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斯一副除了秦王誰也在眼裡的表現,實在是讓人無語,而曾淑瑤卻是一副因爲心上人不徵求自己的意見擅作主張不高興的小兒女態,周衝看在眼裡,在心裡好笑。心想李斯這種功利心極重之人,飛黃騰達就在此時之際,他眼裡除了秦王他眼裡還能有別人?
曾淑瑤氣歸氣,接下來開始爲李斯擔心了,問道:“周兄,你說斯哥會不會有危險?”
任何一個戀愛中的女孩子都會擔心情郎的安危,周衝理解她的心情,笑道:“你不要擔心,他不會有事。”
“王上變化太快,人家還是擔心他呀。”曾淑瑤皺着好看的彎月眉,憂心忡忡。
“他能有什麼危險?他此去飛黃騰達,從此踏上青雲路,一路高升,一代名臣,一個爲後世譏評爲不是善類的爭議性歷史人物就此出現。”周衝在心裡給李斯的前途進行安排,安慰道:“你就不要爲李先生擔心了,一切都會好起來。”
當然,周衝還覺得好笑的是,在歷史上李斯見到秦王是因爲呂不韋的大力舉薦,而當歷史重來時,李斯見到秦王竟然是在這種情況下,是因爲自己賣豆腐的關係。百里奚得見秦穆公是因爲秦穆公派人用五張羊皮把他從楚國買回秦國,因而百里奚有一個外號叫“五羖大夫”,照此類推李斯會不會給人叫做“豆腐庭尉”或是“豆腐丞相”呢?(按:羖是羊皮的意思。)
曾淑瑤嘟囔着道:“可人家還是放心不下。王上這人實在是……”
周衝知道她心直口快,肯定是說秦王這人心機深沉,難以猜測,天知道他會如何對付李斯,私下裡說說也還無所謂,要是她在大庭廣衆之下說出來,那可不得了,忙道:“大伯,麻煩你們收拾一下。”
曾澍發明白周衝的心思,他是想早點去將作少府,把事情交接完成,道:“賢侄,你去忙吧,這裡交給大伯好了。瑤兒,別愣着了,快收拾吧。收拾好了,就回去。”他知道寶貝女兒快嘴毛病,在大街上呆着難保她不亂說話,還是回到家裡穩妥些。
“有勞大伯了。”周衝抱拳一禮,大步而去。不是周衝心急,而是他不想和官府的瓜葛太深,這事早完早好。
周衝趕到將作少府,通報進去,府丞沈青馬上迎了出來,老遠就抱拳行禮,道:“周先生,沈青有禮了。”
將作少府和現代的科技部有些類似,算起來是中央一級的官員,是高官了,在周衝的心目中他這種級別的人物應該是很有點架子,沒想到竟然是如此的親切和善,還真有點暈暈的感覺,連忙恭敬地回禮道:“周衝見過沈大人。”
“周先生不必如此拘禮,這可是折煞沈青了。”沈青大步過來,拉住周衝的手道:“周先生妙思妙構,沈青欽佩莫銘,沈青正要向先生請教,屋裡請。”拉着周衝的手就進屋。
秦國被稱爲虎狼之國,秦王被稱爲暴君,按理說他的臣子們也應該如狼似虎,對老百姓兇狠霸道,沒想到聞名不如見面,秦國的官員竟是如此的隨和,儘管周衝熟知歷史還真有點難以理解。
我個人認爲,秦國的政府是中國歷史上最有效率的政府之一,對官員的管理是相當的完善,各級官員都盡忠職守,這不是山東六國所能比擬的。有一點可以肯定,後世流傳着很多關於貪官污吏的事,秦國的貪官污吏有幾個?當然另有背景的不算。而後世史家,特別是儒家對秦國大加指責,抹煞了秦國很多可貴之處,實在是可嘆!(按:僅是我個人看法,朋友們不必當真。)
在周衝的記憶中,他沒少和政府官員打交道,可是那些官員哪有沈青如此隨和的,總是端着官架子,以官眼看人,一見面官腔十足,讓人聽着就倒胃口,心裡還真是感嘆古今之差別何其大也!忙道:“謝大人。”
“周先生,你看你,又來了,你別拘謹。”沈青輕拍周衝的手背道:“周先生,沈青也是工匠出身,對技藝這一道特別愛好,敬佩的也是你這種奇思妙構的能人。你別拘謹,我們好好探討探討。”
周衝忙遜道:“沈大人過獎了,周衝愧不敢當。”
二人正說間,到了沈青的屋裡,用現在的話來說就是他的辦公室,周衝一看,倒吸一口涼氣。屋裡除了一張桌子外,只有兩張椅子,放在桌子前後兩邊。很明顯,一張是他自己用的,別一張是給客人。桌椅嘛,說起來讓人難以相信,一看就知道是用了好多年的陳舊之物,要是在現代社會,早就送進博物館了,哪裡配他這樣的高官使用。
和政府打交道的事周衝沒少做,對政府的排場周衝是記憶深刻,不要說官員,就是一個小小的公務員,其辦公室也比沈青氣派百倍,現代化的設施就不說了,光是辦公室面積也比他大。想想吧,有些村幹部的辦公面積接近兩千平米,何等的氣派!
屋裡除了一桌兩椅外,還有一個瓦罐,裡面盛着熱水,還在冒熱氣。其餘的就全是書簡,堆滿了屋子,只留出一條走路的通道。
儘管簡陋到極點,但給人的感覺不是粗俗,而是一種優雅,一來就會想到這是進行學術探討的好地方,讓人不得不生好感。周衝油然而生敬意,讚歎道:“沈大人高風亮節,周衝敬佩!”
沈青把瓦罐推到周衝面前,道:“周先生過獎了,這熱水周先生將就着潤潤喉。”也不等周衝說話,直接切入主題,道:“周先生,可否請你說說你的傑作?”
和政府官員打交道,官員們先是一通官腔,說得非常流利,而他們的眼睛總是瞄着你的公文包,心裡想的是有沒有給他帶“禮物”,探實了再決定下一步的行動。要是有禮物,陰轉晴,官腔沒了,還會給你支點適用的“高招”,教你如何規避法律、鑽點政策的空子。要是沒有禮物,不好說,態度大變樣,溫度驟降千倍。
沈青沒有官腔,沒有試探周衝是不是帶有禮物,而是直接切入主題,其言其行和周衝想象中差得太遠,在心裡非常感嘆:“讀萬卷書,不如行千里路,何其有理也!我以爲秦國的官員和現代的官員一個樣,大錯特錯!”
沈青是工匠出身,對技術有着很高的領悟能力,周衝稍加提點,他就明白了,這事完成得就象喝南瓜湯一樣簡單,很快就完事了。
對於周衝的“巧思”,沈青是讚不絕口,只挑出一個毛病,那就是他以爲豆腐不能叫豆腐,叫椒乳好,因爲豆子就叫椒,如此叫法才叫文雅。豆腐最早出現時,不叫豆腐,就叫椒乳,這是“復古”嘛,周衝沒有意見。
接下來的事情就是領賞,一百金餅照每餅二十兩算就是兩千兩,周衝哪裡搬得動,僱了一輛馬車才運回曾府。
周衝剛進曾府,曾淑瑤一頭衝了出來,好象見到救星似的,道:“周兄,你纔回來,我可急死了。”
和曾淑瑤相識以來,她除了嘴快心急以外,還算是鎮靜,象現在這般惶急還是第一遭遇見,周衝很是好奇地問道:“發生什麼事了?”
曾淑瑤還沒有回答,只聽屋裡傳出一聲大叫:“痛快!痛快!王上真聖明之君也!必成大業!”接着就是咣咣之聲不絕,是器具砸在地上的聲音。
大叫之人不是別人,正是李斯,周衝驚奇地問道:“李先生怎麼了?”
“他呀,一回來就一個勁地喝酒,不住地摔東西,好象瘋了。”曾淑瑤心急如焚地道:“周兄,你快想想辦法呀!人家急死了。”眼圈都紅了,眼裡閃着晶瑩的淚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