子當日與蒙恬之情誼絕非簡單的君臣之交,依陳堅來看,此事極可能乃是蒙恬前來投奔公子而設的脫身之計。只要大軍一出咸陽,試問還有誰能威脅得到蒙將軍呢?況且有通武侯王賁將軍在此,以將軍通蒙恬的交情,說服他並非難事。”
說到這裡,滿臉喜氣地望着正在發呆的贏子嬰,躬身施禮道:“陳堅在此先給公子道喜了,只要蒙恬大軍一到,一切便知分曉,恢復我大秦嫡脈,指日可待!哈哈……哈哈……”
贏子嬰聞言,卻無法高興的起來,在這種驚心動魄的政治鬥爭中僥倖逃過一死的他,內心深處總是有一種無法言喻的不安,但是看到一臉輕鬆的陳堅,到口的話又悄悄嚥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