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坐坐,你們都坐,都坐下。”秦王一臉的喜色,很是高興。
象他這樣心氣極高之人,膽識過人,別人已經不能承受的事情在他心裡不過如此,要讓他氣憤難,要讓他興奮也難。他如此之興奮,不用說,肯定是發生了天大的喜事。
尉繚,周衝,王敖依言坐了下來。伶俐的李斯討秦王的歡心,施禮道:“王上,臣斗膽猜測,我伐韓大軍捷報頻傳,韓國轉眼即滅。”
秦王點頭,道:“你說得沒錯,我伐韓大軍所向披靡,要滅韓國不過是舉手之勞,不過,韓國還要放一放,一時之間滅不了。”
甘羅有點好奇,明亮的眼珠轉轉,拍着小手道:“王上,可是韓非之故?王上,韓非出使我大秦了?”
秦王心情正好,指着甘羅笑道:“你這個甘羅,人小鬼大,這事也給你猜到了,不簡單啊。得一韓國,還不如得一韓非,得韓國不過是一方之土,得韓非則得天下,爲了給韓非一個見面禮,寡人已下旨給內史騰,暫緩攻韓。”向周衝施禮道:“周先生之仇只有緩緩了,周先生,寡人對不起你。”
打着爲周衝報仇的旗號,而行滅韓之實,周衝本來就不太願意,如此處置正中下懷,道:“王上言重了,周衝之仇,私仇。韓非,國之棟樑,得韓非則天下無憂,周衝雖急於報仇,可週衝還明白天下更重要。”急於報仇只不過是順着秦王的話說說罷了,當不得真。
“周先生深明大義,寡人是小心眼了,落了下乘,周先生不要見笑。”秦王自嘲不已。
周衝連道不敢。
韓非其人名聲太大,尉繚師徒聽聞他即將來秦國,不由得聞名色喜,大有恨不得立馬見到其人的想法。
對於韓非這個法家集大成者,因遭李斯和姚賈陷害而未大用於世,身死秦國,徒讓後人嘆息的天才,周衝是欽佩有加,聽說他就要來秦國,也不由得心跳加速。
韓非雖死,他的學術傳於後世,他提出的法術勢理念,成了後世統治者維護統治的指南,儘管這個指南披上了儒家的外衣,高唱着孔聖人的讚歌,歸根結底就是他這三字。周衝這個現代人,對韓非在中國歷史上的影響有多大,自然是清楚得很,有機會見到這位歷史巨匠,哪能不興奮。
“寡人曾有言‘能與韓非遊,死而不恨’,韓非馬上就要到我大秦了,實是我大秦的喜事,大喜事,應該給韓非準備一個隆重的禮儀。”秦王思索着道:“寡人決定親迎韓非,就象寡人親迎繚子先生一樣,你們認爲如何?”
在歷史上,秦始皇就曾說過能與韓非遊,死而不恨的話,只可惜韓非給李斯害死,誠讓後人嘆息。
尉繚才識非凡,很得秦王的禮遇,但是尉繚清高之人,得到秦王的禮遇易,難以與秦王成爲知交。而韓非不同,口吃不善言語,卻善著書,而且其文很直白,富有真知灼見,這與秦王的性格暗合,無形中秦王把他引爲知交,乍聞他要來秦國,能不大喜嗎?自然是想盡快見到韓非。
秦王的話得到尉繚的贊同:“韓非其才非同小可,繚子自嘆不如,王上親迎,正該如此,正所謂國士無雙!”
李斯卻是眉頭一挑,道:“王上,臣斗膽向王上進一言。”
秦王心情正佳,也未多想,道:“你說吧。”
“王上,臣以爲當今天下七雄紛爭,各國之士各爲其主,趙人爲趙,齊人爲齊,楚人爲楚,魏人爲魏,燕人爲燕,韓人爲韓。韓非身爲韓國公子,必懷故國之思,他出使我大秦,必是爲存韓而來,爲韓而不爲秦。要不然,韓非就是爲國不忠,爲人子不孝。王上若以殊禮相迎,恐貽天下笑。”李斯侃侃而言,情理義皆全,不愧能言之士。
秦王臉上的喜色一下子全不見了,皺着眉頭,道:“李斯的話不無道理,韓非可以爲寡人出主意圖謀天下,圖謀韓國之外的其他五國,就是韓國不能滅,這也是人之常情嘛,誰叫他是韓國的公子呢?繚子先生,你以爲如何處置爲宜?”
李斯嘴角出現一抹得意的奸笑,一笑即隱。
讒言就是這樣,雖懷有不可告人的目的,但是他說的也在理,讓你不得不聽,以秦始皇之精明也給李斯的一番話說得不能不顧慮。
“韓非之才,世間罕有,要是能爲王上效力,則天下不足憂。若是不能爲王上效力,一旦在他國得用,其害也無窮。”尉繚沉思着道:“如何處置,這要看王上用與不用韓非而定。”
並非尉繚不知道該如何處置,而是他已經洞悉李斯的用心,先打個馬虎眼,讓李斯自動說出來再說。
“韓非如此大才,要是寡人不想用,那寡人就是昏君了,問題是他能爲寡人所用嗎?”秦王的眉頭擰在一起,道:“他要是不是韓國的公子,而是韓國的一個百姓,必定爲寡人所用,可他卻是韓國的公子,即使沒有故國之情,總有親情吧,總不能眼睜睜地看着寡人對付他的親人。”秦王很是煩惱,道:“周先生,你以爲如何處置爲宜?”
周沖和尉繚一樣打算,道:“王上,李大人胸有成竹,王上何不問李大人。”
“李斯,你說。”秦王看着李斯說。
李斯眼裡閃過一絲得色,道:“王上,臣與韓非本是同窗,學於荀子,情如手足。韓非是臣的學長,對臣有眷顧之情,好比臣的兄長,臣至今感念。臣以爲,臣去迎接韓非爲宜,臣一定探明韓非的來意,他是爲韓還是爲秦,臣自當如實上報,不敢徇私。”
這的確是當前情況下最好的辦法,秦王點頭道:“你瞭解韓非,由你去,最是合適。”
李斯一副恭敬之態道:“王上請放心,臣一定爲公不爲私。”
他已經在設伏筆了,到時他完全可以按照自己的想法上報,說韓非爲韓而不爲秦,按照秦王的一慣做法,不能爲秦用的人才一律殺掉,韓非就只有死路一條了,而李斯還可以把責任推得一乾二淨。
周衝終於見識了李斯陰狠的手段,道:“王上,臣以爲如此處置固然是好,不過,要是韓非爲秦而不爲韓,如此禮節又不能顯王上愛才之心,臣願與李大人一道迎接韓非。”
秦王皺着的眉頭舒開了,道:“這倒是個好辦法,兩全之道!就這麼定了。”
周衝看見李斯眼裡厲芒一閃,他恨不得把壞他好事的周衝給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