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爍自請處分關十天禁閉。
可是,沒有專門的禁閉室。怎麼辦呢,在將軍府裡足不出戶十天,算作做禁閉?
王爍覺得,把自己關在將軍府裡不出門就算作是關禁閉,不足以引起下屬們對律法的重視,就命令施大柱,把他關在蘭州的監牢裡。
這下監牢的典獄長慘了。
王爍一個人還好辦,把單獨的監房收拾的跟結婚的新房一樣,想吃什麼給做什麼,實在不行,自己哪兒也別去,陪着他做監也就完了。
可王爍事多,找他的人更多,還都是高級別將領,哪個都是他惹不起的爺,哪個來了他也得高接遠送,一個勁的敬禮。一天下來,腰都直不起來了。
他們這位大將軍,這算鬧得哪一齣啊?
一天總算對付下來,典獄長還沒把氣喘勻和,晚上吃飯的時候,王爍就不願意了。
他把典獄長叫過去,指着桌子上擺的肉食問道:“這是監獄的飯嗎?你們監獄的犯人都吃上肉食細糧了,生活不錯嘛,比我的軍隊吃的都好!這樣的話,百姓當兵幹什麼?還不如犯罪作惡吃的好!”
典獄長心說您這不成心嘛。您是大將軍,我敢給您牢飯吃嗎?這是我自己花錢給您買的啊。監獄沒這份開銷,我還吃不上這麼好的飯呢!
王爍讓典獄長給他換監獄犯人吃的東西,典獄長哪裡敢換?
犯人們吃的,都是糧店裡賣不出去的壞糧食,和飯館裡弄來的泔水剩菜。不這麼着辦,那就一點油水也摳不出來。
上面管的嚴啊,不許虐待犯人,不許收犯人錢財,他們幹了幾輩子的發財路給堵的死死的,就靠從犯人嘴裡摳這點油水了。
典獄長不敢給他犯人吃的飯,小聲嘟囔着分辨道:“中午您也是吃的這個,您不沒說不行嘛。”
中午事多,王爍根本就沒注意吃什麼。
他對典獄長道:“中午我忘了,現在想起來了,我坐牢就必須給我吃牢飯,快去給我拿來,我餓了!”
典獄長苦着臉將肉食收走,回去可犯了難。
真要把牢飯給王爍吃,自己摳油水的事沒準可就暴露了。
換好一點的飯?太好他肯定還是知道這不是犯人吃的,還是不行。
一般百姓吃的飯食?萬一他在那兒吃着,再來一高官給碰上,那麻煩就大了!
你就給大將軍吃這個?得,你這典獄長甭幹了,你也給我吃這個去!
典獄長坐在自己屋裡左右爲難。
還是牢頭想到個主意,把大飯館的廚子給請過來,用栗子面充當雜和麪,用雞湯燉豆角幹,豆腐乾。
看着不咋地,和牢飯差不多,吃着可是香,和牢飯完全是兩碼事。既能應付了大將軍,高官們碰上怪罪也好解釋。
這主意好!典獄長大喜,忙讓人準備。一頓飯做下來,花了六分銀子。
典獄長問爲何如此貴?
辦事的告訴他,您要用雞湯燉菜,總得有雞**吧?不是新鮮現殺的活雞,哪能有那鮮味?這個季節淘弄點栗子面可不容易,得是麥子面十倍的價!
得,這下比準備肉食還貴!那什麼,那雞和雞湯不許偷吃了,留着下頓繼續用!
好在王爍吃的十分滿意,還誇獎他飯食做的好,粗糧淡飯做的比精糧還好吃!
對待犯人嘛,就得這樣,雖然他們犯了罪,但他們也是人,也有做人的基本權利。要尊重他們,關心他們,把他們改造好。犯人做監,不要完全看做是對他們身體的懲罰,要重點做他們的思想工作,使他們能夠出去以後重新做人,不再犯罪。
這是他當公務員時候背熟的理論。
典獄長陪着笑,一個勁點頭稱是,心裡卻暗暗叫苦。心說您幸虧只在這裡待十天,要是待上一個月,我就得賣老婆孩子伺候您了!
其實,王爍不傻,怎會不知道這裡面有貓膩?他也就是做個樣子而已,順便教一下典獄長怎麼糊弄上級,以求上下和諧。
水至清則無魚,這是一個管理者必須明白的最簡單的道理,古今一理,毫無例外。現代時王爍在機關幹到三十多歲,體會最深,理解最透的,恐怕就是這句話了。
自己表現太精明瞭,眼裡不揉沙子,一池水一眼望到底,誰還敢跟着你幹啊?
除了聖人,人人都會犯錯誤,甚至聖人也不見得不犯錯誤,你不能只要犯錯誤就依法懲處吧?那誰還敢當官?
人不怕犯錯誤,關鍵是看他所犯錯誤的性質和內心本意。
典獄長討好他,違反規定給他好飯吃,無非是懼於他大將軍的威嚴,怕得罪他,本身沒有要破壞規矩的意思,本來不用敲打他。
但他明目張膽給王爍好的飯食吃就不對了,這等於是讓他這大將軍也跟着犯錯誤!這就叫不會換位思考,沒有站在王爍的位置上考慮問題,王爍當然要敲打他。
等他明白把好的東西包在不好的外衣下,大家面子上就都過得去了,王爍當然要誇獎他會辦事了。
這就叫給下屬一定自由度,不能完全依賴於文字的律法和制度。這樣,每個官員才能充分發揮自己的能動性,把工作做好。
相信經過這次,典獄長也一定會從他們大將軍那裡,學到不少的爲官經驗,前途大有希望。
官場,無論是民主制還是其他的,都是一點點發展起來的,都有許多的經驗在裡面。古人的官場體制沒有今人健全,當然就不會比今人有經驗。
就好比王爍搞的這民主制度。
所謂民主,有小民主,有大民主,更有烏托邦式的全民主。什麼情況下適合小民主,什麼情況下適合大民主,如何利用體制,引導民主走向有約束的紀律,而不是最終被各種歪門邪道利用,最終政體崩潰,走向烏托邦,古人沒搞過,沒有經驗,肯定不知道如何去做。
王爍不是古人,且專業就是搞這個的。多個國家的經驗,多少前人今人的理論他都成竹於胸,所以他搞的輕車熟路,不會擔心別有用心之徒鑽空子。
你鑽空子的手段和現象我早就見過了,而且我有一整套前人用過,已經證明好用的方式方法在等着你,這是他的“金手指”,是沒有經驗的古人無法相比的。
所以,通過民主制度的不斷深化,他完全可以把所有人的能動性發揮出來,將自己統治的地盤治理好。
但是,他也有缺點,那就是缺乏戰略眼光。他畢竟不是偉人,只能學習偉人實行過的制度,卻不能把偉人拉來,幫他在這個時代現場出謀劃策。
他無論把西北這塊地方治理的再好,財力物力畢竟有限,憑藉這一偶之地對抗即將到來的滿清鐵騎,真的可以生存下來嗎?他還是毫無把握。
下一步如何發展,是向西向北,還是設法對付田見秀,出寧夏,佔據西安?但是,他答應過辛思忠,不能和闖王自相殘殺的。
他知道李自成一定會失敗,滿清鐵騎一定會到來,如何對付即將到來的滿清鐵騎,如何才能確保自己不會失敗?
在這方面,他不知道怎麼做好。樑敏是他教出來的,也不知道應該怎麼辦。
他的這幫下屬,辛思忠、黨守素、王平、哈克什、樑安國、樑定國、王建國、馬*元*華、牛方亮、施大柱、馬三喜等等,都是武將出身,跟他們討論一場具體戰役怎麼打,他們七嘴八舌,都牛逼哄哄的,問到具體事關大軍前途的戰略問題,就都蔫兒了,還不如他自己有大局觀呢。
祁廷諫只知道怎麼到處開茶馬市賺錢,李天俞和吳朗西自己那攤子事還整不明白呢,哪有功夫管這些與他們無關的閒事?
他需要的,是諸葛孔明未出茅廬而定三分天下,那樣的,具有宏觀大略的人才。可是,“文官考試製度”選拔上來的知識分子裡,一個也沒有;他走訪賢才,全國帖告示廣招賢士也沒招來。
沒有能定大計的人才,他們最後的命運仍是不可預料的。
他閉着眼睛,冥思苦想,明末國家都有些什麼名士?
袁崇煥、盧象升、孫承宗、熊廷弼、孫傳庭,這些人都死掉了。再說,就是這些人活着,和他也就半斤八兩,看他們乾的那些事,甚至還不如他呢。
錢謙益、顧炎武、冒僻疆,這些都是江南文人,吟詩作賦沒問題,真正讓他們出謀劃策,恐怕也是一羣廢物。
他就不相信,中國這麼大,在明末竟然會沒有人才。
不可能沒有人才,是因爲朝廷過於腐敗,崇禎人格不健全,視臣子如豕狗,人才被埋沒掉了。
王爍尋思半天,覺得人才在北京的可能性最大。因爲北京是政治中心,肯定有人才在那裡等待被重用的機會,只是機會沒有等到而已。
他最終決定,坐完禁閉之後,他要在李自成攻克北京之前,去趟北京,去尋找自己缺乏的戰略人才。
剛下了決心,吳朗西從西寧來了,帶給他一個天大的好消息,他把無縫鋼管給拉出來了!
納尼?這麼說,我們可以批量生產前膛槍了?太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