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秦帝國》·史源_第五部 《鐵血文明》

秦王政親政、呂不韋被罷黜

《史記·秦始皇本紀》

(秦始皇)十年,相國呂不韋坐嫪毐免……十二年,文信侯不韋死,竊葬。其舍人臨者,晉人也逐出之;秦人六百石以上奪爵,遷;五百石以下不臨,遷,勿奪爵。自今以來,操國事不道如嫪毐、不韋者籍其門。

《史記·呂不韋列傳》

秦王十年十月,免相國呂不韋。及齊人茅焦說秦王,秦王乃迎太后於雍,歸復咸陽,而出文信侯就國河南。

歲餘,諸侯賓客使者相望於道,請文信侯。秦王恐其爲變,乃賜文信侯書曰:“君何功於秦?秦封君河南,食十萬戶;君何親於秦?號稱仲父。其與家屬徙處蜀!”呂不韋自度稍侵,恐誅,乃飲酖而死。秦王所加怒呂不韋、嫪毐皆已死,乃皆復歸嫪毐舍人遷蜀者。

秦修鄭國渠

《史記·河渠書》

而韓聞秦之好興事,欲罷之,毋令東伐,乃使水工鄭國間說秦,令鑿涇水自中山西邸瓠口爲渠,並北山東注洛三百餘里,欲以溉田。中作而覺,秦欲殺鄭國。鄭國曰:“始臣爲間,然渠成亦秦之利也。”秦以爲然,卒使就渠。渠就,用注填閼之水,溉澤鹵之地四萬餘頃,收皆畝一鍾。於是關中爲沃野,無凶年,秦以富強,卒並諸侯,因命曰鄭國渠。

逐客事件

《史記·秦始皇本紀》

(秦始皇)十年……大索,逐客。李斯上書說,乃止逐客令。

《史記·李斯列傳》

李斯者,楚上蔡人也。年少時,爲郡小吏,見吏舍廁中鼠食不絜,近人犬,數驚恐之。斯入倉,觀倉中鼠,食積粟,居大廡之下,不見人犬之憂。於是李斯乃嘆曰:“人之賢不肖譬如鼠矣,在所自處耳!”

乃從荀卿學帝王之術。學已成,度楚王不足事,而六國皆弱,無可爲建功者,欲西入秦。辭於荀卿曰:“斯聞得時無怠,今萬乘方爭時,遊者主事。今秦王欲吞天下,稱帝而治,此布衣馳騖之時而遊說者之秋也。處卑賤之位而計不爲者,此禽鹿視肉,人面而能強行者耳。故詬莫大於卑賤,而悲莫甚於窮困。久處卑賤之位,困苦之地,非世而惡利,自託於無爲,此非士之情也。故斯將西說秦王矣。”

至秦,會莊襄王卒,李斯乃求爲秦相文信呂不韋舍人。不韋賢之,任以爲郎。李斯因此得說,說秦王曰:“胥人者,去其幾也。成大功者,在因瑕釁而遂忍之。昔者秦穆公之霸,終不東並六國者,何也?諸侯尚衆,周德未衰,故五伯迭興,更尊周室。自秦孝公以來,周室卑微,諸侯相兼,關東爲六國,秦之乘勝役諸侯,蓋六世矣。今諸侯服秦,譬若郡縣。夫以秦之強,大王之賢,由竈上騷除,足以滅諸侯成帝業,爲天下一統,此萬世之一時也。今怠而不急就,諸侯復強,相聚約從,雖有黃帝之賢,不能並也。”秦王乃拜斯爲長史,聽其計,陰遣謀士齎持金玉以遊說諸侯。諸侯名士可下以財者,厚遺結之,不肯者,利劍刺之。離其君臣之計,秦王乃使其良將隨其後。秦王拜斯爲客卿。

會韓人鄭國來間秦,以作注溉渠,已而覺。秦宗室大臣皆言秦王曰:“諸侯人來事秦者,大抵爲其主遊間於秦耳,請一切逐客。”李斯議亦在逐中。

斯乃上諫書曰:“臣聞吏議逐客,竊以爲過矣。昔繆公求士,西取由余於戎,東得百里奚於宛,迎蹇叔於宋,來丕豹、公孫支於晉。此五子者,不產於秦,而繆公用之,並國二十,遂霸西戎。孝公用商鞅之法,移風易俗,民以殷盛,國以富強,百姓樂用,諸侯親服,獲楚、魏之師,舉地千里,至今治強。惠王用張儀之計,拔三川之地,西並巴、蜀,北收上郡,南取漢中,包九夷,制鄢、郢,東據成皋之險,割膏腴之壤,遂散六國之從,使之西面事秦,功施到今。昭王得范雎,廢穰侯,逐華陽,強公室,杜私門,蠶食諸侯,使秦成帝業。此四君者,皆以客之功。由此觀之,客何負於秦哉!向使四君卻客而不內,疏士而不用,是使國無富利之實而秦無強大之名也。

“今陛下致崑山之王,有隨、和之寶,垂明月之珠,服太阿之劍,乘纖離之馬,建翠鳳之旗,樹靈鼉之鼓。此數寶者,秦不生一焉,而陛下說之,何也?必秦國之所生然後可,則是夜光之壁不飾朝廷,犀象之器不爲玩好,鄭、衛之女不充後宮,而駿良駃騠不實外廄,江南金錫不爲用,西蜀丹青不爲採。所以飾後宮充下陳娛心意說耳目者,必出於秦然後可,則是宛珠之簪,傅璣之珥,阿縞之衣,錦繡之飾不進於前,而隨俗雅化佳冶窈窕趙女不立於側也。夫擊甕叩擊彈箏搏髀,而歌呼嗚嗚快耳(目)者,真秦之聲也;《鄭》、《衛》、《桑間》、《昭》、《虞》、《武》、《象》者,異國之樂也。今棄擊甕叩缶而就《鄭》、《衛》,退彈箏而取《昭》、《虞》,若是者何也?快意當前,適觀而已矣。今取人則不然。不問可否,不論曲直,非秦者去,爲客者逐。然則是所重者在乎色樂珠玉,而所輕者在乎人民也。此非所以跨海內製諸侯之術也。

“臣聞地廣者粟多,國大者人衆,兵強則士勇。是以太山不讓土壤,故能成其大;河海不擇細流,故能就其深;王者不卻衆庶,故能明其德。是以地無四方,民無異國,四時充美,鬼神降福,此五帝、三王之所以無敵也。今乃棄黔首以資敵國,卻賓客以業諸侯,使天下之士退而不敢西向,裹足不入秦,此所謂‘籍寇兵而齎盜糧’者也。

“夫物不產於秦者,可寶者多;士不產於秦,而願忠者衆。今逐客以資敵國,損民以夠益仇,內自虛而外樹怨於諸侯,求國無危,不可得也。”

李斯、尉繚等入秦廟堂

《史記·秦始皇本紀》

李斯因說秦王,請先取韓以恐他國,於是使斯下韓。韓王患之。與韓非謀弱秦。大梁人尉繚來,說秦王曰:“以秦之強,諸侯譬如郡縣之君,臣但恐諸侯合從,翕而出不意,此乃智伯、夫差、愍王之所以亡也。願大王毋愛財物,賂其豪臣,以亂其謀,不過亡三十萬金,則諸侯可盡。”秦王從其計,見尉繚亢禮,衣服食飲與繚同。繚曰:“秦王爲人,蜂準,長目,摯鳥膺,豺聲,少恩而虎狼心,居約易出人下,得志亦輕食人。我布衣,然見我常身自下我。誠使秦王得志於天下,天下皆爲虜矣。不可與久遊。”乃亡去。秦王覺,固止,以爲秦國尉,卒用其計策。而李斯用事。

秦滅韓之戰

《史記·秦始皇本紀》

(秦始皇)十二年……韓非使秦,秦用李斯謀,留非,非死雲陽。韓王請爲臣。十五年,大興兵,一軍至鄴,一軍至太原,取狼孟。地動。十六年九月,發卒受地韓南陽假守騰。初令男子書年。魏獻地於秦。秦置麗邑。十七年,內史騰攻韓,得韓王安,盡納其地,以其地爲郡,名曰潁川。

《史記·韓世家》

王安五年,秦攻韓,韓急,使韓非使秦,秦留非,因殺之。九年,秦虜王安,盡入其地,爲潁川郡。韓遂亡。

《史記·燕召公世家》

(燕王喜)二十五年,秦虜滅韓王安,置潁川郡。

《史記·楚世家》

(楚幽王)九年,秦滅韓。《史記·田敬仲完世家》

(齊王建)三十五年,秦滅韓。

《戰國策·秦策·四國爲一》

四國爲一,將以攻秦。秦王召羣臣賓客六十人而問焉,曰:“四國爲一,將以圖秦,寡人屈於內,而百姓靡於外,爲之奈何?”羣臣莫對。姚賈對曰:“賈願出使四國,必絕其謀,而安其兵。”乃資車百乘,金千斤,衣以其衣,冠帶以其劍。姚賈辭行,絕其謀,止其兵,與之爲交以報秦。秦王大悅。賈封千戶,以爲上卿。

韓非知之,曰:“賈以珍珠重寶,南使荊、吳,北使燕、出問三年,四國之交未必合也,而珍珠重寶盡於內。是賈以王之權,國之寶,外自交於諸侯,願王察之。且樑監門子,嘗盜於樑,臣於趙而逐。取世監門子,樑之大盜,趙之逐臣,與同知社稷之計,非所以厲羣臣也。”

王召姚賈而問曰:“吾聞子以寡人財交於諸侯,有諸?”對曰:“有。”王曰:“有何面目復見寡人?”對曰:“曾參孝其親,天下願以爲子;子胥忠於君,天下願以爲臣;貞女工巧,天下願以爲妃;今賈忠王而王不知也。賈不歸四國,尚焉之?使賈不忠於君,四國之王尚焉用賈之身?桀聽讒而誅其良將,紂聞讒而殺其忠臣,至身死國亡。今王聽讒則無忠臣矣。”

王曰:“子監門子,樑之大盜,趙之逐臣。”姚賈曰:“太公望,齊之逐夫,朝歌之廢屠,子良之逐臣,棘津之讎不庸,文工用之而王。管仲,其鄙人之賈人也,南陽之弊幽,魯之免囚,桓公用之而伯。百里奚,虞之乞人,傳賣以立革之皮,穆公相之而朝西戎。文公用中山盜,而勝於城濮。此四士者,皆有詬醜,大誹於天下,明主用之,知其可與立功。使若卞隨、務光、申屠狄,人主豈得其用哉!故明主不取其污,不聽其非,察其爲己用。故可以存社稷者,雖有外誹者不聽;雖有高世之名,而無咫尺之功者不賞。是以羣臣莫敢以虛願望於上。”

秦王曰:“然。”乃可復使姚賈而誅韓非。

《韓非子·存韓》

韓事秦三十餘年,出則爲扞蔽,入則爲席薦。秦特出銳師取地而韓隨之,怨懸於天下,功歸於強秦。且夫韓入貢職,與郡縣無異也。今日臣竊聞貴臣之計,舉兵將伐韓。夫趙氏聚士卒,養從徒,欲贅天下之兵,明秦不弱則諸侯必滅宗廟,欲西面行其意,非一日之計也。今釋趙之患,而攘內臣之韓,則天下明趙氏之計矣。

夫韓,小國也,而以應天下四擊,主辱臣苦,上下相與同憂久矣。修守備,戎強敵,有蓄積,築城池以守固。今伐韓,未可一年而滅,拔一城而退,則權輕於天下,天下摧我兵矣。韓叛,則魏應之,趙據齊以爲原,如此,則以韓、魏資趙假齊以固其從,而以與爭強,趙之福而秦之禍也。夫進而擊趙不能取,退而攻韓弗能拔,則陷銳之卒勤於野戰,負任之旅罷於內攻,則合羣苦弱以敵而共二萬乘,非所以亡趙之心也。均如貴臣之計,則秦必爲天下兵質矣。陛下雖以金石相弊,則兼天下之日未也。

今賤臣之愚計:使人使荊,重幣用事之臣,明趙之所以欺秦者;與魏質以安其心,從韓而伐趙,趙雖與齊爲一,不足患也。二國事畢,則韓可以移書定也。是我一舉二國有亡形,則荊、魏又必自服矣。故曰:“兵者,兇器也。”不可不審用也。以秦與趙敵衡,加以齊,今又背韓,而未有以堅荊、魏之心。夫一戰而不勝,則禍構矣。計者,所以定事也,不可不察也。韓、秦強弱,在今年耳。且趙與諸侯陰謀久矣。夫一動而弱於諸侯,危事也;爲計而使諸侯有意我之心,至殆也。見二疏,非所以強於諸侯也。臣竊願陛下之幸熟圖之!攻伐而使從者聞焉,不可悔也。

詔以韓客之所上書,書言韓子之未可舉,下臣斯。甚以爲不然。秦之有韓,若人之有腹心之病也,虛處則然,若居溼地,着而不去,以極走,則發矣。夫韓雖臣於秦,未嘗不爲秦病,今若有卒報之事,韓不可信也。秦與趙爲難。荊蘇使齊,未知何如。以臣觀之,則齊、趙之交未必以荊蘇絕也;若不絕,是悉趙而應二萬乘也。夫韓不服秦之義而服於強也。今專於齊、趙,則韓必爲腹心之病而發矣。韓與荊有謀,諸侯應之,則秦必復見崤塞之患。

非之來也,未必不以其能存韓也爲重於韓也。辯說屬辭,飾非詐謀,以釣利於秦,而以韓利窺陛下。夫秦、韓之交親,則非重矣,此自便之計也。

臣視非之言,文其淫說靡辯,才甚。臣恐陛下淫非之辯而聽其盜心,因不詳察事情。今以臣愚議:秦發兵而未名所伐,則韓之用事者以事秦爲計矣。臣斯請往見韓王,使來入見,大王見,因內其身而勿遣,稍召其社稷之臣,以與韓人爲市,則韓可深割也。因令象武發東郡之卒,窺兵於境上而未名所之,則齊人懼而從蘇之計,是我兵未出而勁韓以威擒,強齊以義從矣。聞於諸侯也,趙氏破膽,荊人狐疑,必有忠計。荊人不動,魏不足患也,則諸侯可蠶食而盡,趙氏可得與敵矣。願陛下幸察愚臣之計,無忽。

秦遂遣斯使韓也。

李斯往詔韓王,未得見,因上書曰:“昔秦、韓戮力一意,以不相侵,天下莫敢犯,如此者數世矣。前時五諸侯嘗相與共伐韓,秦發兵以救之。韓居中國,地不能滿千里,而所以得與諸侯班位於天下,君臣相保者,以世世相教事秦之力也。先時五諸侯共伐秦,韓反與諸侯先爲雁行以向秦軍於闕下矣。諸侯兵困力極,無奈何,諸侯兵罷。杜倉相秦,起兵發將以報天下之怨而先攻荊。荊令尹患之,曰,‘夫韓以秦爲不義,而與秦兄弟共苦天下。已又背秦,先爲雁行以攻關。韓則居中國,展轉不可知’。天下共割韓上地十城以謝秦,解其兵。夫韓嘗一背秦而國迫地侵,兵弱至今,所以然者,聽奸臣之浮說,不權事實,故雖殺戮奸臣,不能使韓復強。

“今趙欲聚兵士,卒以秦爲事,使人來借道,言欲伐秦,其勢必先韓而後秦。且臣聞之,‘脣亡則齒寒。’夫秦、韓不得無同憂,其形可見。魏欲發兵以攻韓,秦使人將使者於韓。今秦王使臣斯來而不得見,恐左右襲曩奸臣之計,使韓復有亡地之患。臣斯不得見,請歸報,秦韓之交必絕矣。斯之來使,以奉秦王之歡心,願效便計,豈陛下所以逆賤臣者邪?臣斯願得一見,前進道愚計,退就葅戮,願陛下有意焉。今殺臣於韓,則大王不足以強,若不聽臣之計,則禍必構矣。秦發兵不留行,而韓之社稷憂矣。臣斯暴身於韓之市,則雖欲察賤臣愚忠之計,不可得已。過鄙殘,國固守,鼓鐸之聲於耳,而乃用臣斯之計,晚矣。且夫韓之兵於天下可知也,今又背強秦。夫棄城而敗軍,則反掖之寇必襲城矣。城盡則聚散,則無軍矣。城固守,則秦必興兵而圍王一都,道不通,則難必謀,其勢不救,左右計之者不用,願陛下熟圖之。若臣斯之所言有不應事實者,願大王幸使得畢辭於前,乃就吏誅不晚也。秦王飲食不甘,遊觀不樂,意專在圖趙,使臣斯來言,願得身見,因急於陛下有計也。今使臣不通,則韓之信未可知也。夫秦必釋趙之患而移兵於韓,願陛下幸復察圖之,而賜臣報決。”

秦滅趙之戰

《史記·秦始皇本紀》

(秦始皇)十八年,大興兵攻趙,王翦將上地,下井陘,端和將河內,羌隗伐趙,端和圍邯鄲城。十九年,王翦、羌隗盡定趙地東陽,得趙王。引兵欲攻燕,屯中山。秦王之邯鄲,諸嘗與王生趙時母家有仇怨,皆坑之。秦王還,從太原、上郡歸。始皇帝母太后崩。趙公子嘉率其宗數百人之代,自立爲代王,東與燕合兵,軍上谷。大飢。

《史記·趙世家》

二十年,秦王政初立。秦拔我晉陽。

二十一年,孝成王卒。廉頗將,攻繁陽,取之。使樂乘代之,廉頗攻樂乘,樂乘走,廉頗亡入魏。子偃立,是爲悼襄王。

悼襄王元年,大備魏。欲通平邑、中牟之道,不成。

二年,李牧將,攻燕,拔武遂、方城。秦召春平君,因而留之。泄鈞爲之謂文信侯曰:“春平君者,趙王甚愛之而郎中妒之,故相與謀曰‘春平君入秦,秦必留之’,故相與謀而內之秦也。今君留之,是絕趙而郎中之計中也。君不如遣春平君而留平都。春平君者言行信於王,王必厚割趙而贖平都。”文信侯曰:“善。”因遣之。城韓皋。

三年,龐暖將,攻燕,禽其將劇辛。四年,龐暖將趙、楚、魏、燕之銳師,攻秦蕞,不拔;移攻齊,取饒安。五年,傅抵將,居平邑;慶舍將東陽河外師,守河梁。六年,封長安君以饒。魏與趙鄴。

九年,趙攻燕,取狸陽城。兵未罷,秦攻鄴,拔之。悼襄王卒,子幽繆王遷立。

幽繆王遷元年,城柏人。二年,秦攻武城,扈輒率師救之,軍敗,死焉。

三年,秦攻赤麗、宜安,李牧率師與戰肥下,卻之。封牧爲武安君。四年,秦攻番吾,李牧與之戰,卻之。

五年,代地大動,自樂徐以西,北至平陰,臺屋牆垣太半壞,地坼東西百三十步。六年,大飢,民訛言曰:“趙爲號,秦爲笑。以爲不信,視地之生毛。”

七年,秦人攻趙,趙大將李牧、將軍司馬尚將,擊之。李牧誅,司馬尚免,趙怱及齊將顏聚代之。趙怱軍破,顏聚亡去。以王遷降。

八年十月,邯鄲爲秦。

《史記·燕召公世家》

(燕王喜)二十七年,秦虜趙王遷,滅趙。趙公子嘉自立爲代王。《史記·田敬仲完世家》

(齊王建)三十七年,秦滅趙。

《史記·白起王翦列傳》

王翦者,頻陽東鄉人也。少而好兵,事秦始皇。始皇十一年,翦將攻趙閼與,破之,拔九城,十八年,翦將攻趙。歲餘,遂拔趙,趙王降,盡定趙地爲郡。

《史記·廉頗藺相如列傳》

自邯鄲圍解五年,而燕用慄腹之謀,曰“趙壯者盡於長平,其孤未壯”,舉兵擊趙。趙使廉頗將,擊,大破燕軍於鄗,殺慄腹,遂圍燕。燕割五城請和,乃聽之。趙以尉文封廉頗爲信平君,爲假相國。

廉頗之免長平歸也,失勢之時,故客盡去。及複用爲將,客又復至。廉頗曰:“客退矣!”客曰:“籲!君何見之晚也?夫天下以市道交,君有勢,我則從君,君無勢則去,此固其理也,有何怨乎?”居六年,趙使廉頗伐魏之繁陽,拔之。

趙孝成王卒,子悼襄王立,使樂乘代廉頗。廉頗怒,攻樂乘,樂乘走。廉頗遂奔魏之大梁。其明年,趙乃以李牧爲將而攻燕,拔武遂、方城。

廉頗居樑久之,魏不能信用。趙以數困於秦兵,趙王思復得廉頗,廉頗亦思複用於趙。趙王使使者視廉頗尚可用否。廉頗之仇郭開多與使者金,令毀之。趙使者既見廉頗,廉頗爲之一飯鬥米,肉十斤,被甲上馬,以示尚可用。趙使還報王曰:“廉將軍雖老,尚善飯,然與臣坐,頃之三遺矢矣。”趙王以爲老,遂不召。

楚聞廉頗在魏,陰使人迎之。廉頗一爲楚將,無功,曰:“我思用趙人。”廉頗卒死以壽春。

……趙悼襄王元年,廉頗既亡入魏,趙使李牧攻燕,拔武遂、方城。居二年,龐暖破燕軍,殺劇辛。後七年,秦破殺趙將扈輒於武遂,斬首十萬。趙乃以李牧爲大將軍,擊秦軍於宜安,大破秦軍,走秦將桓。封李牧爲武安君。居三年,秦攻番吾,李牧擊破秦軍,南距韓、魏。

趙王遷七年,秦使王翦攻趙,趙使李牧、司馬尚御之。秦多與趙王寵臣郭開金,爲反間,言李牧、司馬尚欲反。趙王乃使趙蔥及齊將顏聚代李牧。李牧不受命,趙使人微捕得李牧,斬之。廢司馬尚。後三月,王翦因急擊趙,打破殺趙蔥,虜趙王遷及其將顏聚,遂滅趙。

《戰國策·秦策·文信侯出走》

司空馬去趙,渡平原。平原津令郭遺勞而問:“秦兵下趙,上客從趙來,趙事何如?”司空馬言其爲趙王計而弗用,趙必亡。平原令曰:“以上客料之,趙何時亡?”司空馬曰:“趙將武安君,期年而亡;若殺武安君不過半年。趙王之臣有韓倉子,以曲合於趙王,其交甚親,其爲人粉疾賢妒功臣。今國危亡,王必用其言,武安君必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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韓倉果惡之,王使人代。武安君至,使韓倉數之,曰:“將軍戰勝,王觴將軍。將軍爲壽於前而捍匕首,當死。”武安君曰:“病鉤,身大臂短,不能及地,起居不敬,恐獲死罪於前,故使工人爲木杖以接手。上若不信,請以出示。”出之袖中,以示韓倉,狀如杖續,纏之以布。“願公入明之。”韓倉曰:“受命於王,賜死軍死,不赦。臣不敢言。”武安君北面再拜賜死,縮劍將自誅,乃曰:“人臣不得自殺宮中。”過司空馬門,趣甚疾,出門也。右舉劍將自誅,臂短,不能及,銜劍徵之於柱以自刺。

武安君死。五月趙亡。

《戰國策·趙策·秦使王翦攻趙》

秦使王翦攻趙,趙使李牧、司馬尚御之。李牧數破走秦軍,殺秦將桓齮。王翦惡之,乃多與趙王寵臣郭開等金,使爲反間,曰:“李牧、司馬尚欲與秦反趙,以多取封於秦。”趙王疑之,使趙蔥及顏最代將,斬李牧,廢司馬尚。後三月,王翦因急擊,大破趙,殺趙軍,虜趙王遷及其將顏最,遂滅趙。

秦滅燕之戰

《史記·秦始皇本紀》

二十年,燕太子丹患秦兵至國,恐,使荊軻刺秦王。秦王覺之,體解軻以徇,而使王翦、辛勝攻燕。燕、代發兵擊秦軍,秦軍破燕易水之西。二十一年,王賁攻荊。乃益發卒詣王翦軍,遂破燕太子軍,取燕薊城,得太子丹之首。燕王東收遼東而王之。王翦謝病老歸。新鄭反。昌平君徙於郢。大雨雪,深二尺五寸。

《史記·燕召公世家》

今王喜四年,秦昭王卒。燕王命相慄腹約歡趙,以五百金爲趙王酒。還報燕王曰:“趙王壯者皆死長平,其孤未壯,可伐也。”王召昌國君樂閒問之。對曰:“趙四戰之國,其民習兵,不可伐。”王曰:“吾以五而伐一。”對曰:“不可。”燕王怒,羣臣皆以爲可。卒起二軍,車二千乘,慄腹將而攻鄗,卿秦攻代。唯獨大夫將渠謂燕王曰:“與人通關約交,以五百金飲人之王,使者報而反攻之,不祥,兵無成功。”燕王不聽,自將偏軍隨之。將渠引燕王綬止之曰:“王必無自往,往無成功。”王蹵之以足。將渠泣曰:“臣非以自爲,爲王也!”燕軍至宋子,趙使廉頗將,擊破慄腹於鄗。樂乘破卿秦於代。樂閒奔趙。廉頗逐之五百餘裡,圍其國。燕人請和,趙人不許,必令將渠處和。燕相將渠以處和。趙聽將渠,解燕圍。

六年,秦滅東周,置三川郡。七年,秦拔趙榆次三十七城,秦置太原郡。九年,秦王政初即位。十年,趙使廉頗將攻繁陽,拔之。趙孝成王卒,悼襄王立。使樂乘代廉頗,廉頗不聽,攻樂乘,樂乘走,廉頗奔大梁。十二年,趙使李牧攻燕,拔武遂、方城。劇辛故居趙,與龐暖善,已而亡走燕。燕見趙數困於秦,而廉頗去,令龐暖將也,欲因趙獘攻之。問劇辛,辛曰:“龐暖易與耳。”燕使劇辛將擊趙,趙使龐暖擊之,取燕軍二萬,殺劇辛。秦拔魏二十城,置東郡。十九年,秦拔趙之鄴九城。趙悼襄王卒。二十三年,太子丹質於秦,亡歸燕。二十五年,秦虜滅韓王安,置潁川郡。二十七年,秦虜趙王遷,滅趙。趙公子嘉自立爲代王。

燕見秦且滅六國,秦兵臨易水,禍且至燕。太子丹陰養壯士二十人,使荊軻獻督亢地圖於秦,因襲刺秦王。秦王覺,殺軻,使將軍王翦擊燕。二十九年,秦攻拔我薊,燕王亡,徙居遼東,斬丹以獻秦。三十年,秦滅魏。

三十三年,秦拔遼東,虜燕王喜,卒滅燕。是歲,秦將王賁亦虜代王嘉。

《史記·田敬仲完世家》

(齊王建)三十八年,燕使荊軻刺秦王,秦王覺,殺軻。明年,秦破燕,燕王亡走遼東……四十二年,秦滅楚。明年,虜代王嘉,滅燕王喜。《史記·魏世家》

“王假元年,燕太子丹使荊軻刺秦王,秦王覺之。”《史記·楚世家》

王負芻元年,燕太子丹使荊軻刺秦王。

《史記·白起王翦列傳》

明年,燕使荊軻爲賊於秦,秦王使王翦攻燕。燕王喜走遼東,翦遂定燕薊而還。

《史記·刺客列傳》

荊軻者,衛人也。其先乃齊人,徙於衛,衛人謂之慶卿。而之燕,燕人謂之荊卿。

荊卿好讀書擊劍,以術說衛元君,衛元君不用。其後秦伐魏,置東郡,徙衛元君之支屬於野王。

荊軻嘗遊過榆次,與蓋聶論劍,蓋聶怒而目之。荊軻出,人或言復召荊卿。蓋聶曰:“曩者吾與論劍有不稱者,吾目之;試往,是宜去,不敢留。”使使往之主人,荊卿則已駕而去榆次矣。使者還報,蓋聶曰:“固去也,吾曩者目攝之!”

荊軻遊於邯鄲,魯句踐與荊軻博,爭道,魯句踐怒而叱之,荊軻嘿而逃去,遂不復會。

荊軻既至燕,愛燕之狗屠及善擊築者高漸離。荊軻嗜酒,日與狗屠及高漸離飲於燕市,酒酣以往,高漸離擊築,荊軻和而歌於市中,相樂也,已而相泣,旁若無人者。荊軻雖遊於酒人乎,然其爲人沈深好書;其所遊諸侯,盡與其賢豪長者相結。其之燕,燕之處士田光先生亦善待之,知其非庸人也。

居頃之,會燕太子丹質秦亡歸燕。燕太子丹者,故嘗質於趙,而秦王政生於趙,其少時與丹驩。及政立爲秦王,而丹質於秦。秦王之遇燕太子丹不善,故丹怨而亡歸。歸而求爲報秦王者,國小,力不能。其後秦日出兵山東以伐齊、楚、三晉,稍蠶食諸侯,且至於燕,燕君臣皆恐禍之至。太子丹患之,問其傅鞠武。武對曰:“秦地遍天下,威脅韓、魏、趙氏,北有甘泉、谷口之固,南有涇、渭之沃,擅巴、漢之饒,右隴、蜀之山,左關、殽之險,民衆而士厲,兵革有餘。意有所出,則長城之南,易水以北,未有所定也。奈何以見陵之怨,欲批其逆鱗哉!”丹曰:“然則何由?”對曰:“請入圖之。”

居有間,秦將樊於期得罪於秦王,亡之燕,太子受而舍之。鞠武諫曰:“不可。夫以秦王之暴而積怒於燕,足爲寒心,又況聞樊將軍之所在乎?是謂‘委肉當餓虎之蹊’也,禍必不振矣!雖有管、晏,不能爲之謀也。原太子疾遣樊將軍入匈奴以滅口。請西約三晉,南連齊、楚,北購於單于,其後乃可圖也。”太子曰:“太傅之計,曠日彌久,心惛然,恐不能須臾。且非獨於此也,夫樊將軍窮困於天下,歸身於丹,丹終不以迫於強秦而棄所哀憐之交,置之匈奴,是固丹命卒之時也。原太傅更慮之。”鞠武曰:“夫行危欲求安,造禍而求福,計淺而怨深,連結一人之後交,不顧國家之大害,此所謂‘資怨而助禍’矣。夫以鴻毛燎於爐炭之上,必無事矣。且以雕鷙之秦,行怨暴之怒,豈足道哉!燕有田光先生,其爲人智深而勇沈,可與謀。”太子曰:“原因太傅而得交於田先生,可乎?”鞠武曰:“敬諾。”出見田先生,道“太子原圖國事於先生也”。田光曰:“敬奉教。”乃造焉。

太子逢迎,卻行爲導,跪而蔽席。田光坐定,左右無人,太子避席而請曰:“燕秦不兩立,原先生留意也。”田光曰:”臣聞騏驥盛壯之時,一日而馳千里;至其衰老,駑馬先之。今太子聞光盛壯之時,不知臣精已消亡矣。雖然,光不敢以圖國事,所善荊卿可使也。”太子曰:“原因先生得結交於荊卿,可乎?”田光曰:“敬諾。”即起,趨出。太子送至門,戒曰:“丹所報,先生所言者,國之大事也,原先生勿泄也!”田光俯而笑曰:“諾。”僂行見荊卿,曰:“光與子相善,燕國莫不知。今太子聞光壯盛之時,不知吾形已不逮也,幸而教之曰‘燕秦不兩立,原先生留意也’。光竊不自外,言足下於太子也,原足下過太子於宮。”荊軻曰:“謹奉教。”田光曰:“吾聞之,長者爲行,不使人疑之。今太子告光曰,‘所言者,國之大事也,原先生勿泄,’是太子疑光也。夫爲行而使人疑之,非節俠也。”欲自殺以激荊卿,曰:“原足下急過太子,言光已死,明不言也。”因遂自刎而死。

荊軻遂見太子,言田光已死,致光之言。太子再拜而跪,膝行流涕,有頃而後言曰:“丹所以誡田先生毋言者,欲以成大事之謀也。今田先生以死明不言,豈丹之心哉!”荊軻坐定,太子避席頓首曰:“田先生不知丹之不肖,使得至前,敢有所道,此天之所以哀燕而不棄其孤也。今秦有貪利之心,而欲不可足也。非盡天下之地,臣海內之王者,其意不厭。今秦已虜韓王,盡納其地。又舉兵南伐楚,北臨趙;王翦將數十萬之衆距漳、鄴,而李信出太原、雲中。趙不能支秦,必入臣,入臣則禍至燕。燕小弱,數困於兵,今計舉國不足

以當秦。諸侯服秦,莫敢合從。丹之私計愚,以爲誠得天下之勇士使於秦,窺以重利;秦王貪,其勢必得所原矣。誠得劫秦王,使悉反諸侯侵地,若曹沫之與齊桓公,則大善矣;則不可,因而刺殺之。彼秦大將擅兵於外而內有亂,則君臣相疑,以其間諸侯得合從,其破秦必矣。此丹之上原,而不知所委命,唯荊卿留意焉。”久之,荊軻曰:“此國之大事也,臣駑下,恐不足任使。”太子前頓首,固請毋讓,然後許諾。於是尊荊卿爲上卿,舍上舍。太子日造門下,供太牢具,異物間進,車騎美女恣荊軻所欲,以順適其意。

久之,荊軻未有行意。秦將王翦破趙,虜趙王,盡收入其地,進兵北略地至燕南界。太子丹恐懼,乃請荊軻曰:“秦兵旦暮渡易水,則雖欲長侍足下,豈可得哉!”荊軻曰:“微太子言,臣原謁之。今行而毋信,則秦未可親也。夫樊將軍,秦王購之金千斤,邑萬家。誠得樊將軍首與燕督亢之地圖,奉獻秦王,秦王必說見臣,臣乃得有以報。”太子曰:“樊將軍窮困來歸丹,丹不忍以己之私而傷長者之意,原足下更慮之!”

荊軻知太子不忍,乃遂私見樊於期曰:“秦之遇將軍可謂深矣,父母宗族皆爲戮沒。今聞購將軍首金千斤,邑萬家,將奈何?”於期仰天太息流涕曰:“於期每念之,常痛於骨髓,顧計不知所出耳!”荊軻曰:“今有一言可以解燕國之患,報將軍之仇者,何如?”於期乃前曰:“爲之奈何?”荊軻曰:“原得將軍之首以獻秦王,秦王必喜而見臣,臣左手把其袖,右手揕其匈,然則將軍之仇報而燕見陵之愧除矣。將軍豈有意乎?”樊於期偏袒搤捥而進曰:“此臣之日夜切齒腐心也,乃今得聞教!”遂自剄。太子聞之,馳往,伏屍而哭,極哀。既已不可奈何,乃遂盛樊於期首函封之。

於是太子豫求天下之利匕首,得趙人徐夫人匕首,取之百金,使工以藥焠之,以試人,血濡縷,人無不立死者。乃裝爲遣荊卿。燕國有勇士秦舞陽,年十三,殺人,人不敢忤視。乃令秦舞陽爲副。荊軻有所待,欲與俱;其人居遠未來,而爲治行。頃之,未發,太子遲之,疑其改悔,乃復請曰:“日已盡矣,荊卿豈有意哉?丹請得先遣秦舞陽。”荊軻怒,叱太子曰:“何太子之遣?往而不返者,豎子也!且提一匕首入不測之強秦,僕所以留者,待吾客與俱。今太子遲之,請辭決矣!”遂發。

太子及賓客知其事者,皆白衣冠以送之。至易水之上,既祖,取道,高漸離擊築,荊軻和而歌,爲變徵之聲,士皆垂淚涕泣。又前而爲歌曰:“風蕭蕭兮易水寒,壯士一去兮不復還!”復爲羽聲慷慨,士皆瞋目,發盡上指冠。於是荊軻就車而去,終已不顧。

遂至秦,持千金之資幣物,厚遺秦王寵臣中庶子蒙嘉。嘉爲先言於秦王曰:“燕王誠振怖大王之威,不敢舉兵以逆軍吏,原舉國爲內臣,比諸侯之列,給貢職如郡縣,而得奉守先王之宗廟。恐懼不敢自陳,謹斬樊於期之頭,及獻燕督亢之地圖,函封,燕王拜送於庭,使使以聞大王,唯大王命之。”秦王聞之,大喜,乃朝服,設九賓,見燕使者咸陽宮。荊軻奉樊於期頭函,而秦舞陽奉地圖柙,以次進。至陛,秦舞陽色變振恐,羣臣怪之。荊軻顧笑舞陽,前謝曰:“北蕃蠻夷之鄙人,未嘗見天子,故振懾。原大王少假借之,使得畢使於前。”秦王謂軻曰:“取舞陽所持地圖。”軻既取圖奏之,秦王發圖,圖窮而匕首見。因左手把秦王之袖,而右手持匕首揕之。未至身,秦王驚,自引而起,袖絕。拔劍,劍長,操其室。時惶急,劍堅,故不可立拔。荊軻逐秦王,秦王環柱而走。羣臣皆愕,卒起不意,盡失其度。而秦法,羣臣侍殿上者不得持尺寸之兵;諸郎中執兵皆陳殿下,非有詔召不得上。方急時,不及召下兵,以故荊軻乃逐秦王。而卒惶急,無以擊軻,而以手共搏之。是時侍醫夏無且以其所奉藥囊提荊軻也。秦王方環柱走,卒惶急,不知所爲,左右乃曰:“王負劍!”負劍,遂拔以擊荊軻,斷其左股。荊軻廢,乃引其匕首以擿秦王,不中,中桐柱。秦王復擊軻,軻被八創。軻自知事不就,倚柱而笑,箕踞以罵曰:“事所以不成者,以欲生劫之,必得約契以報太子也。”於是左右既前殺軻,秦王不怡者良久。已而論功,賞羣臣及當坐者各有差,而賜夏無且黃金二百溢,曰:“無且愛我,乃以藥囊提荊軻也。”

於是秦王大怒,益發兵詣趙,詔王翦軍以伐燕。十月而拔薊城。燕王喜、太子丹等盡率其精兵東保於遼東。秦將李信追擊燕王急,代王嘉乃遺燕王喜書曰:“秦所以尤追燕急者,以太子丹故也。今王誠殺丹獻之秦王,秦王必解,而社稷幸得血食。”其後李信追丹,丹匿衍水中,燕王乃使使斬太子丹,欲獻之秦。秦復進兵攻之。後五年,秦卒滅燕,虜燕王喜。

其明年,秦並天下,立號爲皇帝。於是秦逐太子丹、荊軻之客,皆亡。高漸離變名姓爲人庸保,匿作於宋子。久之,作苦,聞其家堂上客擊築,傍徨不能去。每出言曰:“彼有善有不善。”從者以告其主,曰:“彼庸乃知音,竊言是非。”家丈人召使前擊築,一坐稱善,賜酒。而高漸離念久隱畏約無窮時,乃退,出其裝匣中築與其善衣,更容貌而前。舉坐客皆驚,下與抗禮,以爲上客。使擊築而歌,客無不流涕而去者。宋子傳客之,聞於秦始皇。秦始皇召見,人有識者,乃曰:“高漸離也。”秦皇帝惜其善擊築,重赦之,乃矐其目。使擊築,未嘗不稱善。稍益近之,高漸離乃以鉛置築中,復進得近,舉築樸秦皇帝,不中。於是遂誅高漸離,終身不復近諸侯之人。

魯句踐已聞荊軻之刺秦王,私曰:“嗟乎,惜哉其不講於刺劍之術也!甚矣吾不知人也!曩者吾叱之,彼乃以我爲非人也!”

《戰國策·燕策·燕王喜使慄腹以百金爲趙孝成王壽》

燕王喜使慄腹以百金爲趙孝成王壽,酒三日,反報曰:“趙民其狀者皆死於長平,其孤未狀,可伐也。”王乃召昌國君樂間而問曰:“何如?”對曰:“趙,四達之國也,其民皆習於兵,不可與戰。”王曰:“吾以倍攻之,可乎?”曰:“不可。”曰:“以三,可乎?”曰:“不可。”王大怒。左右皆以爲趙可伐,遽起六十萬以攻趙。令慄腹以四十萬攻鄗,使慶秦以二十萬攻代。趙使廉頗以八萬遇慄腹於鄗,使樂乘以五萬遇慶秦於代。燕人大敗。樂間入趙。

《戰國策·燕策·燕太子丹質於秦》

燕太子丹質於秦,亡歸。見秦且滅六國,兵以臨易水,恐其禍至,太子丹患之。謂其太傅鞫武曰:“燕、秦不兩立,願太傅幸而圖之。”武對曰:“秦地遍天下,威脅韓、魏、趙氏,則易水以北,未有所定也。奈何以見陵之怨,欲批其逆鱗哉?”太子曰:“然則何由?”太傅曰:“請入,圖之。”

居之有間,樊將軍亡秦之燕,太子容之。太傅鞫武諫曰:“不可。夫秦王之暴,而積怨於燕,足爲寒心,又況聞樊將軍之在乎!是以委肉當餓虎之蹊,禍必不振矣!雖有管、晏,不能爲謀。願太子急遣樊將軍入匈奴以滅口。請西約三晉,南連齊、楚,北講於單于,然後乃可圖也。”太子丹曰:“太傅之計,曠日彌久,心纄然恐不能須臾。且非獨於此也。夫樊將軍困窮於天下,歸身於丹,丹終不迫於強秦,而棄所哀憐之交置之匈奴,是丹命固卒之時也。太傅更慮之。”鞫武曰:“燕有田光先生者,其智深,其勇沉,可與之謀也。”太子曰:“願因太傅交於田先生,可乎?”鞫武曰:“敬諾。”出見田光,道太子曰:“願圖國事於先生。”田光曰:“敬奉教。”乃造焉。

太子跪而逢迎,卻行爲道,跪地拂席。田先生坐定,左右無人,太子避席而請曰:“燕、秦不兩立,願先生留意也。”田光曰:“臣聞騏驥盛壯之時,一日而馳千里。至其衰也,駑馬先之。今太子聞光壯盛之時,不知吾精已消亡矣。雖然,光不敢以乏國事也。所善荊軻,可使也。”太子曰:“願因先生得交於荊軻,可乎?”田光曰:“敬諾。”即起,趨出。太子送之至門,曰:“丹所報,先生所言者,國大事也,願先生勿泄也。”田光纅而笑曰:“諾。”

僂行見荊軻,曰:“光與子相善,燕國莫不知。今太子聞光壯盛之時,不知吾形已不逮也,幸而教之曰,‘燕、秦不兩立,願先生留意也。’光竊不自外,言足下於太子,願足下過太子於宮。”荊軻曰:“謹奉教。”田光曰:“光聞長者之行,不使人疑之,今太子約光曰,‘所言者,國之大事也,願先生勿泄也。’是太子疑光也。夫爲行使人疑之,非節俠士也。”欲自殺以激荊軻,曰:“願足下急過太子,言光已死,明不言也。”遂自剄而死。

軻見太子,言田光已死,明不言也。太子再拜而跪,膝下行流涕,有頃而後言曰:“丹所請田先生無言者,欲以成大事之謀,今田先生以死明不泄言,豈丹之心哉?”荊軻坐定,太子避席頓首曰:“田先生不知丹不肖,使得至前,願有所道,此天所以哀燕不棄其孤也。今秦有貪饕之心,而欲不可足也,非盡天下之地,臣海內之王者,其意不饜。今秦已虜韓王,盡納其地,又舉兵南伐楚,北臨趙。王翦將數十萬之衆臨漳、鄴,而李信出太原、雲中。趙不能支秦,必入臣。入臣,則禍至燕。燕小弱,數困於兵,今計舉國不足以當秦。諸侯服秦,莫敢合從。丹之私計,愚以爲誠得天下之勇士,使於秦,窺以重利,秦王貪其贄,必得所願矣。誠得劫秦王,使悉反諸侯之侵地,若曹沫之與齊桓公,則大善矣;則不可,因而刺殺之。彼大將擅兵於外,而內有大亂,則君臣相疑。以其間諸侯,諸侯得合從,其償破秦必矣。此丹之上願,而不知所以委命,惟荊卿留意焉。”久之,荊軻曰:“此國之大事,臣駑下,恐不足任使。”太子前頓首,固請無讓。然後許諾。於是尊荊軻爲上卿,舍上舍,太子日日造問,供太牢異物,間進車騎美女,恣荊軻所欲,以順適其意。

久之,荊軻未有行意。秦將王翦破趙,虜趙王,盡收其地,進兵北略地,至燕南界。太子丹恐懼,乃請荊卿曰:“秦兵旦暮渡易水,則雖欲長侍足下,豈可得哉?”荊卿曰:“微太子言,臣願得謁之。今行而無信,則秦未可親也。夫今樊將軍,秦王購之金千斤,邑萬家。誠能得樊將軍首,與燕督亢之地圖獻秦王,秦王必說見臣,臣乃得有以報太子。”太子曰:“樊將軍以窮困來歸丹,丹不忍以己之私,而傷長者之意,願足下更慮之。”

荊軻知太子不忍,乃遂私見樊於期曰:“秦之遇將軍,可謂深矣。父母宗族,皆爲戮沒。今聞購將軍之首,金千斤,邑萬家,將奈何?”樊將軍仰天太息流涕曰:“吾每念,常痛於骨髓,顧計不知所出耳。”

軻曰:“今有一言,可以解燕國之患,而報將軍之仇者,何如?”樊於期乃前曰:“爲之奈何?”荊軻曰:“願得將軍之首以獻秦,秦王必喜而善見臣,臣左手把其袖,而右手纆抗其胸,然則將軍之仇報,而燕國見陵之恥除矣。將軍豈有意乎?”樊於期偏袒扼腕而進曰:“此臣日夜切齒拊心也,乃今得聞教。”遂自刎。太子聞之,馳往,伏屍而哭,極哀。既已,無可奈何,乃遂收盛樊於期之首,函封之。

於是,太子預求天下之利匕首,得趙人徐夫人之匕首,取之百金,使工以藥淬之,以試人,血濡縷,人無不立死者。乃爲裝遣荊坷。燕國有勇士秦武陽,年十二,殺人,人不敢與忤視。乃令秦武陽爲副。荊軻有所待,欲與俱,其人居遠未來,而爲留待。頃之未發。太子遲之,疑其有改悔,乃復請之曰:“日以盡矣,荊卿豈無意哉?丹請先遣秦武陽。”荊軻怒,叱太子白:“今日往而不反者,豎子也!今提一匕首入不測之強秦,僕所以留者,待吾客與俱。今太子遲之,請辭決矣。”遂發。

太子及賓客知其事者,皆白衣冠以送之。至易水上,既祖,取道。高漸離擊築,荊軻和而歌,爲變徵之聲,士皆垂淚涕泣。又前而爲歌曰:“風蕭蕭兮易水寒,壯士一去兮不復還。”復爲纇慨羽聲,士皆繸目,發盡上指冠。於是荊軻遂就車而去,終已不顧。

既至秦,持千金之資幣物,厚遺秦王寵臣中庶子蒙嘉。嘉爲先言於秦王曰:“燕王誠振畏慕大王之威,不敢興兵以拒大王,願舉國爲內臣,比諸侯之列,給貢職如郡縣,而得奉守先王之宗廟。恐懼不敢自陳,謹斬樊於期頭,及獻燕之督亢之地圖,函封,燕王拜送於庭,使使以聞大王。唯大王命之。”

秦王聞之,大喜。乃朝服,設九賓,見燕使者咸陽宮。荊軻奉樊於期頭函,而秦武陽奉地圖匣,以次進。至陛下。秦武陽色變振恐,羣臣怪之,荊軻顧笑武陽,前爲謝曰:“北蠻夷之鄙人,未嘗見天子,故振纈,願大王少假借之,使畢使於前。”秦王謂軻曰:“起,取武陽所持圖。”軻既取圖奉之,發圖,圖窮而匕首纆見。因左手把秦王之袖,而右手持匕首纆抗之。未至身,秦王驚,自引而起,絕袖。拔劍,劍長,摻其室。時怨急,劍堅,故不可立拔。荊軻逐秦王,秦王還柱而走。羣臣驚愕,卒起不意,盡失其度。而秦法,羣臣侍殿上者,不得持尺兵。諸郎中執兵,皆陳殿下,非有詔,不得上。方急時,不及召下兵,以故荊軻逐秦王,而卒惶急無以擊軻,而乃以手共搏之。是時侍醫夏無且,以其所奉藥囊提軻。秦王之方還柱走,卒惶急不知所爲,左右乃曰:“王負劍!王負劍!”遂拔以擊荊軻,斷其左股。荊軻廢,乃引其匕首提秦王,不中,中柱。秦王復擊軻,被八創。軻自知事不就,倚柱而笑,箕踞以罵曰:“事所以不成者,乃欲以生劫之,必得約契以報太子也。”左右既前斬荊軻,秦王目眩良久。已而論功賞羣臣及當坐者,各有差。而賜夏無且黃金二百鎰,曰:“無且愛我,乃以藥囊提軻也。”

於是,秦大怒燕,益發兵詣趙,詔王翦軍以伐燕。十月而拔燕薊城。燕王喜、太子丹等,皆率其精兵東保於遼東。秦將李信追擊燕王,王急,用代王嘉計,殺太子丹,欲獻之秦。秦復進兵攻之。五歲而卒滅燕國,而虜燕王喜,秦兼天下。

其後荊軻客高漸離以擊築見秦皇帝,而以築擊秦皇帝,爲燕報仇,不中而死。

秦滅魏之戰

《史記·秦始皇本紀》

(秦始皇)二十二年,王賁攻魏,引河溝灌大梁,大梁城壞,其王請降,盡取其地。

《史記·魏世家》

王假元年,燕太子丹使荊軻刺秦王,秦王覺之。三年,秦灌大梁,虜王假,遂滅魏以爲郡縣。

《史記·田敬仲完世家》

(齊王建)明年,秦破燕……明年,秦滅魏,秦兵次於歷下。《史記·燕召公世家》

(燕王喜)三十年,秦滅魏。《史記·楚世家》

(楚王負芻)三年,秦滅魏。《史記·白起王翦列傳》

秦使翦子王賁擊荊,荊兵敗。還擊魏,魏王降,遂定魏地。

秦滅楚之戰

《史記·秦始皇本紀》

(秦始皇)二十一年,王賁攻荊……二十三年,秦王復召王翦,強起之,使將擊荊。取陳以南至平輿,虜荊王。秦王遊至郢陳。荊將項燕立昌平君爲荊王,反秦於淮南。二十四年,王翦、蒙武攻荊,破荊軍,昌平君死,項燕遂自殺。

《史記·楚世家》

三十六年,頃襄王病,太子亡歸。秋,頃襄王卒,太子熊元代立,是爲考烈王。考烈王以左徒爲令尹,封以吳,號春申君。

考烈王元年,納州於秦以平。是時楚益弱。

六年,秦圍邯鄲,趙告急楚,楚遣將軍景陽救趙。七年,至新中。秦兵去。十二年,秦昭王卒,楚王使春申君吊祠於秦。十六年,秦莊襄王卒,秦王趙政立。二十二年,與諸侯共伐秦,不利而去。楚東徙都壽春,命曰郢。

二十五年,考烈王卒,子幽王悍立。李園殺春申君。幽王三年,秦、魏伐楚。秦相呂不韋卒。九年,秦滅韓。十年,幽王卒,同母弟猶代立,是爲哀王。哀王立二月餘,哀王庶兄負芻之徒襲殺哀王而立負芻爲王。是歲,秦虜趙王遷。

王負芻元年,燕太子丹使荊軻刺秦王。二年,秦使將軍伐楚,大破楚軍,亡十餘城。三年,秦滅魏。四年,秦將王翦破我軍於蘄,而殺將軍項燕。

五年,秦將王翦、蒙武遂破楚國,虜楚王負芻,滅楚名爲郡雲。

《史記·田敬仲完世家》

(齊王建)四十二年,秦滅楚。

《史記·白起王翦列傳》

秦始皇既滅三晉,走燕王,而數破荊師。秦將李信者,年少壯勇,嘗以兵數千逐燕太子丹至於衍水中,卒破得丹,始皇以爲賢勇。於是始皇問李信:“吾欲攻取荊,於將軍度用幾何人而足?”李信曰:“不過用二十萬人。”始皇問王翦,王翦曰:“非六十萬人不可。”始皇曰:“王將軍老矣,何怯也!李將軍果勢壯勇,其言是也。”遂使李信及蒙恬將二十萬南伐荊。王翦言不用,因謝病,歸老於頻陽。李信攻平與,蒙恬攻寢,大破荊軍。信又攻鄢郢,破之,於是引兵而西,與蒙恬會城父。荊人因隨之,三日三夜不頓舍,大破李信軍,入兩壁,殺七都尉,秦軍走。

始皇聞之,大怒,自馳如頻陽,見謝王翦曰:“寡人以不用將軍計,李信果辱秦軍。今聞荊兵日進而西,將軍雖病,獨忍棄寡人乎!”王翦謝曰:“老臣罷病悖亂,唯大王更擇賢將。”始皇謝曰:“已矣,將軍勿復言!”王翦曰:“大王必不得已用臣,非六十萬人不可。”始皇曰:“爲聽將軍計耳。”於是王翦將兵六十萬人,始皇自送至灞上。王翦行,請美田宅園池甚衆。始皇曰:“將軍行矣,何憂貧乎?”王翦曰:“爲大王將,有功終不得封侯,故及大王之鄉臣,臣亦及時以請園池爲子孫業耳。”始皇大笑。王翦既至關,使使還請善田者五輩。或曰:“將軍之乞貸,亦已甚矣。”王翦曰:“不然。夫秦王怚而不信人。今空秦國甲士而專委於我,我不多請田宅爲子孫業以自堅,顧令秦王坐而疑我邪?”

王翦果代李信擊荊。荊聞王翦益軍而來,乃悉國中兵以拒秦。王翦至,堅壁而守之,不肯戰。荊兵數出挑戰,終不出。王翦日休士洗沐,而善飲食撫循之,親與士卒同食。久之,王翦使人問軍中戲乎?對曰:“方投石超距。”於是王翦曰:“士卒可用矣。”荊數挑戰而秦不出,乃引而東。翦因舉兵追之,令壯士擊,大破荊軍。至蘄南,殺其將軍項燕,荊兵遂敗走。秦因乘勝略定荊地城邑。歲餘,虜荊王負芻,竟平荊地爲郡縣。

《史記·蒙恬列傳》

始皇二十三年,蒙武爲秦裨將軍,與王翦攻楚,大破之,殺項燕。二十四年,蒙武攻楚,虜楚王。蒙恬弟毅。

《史記·春申君列傳》

春申君者,楚人也,名歇,姓黃氏。遊學博聞,事楚頃襄王。頃襄王以歇爲辯,使於秦。秦昭王使白起攻韓、魏,敗之於華陽,禽魏將芒卯,韓、魏服而事秦。秦昭王方令白起與韓、魏共伐楚,未行,而楚使黃歇適至於秦,聞秦之計。當是之時,秦已前使白起攻楚,取巫、黔中之郡,拔鄢郢,東至竟陵,楚頃襄王東徙治於陳縣。黃歇見楚懷王之爲秦所誘而入朝,遂見欺,留死於秦。頃襄王,其子也,秦輕之,恐壹舉兵而滅楚。

歇乃上書說秦昭王曰:“天下莫強於秦、楚。今聞大王欲伐楚,此猶兩虎相與鬥。兩虎相與鬥而駑犬受其弊,不如善楚。臣請言其說。臣聞物至則反,冬夏是也;致至則危,累釭是也。今大國之地,遍天下有其二垂,此從生民已來,萬乘之地未嘗有也。先帝文王、莊王之身,三世不妄接地於齊,以絕從親之要。今王使盛橋守事於韓,盛橋以其地入秦,是王不用甲,不信威,而得百里之地。王可謂能矣。王又舉甲而攻魏,杜大梁之門,舉河內,拔燕、酸棗、虛、桃,入邢,魏之兵雲翔而不敢捄。王之功亦多矣。王休甲息衆,二年而後復之;又並蒲、衍、首、垣,以臨仁、平丘,黃、濟陽嬰城而魏氏服;王又割濮之北,注齊秦之要,絕楚趙之脊,天下五合六聚而不敢救。王之威亦單矣。

“王若能持功守威,絀攻取之心而肥仁義之地,使無後患,三王不足四,五伯不足六也。王若負人徒之衆,仗兵革之強,乘毀魏之威,而欲以力臣天下之主,臣恐其有後患也。詩曰‘靡不有初,鮮克有終’。易曰‘狐涉水,濡其尾’。此言始之易,終之難也。何以知其然也?昔智氏見伐趙之利而不知榆次之禍,吳見伐齊之便而不知幹隧之敗。此二國者,非無大功也,沒利於前而易患於後也。吳之信越也,從而伐齊,既勝齊人於艾陵,還爲越王禽三渚之浦。智氏之信韓、魏也,從而伐趙,攻晉陽城,勝有日矣,韓、魏叛之,殺智伯瑤於鑿臺之下。今王妒楚之不毀也,而忘毀楚之強韓、魏也,臣爲王慮而不取也。

“詩曰‘大武遠宅而不涉’。從此觀之,楚國,援也;鄰國,敵也。詩云‘趯趯毚免,還犬獲之。他人有心,餘忖度之’。今王中道而信韓、魏之善王也,此正吳之信越也。臣聞之,敵不可假,時不可失。臣恐韓、魏卑辭除患而實欲欺大國也。何則?王無重世之德於韓、魏,而有累世之怨焉。夫韓、魏父子兄弟接踵而死於秦者將十世矣。本國殘,社稷壞,宗廟毀。刳腹絕腸,折頸折頤,首身分離,暴骸骨於草澤,頭顱僵仆,相望於境,父子老弱系脰束手爲羣虜者相及於路。鬼神孤傷,無所血食。人民不聊生,族類離散,流亡爲僕妾者,盈滿海內矣。故韓、魏之不亡,秦社稷之憂也,今王資之與攻楚,不亦過乎!

“且王攻楚將惡出兵?王將借路於仇讎之韓、魏乎?兵出之日而王憂其不返也,是王以兵資於仇讎之韓、魏也。王若不借路於仇讎之韓、魏,必攻隨水右壤。隨水右壤,此皆廣川大水,山林溪谷,不食之地也,王雖有之,不爲得地。是王有毀楚之名而無得地之實也。

“且王攻楚之日,四國必悉起兵以應王。秦、楚之兵構而不離,魏氏將出而攻留、方與、銍、湖陵、碭、蕭、相,故宋必盡。齊人南面攻楚,泗上必舉。此皆平原四達,膏腴之地,而使獨攻。王破楚以肥韓、魏於中國而勁齊。韓、魏之強,足以校於秦。齊南以泗水爲境,東負海,北倚河,而無後患,天下之國莫強於齊、魏,齊、魏得地葆利而詳事下吏,一年之後,爲帝未能,其于禁王之爲帝有餘矣。

“夫以王壤土之博,人徒之衆,兵革之強,壹舉事而樹怨於楚,遲令韓、魏歸帝重於齊,是王失計也。臣爲王慮,莫若善楚。秦、楚合而爲一以臨韓,韓必斂手。王施以東山之險,帶以曲河之利,韓必爲關內之侯。若是而王以十萬戍鄭,梁氏寒心,許、鄢陵嬰城,而上蔡、召陵不往來也,如此而魏亦關內侯矣。王壹善楚,而關內兩萬乘之主注地於齊,齊右壤可拱手而取也。王之地一經兩海,要約天下,是燕、趙無齊、楚,齊、楚無燕、趙也。然後危動燕、趙,直搖齊、楚,此四國者不待痛而服矣。”

昭王曰:“善。”於是乃止白起而謝韓、魏。發使賂楚,約爲與國。

黃歇受約歸楚,楚使歇與太子完入質於秦,秦留之數年。楚頃襄王病,太子不得歸。而楚太子與秦相應侯善,於是黃歇乃說應侯曰:“相國誠善楚太子乎?”應侯曰:“然。”歇曰:“今楚王恐不起疾,秦不如歸其太子。太子得立,其事秦必重而德相國無窮,是親與國而得儲萬乘也。若不歸,則咸陽一布衣耳;楚更立太子,必不事秦。夫失與國而絕萬乘之和,非計也。原相國孰慮之。”應侯以聞秦王。秦王曰:“令楚太子之傅先往問楚王之疾,返而後圖之。”黃歇爲楚太子計曰:“秦之留太子也,欲以求利也。今太子力未能有以利秦也,歇憂之甚。而陽文君子二人在中,王若卒大命,太子不在,陽文君子必立爲後,太子不得奉宗廟矣。不如亡秦,與使者俱出;臣請止,以死當之。”楚太子因變衣服爲楚使者御以出關,而黃歇守舍,常爲謝病。度太子已遠,秦不能追,歇乃自言秦昭王曰:“楚太子已歸,出遠矣。歇當死,原賜死。”昭王大怒,欲聽其自殺也。應侯曰:“歇爲人臣,出身以徇其主,太子立,必用歇,故不如無罪而歸之,以親楚。”秦因遣黃歇。

歇至楚三月,楚頃襄王卒,太子完立,是爲考烈王。考烈王元年,以黃歇爲相,封爲春申君,賜淮北地十二縣。後十五歲,黃歇言之楚王曰:“淮北地邊齊,其事急,請以爲郡便。”因並獻淮北十二縣。請封於江東。考烈王許之。春申君因城故吳墟,以自爲都邑。

春申君既相楚,是時齊有孟嘗君,趙有平原君,魏有信陵君,方爭下士,招致賓客,以相傾奪,輔國持權。

春申君爲楚相四年,秦破趙之長平軍四十餘萬。五年,圍邯鄲。邯鄲告急於楚,楚使春申君將兵往救之,秦兵亦去,春申君歸。春申君相楚八年,爲楚北伐滅魯,以荀卿爲蘭陵令。當是時,楚復強。

趙平原君使人於春申君,春申君舍之於上舍。趙使欲誇楚,爲玳瑁簪,刀劍室以珠玉飾之,請命春申君客。春申君客三千餘人,其上客皆躡珠履以見趙使,趙使大慚。

春申君相十四年,秦莊襄王立,以呂不韋爲相,封爲文信侯。取東周。

春申君相二十二年,諸侯患秦攻伐無已時,乃相與合從,西伐秦,而楚王爲從長,春申君用事。至函谷關,秦出兵攻,諸侯兵皆敗走。楚考烈王以咎春申君,春申君以此益疏。

客有觀津人朱英,謂春申君曰:“人皆以楚爲強而君用之弱,其於英不然。先君時善秦二十年而不攻楚,何也?秦逾黽隘之塞而攻楚,不便;假道於兩週,背韓、魏而攻楚,不可。今則不然,魏旦暮亡,不能愛許、鄢陵,其許魏割以與秦。秦兵去陳百六十里,臣之所觀者,見秦、楚之日鬥也。”楚於是去陳徙壽春;而秦徙衛野王,作置東郡。春申君由此就封於吳,行相事。

楚考烈王無子,春申君患之,求婦人宜子者進之,甚衆,卒無子。趙人李園持其女弟,欲進之楚王,聞其不宜子,恐久毋寵。李園求事春申君爲舍人,已而謁歸,故失期。還謁,春申君問之狀,對曰:“齊王使使求臣之女弟,與其使者飲,故失期。”春申君曰:“娉入乎?”對曰:“未也。”春申君曰:“可得見乎?”曰:“可。”於是李園乃進其女弟,即幸於春申君。知其有身,李園乃與其女弟謀。園女弟承間以說春申君曰:“楚王之貴幸君,雖兄弟不如也。今君相楚二十餘年,而王無子,即百歲後將更立兄弟,則楚更立君後,亦各貴其故所親,君又安得長有寵乎?非徒然也,君貴用事久,多失禮於王兄弟,兄弟誠立,禍且及身,何以保相印江東之封乎?今妾自知有身矣,而人莫知。妾幸君未久,誠以君之重而進妾於楚王,王必幸妾;妾賴天有子男,則是君之子爲王也,楚國儘可得,孰與身臨不測之罪乎?”春申君大然之,乃出李園女弟,謹舍而言之楚王。楚王召入幸之,遂生子男,立爲太子,以李園女弟爲王后。楚王貴李園,園用事。

李園既入其女弟,立爲王后,子爲太子,恐春申君語泄而益驕,陰養死士,欲殺春申君以滅口,而國人頗有知之者。

春申君相二十五年,楚考烈王病。朱英謂春申君曰:“世有毋望之福,又有毋望之禍。今君處毋望之世,事毋望之主,安可以無毋望之人乎?”春申君曰:“何謂毋望之福?”曰:“君相楚二十餘年矣,雖名相國,實楚王也。今楚王病,旦暮且卒,而君相少主,因而代立當國,如伊尹、周公,王長而反政,不即遂南面稱孤而有楚國?此所謂毋望之福也。”春申君曰:“何謂毋望之禍?”曰:“李園不治國而君之仇也,不爲兵而養死士之日久矣,楚王卒,李園必先入據權而殺君以滅口。此所謂毋望之禍也。”春申君曰:“何謂毋望之人?”對曰:“君置臣郎中,楚王卒,李園必先入,臣爲君殺李園。此所謂毋望之人也。”春申君曰:“足下置之,李園,弱人也,僕又善之,且又何至此!”朱英知言不用,恐禍及身,乃亡去。

後十七日,楚考烈王卒,李園果先入,伏死士於棘門之內。春申君入棘門,園

死士俠刺春申君,斬其頭,投之棘門外。於是遂使吏盡滅春申君之家。而李園女弟初幸春申君有身而入之王所生子者遂立,是爲楚幽王。

是歲也,秦始皇帝立九年矣。嫪毐亦爲亂於秦,覺,夷其三族,而呂不韋廢。

《戰國策·魏策·秦王使人謂安陵君》

秦王使人謂安陵君曰:“寡人慾以五百里之地易安陵,安陵君其許寡人。”安陵君曰:“大王加惠,以大易小,甚善。雖然,受地於先生,願終守之,弗敢易。”秦王不說。安陵君因使唐且使於秦。秦王謂唐且曰:“寡人以五百里之地易安陵,安陵君不聽寡人,何也?且秦滅韓亡魏,而君以五十里之地存者,以君爲長者,故不錯意也。今吾以十倍之地請廣於君,而君逆寡人者,輕寡人與?”唐且對曰:“否,非若是也。安陵君受地於先生而守之,雖千里不敢易也,豈直五百里哉?”秦王怫然怒,謂唐且曰:“公亦嘗聞天子之怒乎?”唐且對曰:“臣未嘗聞也。”秦王曰:“天子之怒,伏屍百萬,流血千里。”唐且曰:“大王嘗聞布衣之怒乎?”秦王曰:“布衣之怒,亦免冠徒跣,以頭搶地爾。”唐且曰:“此庸夫之怒也,非士之怒也。夫專諸之刺王僚也,彗星襲月;聶政之刺韓傀也,白虹貫日;要離之刺慶忌也,蒼鷹擊於殿上。此三子者,皆布衣之士也,懷怒未發,休寢降於天,與臣而將四矣。若士必怒,伏屍二人,流血五步,天下縞素,今日是也。”挺劍而起。秦王色撓,長跪而謝之曰:“先生坐,何至於此!寡人諭矣。夫韓、魏滅亡,而安陵以五十里之地存者,徒以有先生也。”

秦滅齊之戰

《史記·秦始皇本紀》

(秦始皇)二十六年,齊王建與其相後勝發兵守其西界,不通秦。秦使將軍王賁從燕南攻齊,得齊王建。

《史記·田敬仲完世家》

十六年,秦滅周。君王后卒。二十三年,秦置東郡。二十八年,王入朝秦,秦王政置酒咸陽。三十五年,秦滅韓。三十七年,秦滅趙。三十八年,燕使荊軻刺秦王,秦王覺,殺軻。明年,秦破燕,燕王亡走遼東。明年,秦滅魏,秦兵次於歷下。四十二年,秦滅楚。明年,虜代王嘉,滅燕王喜。

四十四年,秦兵擊齊。齊王聽相後勝計,不戰,以兵降秦。秦虜王建,遷之共。遂滅齊爲郡。天下壹並於秦,秦王政立號爲皇帝。始,君王后賢,事秦謹,與諸侯信,齊亦東邊海上,秦日夜攻三晉、燕、楚,五國各自救於秦,以故王建立四十餘年不受兵。君王后死,後勝相齊,多受秦間金,多使賓客入秦,秦又多予金,客皆爲反間,勸王去從朝秦,不修攻戰之備,不助五國攻秦,秦以故得滅五國。五國已亡,秦兵卒入臨淄,民莫敢格者。王建遂降,遷於共。故齊人怨王建不蚤與諸侯合從攻秦,聽奸臣賓客以亡其國,歌之曰:“鬆耶柏耶?住建共者客耶?”疾建用客之不詳也。

《史記·白起王翦列傳》

而王翦子王賁,與李信破定燕、齊地。

《史記·蒙恬列傳》

蒙恬者,其先齊人也。恬大父蒙驁,自齊事秦昭王,官至上卿。秦莊襄王元年,蒙驁爲秦將,伐韓,取成皋、滎陽,作置三川郡。二年,蒙驁攻趙,取三十七城。始皇三年,蒙驁攻韓,取十三城。五年,蒙驁攻魏,取二十城,作置東郡。始皇七年,蒙驁卒。驁子曰武,武子曰恬。恬嘗書獄典文學……始皇二十六年,蒙恬因家世得爲秦將,攻齊,大破之,拜爲內史。

《戰國策·齊策·齊王建入朝於秦》

齊王建入朝於秦,雍門司馬橫戟當馬前曰:“所爲立王者,爲社稷耶?爲王耶?”王曰:“爲社稷。”司馬曰:“爲社稷立王,王何以去社稷而入秦?”齊王還車而反。

即墨大夫與雍門司馬諫而聽之,則以爲可與爲謀,即入見齊王曰:“齊地方數千裡,帶甲數百萬。夫三晉大夫,皆不便秦,而在阿、鄄之間者百數,王收而與之百萬之衆,使收三晉之故地,即臨晉之關可以入矣;鄢、郢大夫,不欲爲秦,而在城南下者百數,王收而與之百萬之師,使收楚故地,即武關可以入矣。如此,則齊威可立,秦國可亡。夫舍南面之稱制,乃西面而事秦,爲大王不取也。”齊王不聽。

秦使陳馳誘齊王,內之,約與五百里之地。齊王不聽即墨大夫而聽陳馳,遂入秦。處之共松柏之間,餓而死。先是齊爲之歌曰:“鬆邪!柏邪!住建共者客耶!”

秦南平百越、北驅匈奴

《史記·秦始皇本紀》

(秦始皇)二十五年……王翦遂定荊江南地;降越君,置會稽郡……三十二年……始皇巡北邊,從上郡入。燕人盧生使入海還,以鬼神事,因奏錄圖書,曰“亡秦者胡也”。始皇乃使將軍蒙恬發兵三十萬北擊胡,略取河南地。

三十三年,發諸常逋亡人、贅婿、賈人略取陸梁地,爲桂林、象郡、南海,以適遣戍。西北斥逐匈奴。自榆中並河以東,屬之陰山,以爲四十四縣,城河上爲塞。又使蒙恬渡河取高闕、陽山、北假中,築亭障以逐戎人。徙適,實之初縣。禁不得祠。明星出西方。三十四年,適治獄吏不直者,築長城及南越地。

《史記·白起王翦列傳》

歲餘,虜荊王負芻,竟平荊地爲郡縣。因南征百越之君。

《史記·蒙恬列傳》

始皇二十六年,蒙恬因家世得爲秦將,攻齊,大破之,拜爲內史。秦已並天下,乃使蒙恬將三十萬衆北逐戎狄,收河南。築長城,因地形,用制險塞,起臨洮,至遼東,延袤萬餘里。於是渡河,據陽山,逶蛇而北。暴師於外十餘年,居上郡。是時蒙恬威震匈奴。

《史記·南越列傳》

南越王尉佗者,真定人也,姓趙氏。秦時已並天下,略定楊越,置桂林、南海、象郡,以謫徙民,與越雜處十三歲。佗,秦時用爲南海龍川令。至二世時,南海尉任囂病且死,召龍川令趙佗語曰:“聞陳勝等作亂,秦爲無道,天下苦之,項羽、劉季、陳勝、吳廣等州郡各共興軍聚衆,虎爭天下,中國擾亂,未知所安,豪傑畔秦相立。南海僻遠,吾恐盜兵侵地至此,吾欲興兵絕新道,自備,待諸侯變,會病甚。且番禺負山險,阻南海,東西數千裡,頗有中國人相輔,此亦一州之主也,可以立國。郡中長吏無足與言者,故召公告之。”即被佗書,行南海尉事。囂死,佗即移檄告橫浦、陽山、湟溪關曰:“盜兵且至,急絕道聚兵自守!”因稍以法誅秦所置長吏,以其黨爲假守。秦已破滅,佗即擊並桂林、象郡,自立爲南越武王。

《史記·東越列傳》

閩越王無諸及越東海王搖者,其先皆越王勾踐之後也,姓騶氏。秦已並天下,皆廢棄君長,以其地爲閩中郡。及諸侯畔秦,無諸、搖率越歸鄱陽令吳芮,所謂鄱君者也,從諸侯滅秦。

《史記·西南夷列傳》

秦時常頞略通五尺道,諸此國頗置吏焉。

《史記·匈奴列傳》

後秦滅六國,而始皇帝使蒙恬將十萬之衆北擊胡,悉收河南地。因河爲塞,築四十四縣城臨河,徙適戍以充之。而通直道,自九原至雲陽,因邊山險塹溪可繕者治之,起臨洮至遼東萬餘里。

當是之時,東胡強而月氏盛。匈奴單于曰頭曼,頭曼不勝秦,北徙。十餘年而蒙恬死,諸侯畔秦,中國擾亂,諸秦所徙適戍邊者皆復去,於是匈奴得寬,復稍度河南與中國界於故塞。

《淮南子·人間訓》

乃使尉屠雎發卒五十萬爲五軍:一軍塞鐔城之嶺,一軍守九疑之塞,一軍處番禺之都,一軍守南野之界,一軍結餘幹之水。三年不解甲弛弩,使監祿無以轉餉,又以卒鑿渠而通糧道,以與越人戰,殺西嘔君譯籲宋;而越人皆入叢薄中,與禽獸處,莫肯爲秦虜,相置桀駿以爲將,而夜攻秦人,大破之,殺尉屠雎,伏屍流血數十萬,乃發適戍以備之。

稱始皇帝、建立典章制度

《史記·秦始皇本紀》

秦王初並天下,令丞相、御史曰:“異日韓王納地效璽,請爲藩臣,已而倍約,與趙、魏合從畔秦,故興兵誅之,虜其王。寡人以爲善,庶幾息兵革。趙王使其相李牧來約盟,故歸其質子。已而倍盟,反我太原,故興兵誅之,得其王。趙公子嘉乃自立爲代王,故舉兵擊滅之。魏王始約服入秦,已而與韓、趙謀襲秦,秦兵吏誅,遂破之。荊王獻青陽以西,已而畔約,擊我南郡,故發兵誅,得其王,遂定其荊地。燕王昏亂,其太子丹乃陰令荊軻爲賊,兵吏誅,滅其國。齊王用後勝計,絕秦使,欲爲亂,兵吏誅,虜其王,平齊地。寡人以眇眇之身,興兵誅暴亂,賴宗廟之靈,六王鹹伏其辜,天下大定。今名號不更,無以稱成功,傳後世。其議帝號。”丞相綰、御史大夫劫、廷尉斯等皆曰:“昔者五帝地方千里,其外侯服夷服諸侯或朝或否,天子不能制。今陛下興義兵,誅殘賊,平定天下,海內爲郡縣,法令由一統,自上古以來未嘗有,五帝所不及。臣等謹與博士議曰,‘古有天皇,有地皇,有泰皇,泰皇最貴。臣等昧死上尊號,王爲泰皇,命爲制,令爲詔,天子自稱曰朕。’”王曰:“去‘泰’,着‘皇’,採上古‘帝’位號,號曰‘皇帝’。他如議。”制曰:“可。”追尊莊襄王爲太上皇。制曰:“朕聞太古有號毋諡,中古有號,死而以行爲諡。如此,則子議父,臣議君也,甚無謂,朕弗取焉。自今已來,除諡法。朕爲始皇帝。後世以計數,二世三世至於萬世,傳之無窮。”

始皇推終始五德之傳,以爲周得火德,秦代周德,從所不勝。方今水德之始,改年始,朝賀皆自十月朔。衣服旄旌節旗皆上黑。數以六爲紀,符、法冠皆六寸,而輿六尺,六尺爲步,乘六馬。更名河曰德水,以爲水德之始。剛毅戾深,事皆決於法,刻削毋仁恩和義,然後合五德之數。於是急法,久者不赦。

……地東至海暨朝鮮,西至臨洮、羌中,南至北向戶,北據河爲塞,並陰山至遼東。徙天下豪富於咸陽十二萬戶。諸廟及章臺、上林皆在渭南。秦每破諸侯,寫放其宮室,作之咸陽北阪上,南臨渭,自雍門以東至涇、渭,殿屋複道周閣相屬。所得諸侯美人鐘鼓,以充入之。

郡縣制與封建制之爭

《史記·秦始皇本紀》

丞相綰等言:“諸侯初破,燕、齊、荊地遠,不爲置王,毋以填之。請立諸子,唯上幸許。”始皇下其議於羣臣,羣臣皆以爲便。廷尉李斯議曰:“周文武所封子弟同姓甚衆,然後屬疏遠,相攻擊如仇讎,諸侯更相誅伐,周天子弗能禁止。今海內賴陛下神靈一統,皆爲郡縣,諸子功臣以公賦稅重賞賜之,甚足易制。天下無異意,則安寧之術也。置諸侯不便。”始皇曰:“天下共苦戰鬥不休,以有侯王。賴宗廟,天下初定,又復立國,是樹兵也,而求其寧息,豈不難哉!廷尉議是。”

分天下以爲三十六郡,郡置守、尉、監。更名民曰“黔首”。大酺。

書同文、車同軌、統一貨幣、統一度量衡

《史記·秦始皇本紀》

一法度衡石丈尺。車同軌。書同文字。

《史記·李斯列傳》

明法度,定律令,皆以始皇起。同文書。治離宮別館,周遍天下。明年,又巡狩,外攘四夷,斯皆有力焉。

《書斷》

籀文:周太史史籀所作也。與古文大篆小異,後人以名稱書,謂之籀文。《七略》曰,“史籀者,周時史官教學童書也。與孔氏壁中古文體異。甄鄷定六書,二曰奇字是也。”

小篆:小篆者,秦丞相李斯所作也。增損大篆,異同籀文,謂之小篆,亦曰秦篆。

八分:按八分者,秦羽人上谷王次仲所作也。王愔雲,“王次仲始以古書方廣少波勢,建初中,以隸草作籀法,字爲八分,言有模楷。始皇得次仲文簡略赴急疾之用,甚喜。遣召之,三徵不至,始皇大怒。制檻車送之於道,化爲大鳥飛去。隸書按隸書者,秦下邽人程邈所作也。邈字符岑,始爲縣吏,得罪始皇,幽系雲陽獄中。覃思十年,益小篆方圓而爲隸書,三千字,奏之。始皇善之.用爲御史。以奏事煩多,篆字難成,乃用隸字。以爲隸人佐書,故曰隸書。”

修長城、馳道

《史記·秦始皇本紀》

(秦始皇)三十三年……又使蒙恬渡河取高闕、陽山、北假中,築亭障以逐戎人。三十五年,除道,道九原抵雲陽,塹山堙谷,直通之。於是始皇以爲咸陽人多,先王之宮廷小,吾聞周文王都豐,武王都鎬,豐鎬之閒,帝王之都也。乃營作朝宮渭南上林苑中。先作前殿阿房,東西五百步,南北五十丈,上可以坐萬人,下可以建五丈旗。周馳爲閣道,自殿下直抵南山。表南山之顛以爲闕。爲複道,自阿房渡渭,屬之咸陽,以象天極閣道絕漢抵營室也。阿房宮未成;成,欲更擇令名名之。作宮阿房,故天下謂之阿房宮。隱宮徒刑者七十餘萬人,乃分作阿房宮,或作麗山。發北山石槨,乃寫蜀、荊地材皆至。關中計宮三百,關外四百餘。於是立石東海上朐界中,以爲秦東門。因徙三萬家麗邑,五萬家雲陽,皆復不事十歲。

《史記·蒙恬列傳》

始皇欲遊天下,道九原,直抵甘泉,乃使蒙恬通道,自九原抵甘泉,塹山堙谷,千八百里。道未就。

收天下兵器鑄金人

《史記·秦始皇本紀》

收天下兵,聚之咸陽,銷以爲鍾鐻,金人十二,重各千石,置廷宮中。

秦始皇派方士出海找仙山

《史記·秦始皇本紀》

既已,齊人徐市等上書,言海中有三神山,名曰蓬萊、方丈、瀛洲,仙人居之。請得齋戒,與童男女求之。於是遣徐市發童男女數千人,入海求仙人……因使韓終、侯公、石生求仙人不死之藥……盧生說始皇曰:“臣等求芝奇藥仙者常弗遇,類物有害之者。方中,人主時爲微行以辟惡鬼,惡鬼闢,真人至。人主所居而人臣知之,則害於神。真人者,入水不濡,入火不爇,陵雲氣,與天地久長。今上治天下,未能恬倓。願上所居宮毋令人知,然後不死之藥殆可得也。”於是始皇曰:“吾慕真人,自謂‘真人’,不稱‘朕’。”乃令咸陽之旁二百里內宮觀二百七十複道甬道相連,帷帳鐘鼓美人充之,各案署不移徙。行所幸,有言其處者,罪死。始皇帝幸梁山宮,從山上見丞相車騎衆,弗善也。中人或告丞相,丞相後損車騎。始皇怒曰:“此中人泄吾語。”案問莫服。當是時,詔捕諸時在旁者,皆殺之。自是後莫知行之所在。聽事,羣臣受決事,悉於咸陽宮。

焚書坑儒

《史記·秦始皇本紀》

始皇置酒咸陽宮,博士七十人前爲壽。僕射周青臣進頌曰:“他時秦地不過千里,賴陛下神靈明聖,平定海內,放逐蠻夷,日月所照,莫不賓服。以諸侯爲郡縣,人人自安樂,無戰爭之患,傳之萬世。自上古不及陛下威德。”始皇悅。博士齊人淳于越進曰:“臣聞殷周之王千餘歲,封子弟功臣,自爲枝輔。今陛下有海內,而子弟爲匹夫,卒有田常、六卿之臣,無輔拂,何以相救哉?事不師古而能長久者,非所聞也。今青臣又面諛以重陛下之過,非忠臣。”始皇下其議。丞相李斯曰:“五帝不相復,三代不相襲,各以治,非其相反,時變異也。今陛下創大業,建萬世之功,固非愚儒所知。且越言乃三代之事,何足法也?異時諸侯並爭,厚招遊學。今天下已定,法令出一,百姓當家則力農工,士則學習法令闢禁。今諸生不師今而學古,以非當世,惑亂黔首。丞相臣斯昧死言,古者天下散亂,莫之能一,是以諸侯並作,語皆道古以害今,飾虛言以亂實,人善其所私學,以非上之所建立。今皇帝並有天下,別黑白而定一尊。私學而相與非法教,人聞令下,則各以其學議之,入則心非,出則巷議,誇主以爲名,異取以爲高,率羣下以造謗。如此弗禁,則主勢降乎上,黨與成乎下。禁之便。臣請史官非秦記皆燒之。非博士官所職,天下敢有藏詩、書、百家語者,悉詣守、尉雜燒之。有敢偶語詩書者棄市。以古非今者族。吏見知不舉者與同罪。令下三十日不燒,黥爲城旦。所不去者,醫藥卜筮種樹之書。若欲有學法令,以吏爲師。”制曰:“可。”

……侯生盧生相與謀曰:“始皇爲人,天性剛戾自用,起諸侯,並天下,意得欲從,以爲自古莫及己。專任獄吏,獄吏得親倖。博士雖七十人,特備員弗用。丞相諸大臣皆受成事,倚辨於上。上樂以刑殺爲威,天下畏罪持祿,莫敢盡忠。上不聞過而日驕,下懾伏謾欺以取容。秦法,不得兼方不驗,輒死。然候星氣者至三百人,皆良士,畏忌諱諛,不敢端言其過。天下之事無小大皆決於上,上至以衡石量書,日夜有呈,不中呈不得休息。貪於權勢至如此,未可爲求仙藥。”於是乃亡去。始皇聞亡,乃大怒曰:“吾前收天下書不中用者盡去之。悉召文學方術士甚衆,欲以興太平,方士欲練以求奇藥。今聞韓衆去不報,徐市等費以鉅萬計,終不得藥,徒奸利相告日聞。盧生等吾尊賜之甚厚,今乃誹謗我,以重吾不德也。諸生在咸陽者,吾使人廉問,或爲訞言以亂黔首。”於是使御史悉案問諸生,諸生傳相告引,乃自除犯禁者四百六十餘人,皆坑之咸陽,使天下知之,以懲後。

《史記·李斯列傳》

始皇三十四年,置酒咸陽宮,博士僕射周青臣等頌稱始皇威德。齊人淳于越進諫曰:“臣聞之,殷周之王千餘歲,封子弟功臣自爲支輔。今陛下有海內,而子弟爲匹夫,卒有田常、六卿之患,臣無輔弼,何以相救哉?事不師古而能長久者,非所聞也。今青臣等又面諛以重陛下過,非忠臣也。”始皇下其議丞相。丞相謬其說,絀其辭,乃上書曰:“古者天下散亂,莫能相一,是以諸侯並作,語皆道古以害今,飾虛言以亂實,人善其所私學,以非上所建立。今陛下並有天下,別白黑而定一尊;而私學乃相與非法教之制,聞令下,即各以其私學議之,入則心非,出則巷議,非主以爲名,異趣以爲高,率羣下以造謗。如此不禁,則主勢降乎上,黨與成乎下。禁之便。臣請諸有文學《詩》、《書》百家語者,蠲除去之。令到滿三十日弗去,黥爲城旦。所不去者,醫藥卜筮種樹之書。若有欲學者,以吏爲師。”始皇可其議,收去《詩》、《書》百家之語以愚百姓,使天下無以古非今。

斯長男由爲三川守,諸男皆尚秦公主,女悉嫁秦諸公子。三川守李由告歸咸陽,李斯置酒於家,百官長皆前爲壽,門廷車騎以千數。李斯喟然而嘆曰:“嗟乎!吾聞之荀卿曰‘物禁大盛’。夫斯乃上蔡布衣,閭巷之黔首,上不知其騖下,遂擢至此。當今人臣之位無居臣上者,可謂富貴極矣。物極則衰,吾未知所稅駕也!”

《史記·孔子世家》

孔子生鯉,字伯魚。伯魚年五十,先孔子死。

伯魚生伋,字子思,年六十二。嘗困於宋。子思作中庸。

子思生白,字子上,年四十七。子上生求,字子家,年四十五。子家生箕,字子京,年四十六。子京生穿,字子高,年五十一。子高生子慎,年五十七,嘗爲魏相。

子慎生鮒,年五十七,爲陳王涉博士,死於陳下。

鮒弟子襄,年五十七。嘗爲孝惠皇帝博士,遷爲長沙太守。長九尺六寸。

秦始皇長罰公子扶蘇去上郡監軍

《史記·秦始皇本紀》

益發謫徙邊。始皇長子扶蘇諫曰:“天下初定,遠方黔首未集,諸生皆誦法孔子,今上皆重法繩之,臣恐天下不安。唯上察之。”始皇怒,使扶蘇北監蒙恬於上郡。

《史記·李斯列傳》

始皇有二十餘子,長子扶蘇以數直諫上,上使監兵上郡,蒙恬爲將。少子胡亥愛,請從,上許之。餘子莫從。

秦始皇出巡

《史記·秦始皇本紀》

二十七年,始皇巡隴西、北地,出雞頭山,過回中。焉作信宮渭南,已更命信宮爲極廟,象天極。自極廟道通酈山,作甘泉前殿。築甬道,自咸陽屬之。是歲,賜爵一級。治馳道。

二十八年,始皇東行郡縣,上鄒嶧山。立石,與魯諸儒生議,刻石頌秦德,議封禪望祭山川之事。乃遂上泰山,立石,封,祠祀。下,風雨暴至,休於樹下,因封其樹爲五大夫。禪樑父。刻所立石,其辭曰:“皇帝臨位,作制明法,臣下修飭。二十有六年,初並天下,罔不賓服。親巡遠方黎民,登茲泰山,周覽東極。從臣思跡,本原事業,祗誦功德。治道運行,諸產得宜,皆有法式。大義休明,垂於後世,順承勿革。皇帝躬聖,既平天下,不懈於治。夙興夜寐,建設長利,專隆教誨。訓經宣達,遠近畢理,鹹承聖志。貴賤分明,男女禮順,慎遵職事。昭隔內外,靡不清淨,施於後嗣。化及無窮,遵奉遺詔,永承重戒。”

於是乃並勃海以東,過黃、腄,窮成山,登之罘,立石頌秦德焉而去。

南登琅邪,大樂之,留三月。乃徙黔首三萬戶琅邪臺下,復十二歲。作琅邪臺,立石刻,頌秦德,明得意。曰:“維二十八年,皇帝作始。端平法度,萬物之紀。以明人事,合同父子。聖智仁義,顯白道理。東撫東土,以省卒士。事已大畢,乃臨於海。皇帝之功,勸勞本事。上農除末,黔首是富。普天之下,摶心揖志。器械一量,同書文字。日月所照,舟輿所載。皆終其命,莫不得意。應時動事,是維皇帝。匡飭異俗,陵水經地。憂恤黔首,朝夕不懈。除疑定法,鹹知所闢。方伯分職,諸治經易。舉錯必當,莫不如畫。皇帝之明,臨察四方。尊卑貴賤,不逾次行。琅邪不容,皆務貞良。細大盡力,莫敢怠荒。遠邇闢隱,專務肅莊。端直敦忠,事業有常。皇帝之德,存定四極。誅亂除害,興利致福。節事以時,諸產繁殖。黔首安寧,不用兵革。六親相保,終無寇賊。驩欣奉教,盡知法式。六合之內,皇帝之土。西涉流沙,南盡北戶。東有東海,北過大夏。人跡所至,無不臣者。功蓋五帝,澤及牛馬。莫不受德,各安其宇。”

維秦王兼有天下,立名爲皇帝,乃撫東土,至於琅邪。列侯武城侯王離、列侯通武侯王賁、倫侯建成侯趙亥、倫侯昌武侯成、倫侯武信侯馮毋擇、丞相隗林、丞相王綰、卿李斯、卿王戊、五大夫趙嬰、五大夫楊樛從,與議於海上。曰:“古之帝者,地不過千里,諸侯各守其封域,或朝或否,相侵暴亂,殘伐不止,猶刻金石,以自爲紀。古之五帝三王,知教不同,法度不明,假威鬼神,以欺遠方,實不稱名,故不久長。其身未歿,諸侯倍叛,法令不行。今皇帝並一海內,以爲郡縣,天下和平。昭明宗廟,體道行德,尊號大成。羣臣相與誦皇帝功德,刻於金石,以爲表經。”

……始皇還,過彭城,齋戒禱祠,欲出周鼎泗水。使千人沒水求之,弗得。乃西南渡淮水,之衡山、南郡。浮江,至湘山祠。逢大風,幾不得渡。上問博士曰:“湘君神?”博士對曰:“聞之,堯女,舜之妻,而葬此。”於是始皇大怒,使刑徒三千人皆伐湘山樹,赭其山。上自南郡由武關歸。

二十九年,始皇東遊。至陽武博狼沙中,爲盜所驚。求弗得,乃令天下大索十日。

登之罘,刻石。其辭曰:維二十九年,時在中春,陽和方起。皇帝東遊,巡登之罘,臨照於海。從臣嘉觀,原念休烈,追誦本始。大聖作治,建定法度,顯箸綱紀。外教諸侯,光施文惠,明以義理。六國回闢,貪戾無厭,虐殺不已。皇帝哀衆,遂發討師,奮揚武德。義誅信行,威燀旁達,莫不賓服。烹滅強暴,振救黔首,周定四極。普施明法,經緯天下,永爲儀則。大矣哉!宇縣之中,承順聖意。羣臣誦功,請刻於石,表垂於例程。

其東觀曰:“維二十九年,皇帝春遊,覽省遠方。逮於海隅,遂登之罘,昭臨朝陽。觀望廣麗,從臣鹹念,原道至明。聖法初興,清理疆內,外誅暴強。武威旁暢,振動四極,禽滅六王。闡並天下,甾害絕息,永偃戎兵。皇帝明德,經理宇內,視聽不怠。作立大義,昭設備器,鹹有章旗。職臣遵分,各知所行,事無嫌疑。黔首改化,遠邇同度,臨古絕尤。常職既定,後嗣循業,長承聖治。羣臣嘉德,祗誦聖烈,請刻之罘。”

旋,遂之琅邪,道上黨入。

三十年,無事。

三十一年十二月,更名臘曰“嘉平”。賜黔首裡六石米,二羊。始皇爲微行咸陽,與武士四人俱,夜出逢盜蘭池,見窘,武士擊殺盜,關中大索二十日。米石千六百。

三十二年,始皇之碣石,使燕人盧生求羨門、高誓。刻碣石門。壞城郭,決通堤防。其辭曰:

遂興師旅,誅戮無道,爲逆滅息。武殄暴逆,文復無罪,庶心鹹服。惠論功勞,賞及牛馬,恩肥土域。皇帝奮威,德並諸侯,初一泰平。墮壞城郭,決通川防,夷去險阻。地勢既定,黎庶無繇,天下鹹撫。男樂其疇,女修其業,事各有序。惠被諸產,久並來田,莫不安所。羣臣誦烈,請刻此石,垂着儀矩。

……三十六年,熒惑守心。有墜星下東郡,至地爲石,黔首或刻其石曰“始皇帝死而地分”。始皇聞之,遣御史逐問,莫服,盡取石旁居人誅之,因燔銷其石。始皇不樂,使博士爲仙真人詩,及行所遊天下,傳令樂人歌弦之。秋,使者從關東夜過華陰平舒道,有人持璧遮使者曰:“爲吾遺滈池君。”因言曰:“今年祖龍死。”使者問其故,因忽不見,置其璧去。使者奉璧具以聞。始皇默然良久,曰:“山鬼固不過知一歲事也。”退言曰:“祖龍者,人之先也。”使御府視璧,乃二十八年行渡江所沈璧也。於是始皇卜之,卦得遊徙吉。遷北河榆中三萬家。拜爵一級。

三十七年十月癸丑,始皇出遊。左丞相斯從,右丞相去疾守。少子胡亥愛慕請從,上許之。十一月,行至雲夢,望祀虞舜於九疑山。浮江下,觀籍柯,渡海渚。過丹陽,至錢唐。臨浙江,水波惡,乃西百二十里從狹中渡。上會稽,祭大禹,望於南海,而立石刻頌秦德。

其文曰:“皇帝休烈,平一宇內,德惠修長。三十有七年,親巡天下,周覽遠方。遂登會稽,宣省習俗,黔首齋莊。羣臣誦功,本原事蹟,追首高明。秦聖臨國,始定刑名,顯陳舊章。初平法式,審別職任,以立恆常。六王專倍,貪戾傲猛,率衆自強。暴虐恣行,負力而驕,數動甲兵。陰通閒使,以事合從,行爲闢方。內飾詐謀,外來侵邊,遂起禍殃。義威誅之,殄熄暴悖,亂賊滅亡。聖德廣密,六合之中,被澤無疆。皇帝並宇,兼聽萬事,遠近畢清。運理羣物,考驗事實,各載其名。貴賤並通,善否陳前,靡有隱情。飾省宣義,有子而嫁,倍死不貞。防隔內外,禁止淫泆,男女絜誠。夫爲寄豭,殺之無罪,男秉義程。妻爲逃嫁,子不得母,鹹化廉清。大治濯俗,天下承風,蒙被休經。皆遵度軌,和安敦勉,莫不順令。黔首修絜,人樂同則,嘉保太平。後敬奉法,常治無極,輿舟不傾。從臣誦烈,請刻此石,光垂休銘。”

還過吳,從江乘渡。並海上,北至琅邪。方士徐市等入海求神藥,數歲不得,費多,恐譴,乃詐曰:“蓬萊藥可得,然常爲大鮫魚所苦,故不得至,願請善射與俱,見則以連弩射之。”始皇夢與海神戰,如人狀。問占夢,博士曰:“水神不可見,以大魚蛟龍爲候。今上禱祠備謹,而有此惡神,當除去,而善神可致。”乃令入海者齎捕巨魚具,而自以連弩候大魚出射之。自琅邪北至榮成山,弗見。至之罘,見巨魚,射殺一魚。遂並海西。

《史記·李斯列傳》

始皇三十七年十月,行出遊會稽,並海上,北抵琅邪。丞相斯、中車府令趙高兼行符璽令事,皆從。

秦始皇之死

《史記·秦始皇本紀》

至平原津而病。始皇惡言死,羣臣莫敢言死事。上病益甚,乃爲璽書賜公子扶蘇曰:“與喪會咸陽而葬。”書已封,在中車府令趙高行符璽事所,未授使者。七月丙寅,始皇崩於沙丘平臺。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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