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的冬天來的格外早也格外的冷,剛剛進九月中旬暴風雪就已經提前席捲了遠東大地。
朝廷所說的關外和遠東地區並不是一個概念,雖然這兩個地方處於同一個維度同一個大陸,但是各自的氣候卻是迥然不同。
遠東地區廣義說是俄國人的遙遠東方,而在中國人的概念裡遠東則是黑龍江、烏蘇里江之外的廣袤土地。
黑龍江以北就不用說了,真正的苦寒之地,而烏蘇里江以東這片區域瞭解的人並不多。就拿海參崴來說,按照地球的維度來畫一條線,這裡的維度其實和奉天也就是今天的瀋陽差不多,但是海參崴的冬天卻比奉天要冷的多得多。
因爲烏蘇里江東岸,已經受到日本海溼潤氣流所影響,西伯利亞的冷空氣和海洋的潮溼空氣相互碰撞,自然造成比內陸更多的降雪,而寒冷的感覺也大不一樣。
內陸的寒冷多數屬於乾冷,你只要多穿衣服,厚厚的棉花或者毛皮就能隔絕外面的寒冷,使的人們的體感非常溫暖,用肖樂天的話講這叫做物理攻擊。
而沿海地區的寒冷屬於溼冷,空氣中的水汽含量非常高,棉花和毛皮內部容易積攢這些水汽,形成小片的溼潤區域,那麼衣服也就無法形成乾燥的隔熱空氣層,寒冷的感覺自然更勝,肖樂天管這個叫做魔法攻擊。
不僅僅是俄國遠東地區,其實再往南一點看看朝鮮半島的氣候就很能證明這一點了,朝鮮半島就是典型受到海洋氣候的影響,所以冬季雪非常多。
日本更是如此,太平洋的暖溼氣流和西伯利亞的寒流交匯在一起,創造了無數的雪國,這也是日本淡水量充足的一個很重要的原因。
遠東作戰天氣是最大的敵人,義勇軍想要在這片白山黑土長久的征戰,就必須要適應這裡的氣候。龍爺孤身冒險去見寧古塔琿春要求開放烏蘇里江邊界,目的就是讓義勇軍能夠平安的度過第一年的寒冬。
封凍的烏蘇里江現在還不能行走大車,但是徒步上人已經沒有問題了,套着老羊皮襖和棉大褂的清軍目瞪口呆的看着冰面上走來的一隊隊士兵。
漫天的雪花中綠色的棉衣非常的刺眼,所有士兵踩着一尺厚的積雪在向前掙扎,沒走兩三步就撲倒了一位,之後身邊的人趕緊攙扶。
沒人敢騎戰馬,現在戰馬比人還要脆弱,僅僅是過冰面上百米的距離就有六匹戰馬倒在雪堆裡再也沒有起來。
清軍老兵都看傻了“媽了個巴子的,這就是將軍說的義勇軍?就憑他們還能打敗老毛子?我靠,真的假的啊?凍也凍死了啊……”
“別看了,肯定是那些人,你看他們背後的快槍,咱們根本就沒有見過……你瞅瞅他們馬脖子上掛着的籠子,裡面是不是人頭?”
“哎呦,還真是人頭,快看啊是老毛子的人頭,真是那支殺老毛子的義勇軍!好爺們……趕緊接應他們,燒熱水……”
西岸哨卡的清兵馬鞭一響,一匹長毛走騾就拉着爬犁從哨卡中衝出來了。
這是關外生長的走騾,自幼已經適應了寒冷的氣候,長長的鬃毛甚至都蓋住了眼睛,後面的爬犁在雪面上跑的無比輕快,很快就衝到了這三十多義勇軍的面前。
“來的可是義勇軍的爺們?媽了個巴子的,你們不要命了,這種下白毛的天氣你們還敢出來行軍?把凍傷的兄弟送爬犁上,我帶你們去村子裡躲一躲……”
葉秋拱手謝道“承情承情!待會到了村子沒別的謝禮,我們帶的有好酒,老哥哥來喝一碗,管夠!”
一聽有酒喝老兵頓時笑的眉毛鬍子都飄起來了“行!有你這句話,我肯定到,您是長官吧?上爬犁我送你一程……”
葉秋搖了搖頭“傷兵上爬犁,我是軍官絕對不能上,我們義勇軍有紀律,傷兵大過天,軍官也不能搞特殊化,一兵不食、官就不能食,一兵未休、官就不能休息,老哥您頭前走,我們隨後就跟上……”
老兵頭當時就一愣,心說這是官?不可能吧,但是自己看看年輕軍人臉上的凍瘡,他知道這絕對不是演戲,也不是沽名釣譽。
再看看棉服上露出的金燦燦的星星,還有腰間的手槍,他知道普通大頭兵絕對不會有這種東西。
這就是打南邊來的義勇軍?媽了個巴子的,就衝這軍官的做派,老子也相信他們能打仗,這輩子也沒見過這麼愛兵的軍官啊!
啪的一聲馬鞭脆響,老兵頭帶着一爬犁傷兵直撲五里地之外的小土門村而去。
葉秋帶着一個排的兵力掙扎的沿着爬犁車轍往前走,迎面的暴風雪把冰渣子和寒風順着脖領子就往裡面灌,所有士兵的眉毛都已經掛上冰碴了。
哨卡其餘的士兵不敢怠慢,直接把大鍋坐在了外面,燒的七八成開的熱水裡面放着勺子“爺們們辛苦了,趕緊喝口熱的,再走五里路就有村莊了,安置你們這三十多號人還是沒問題的……”
義勇軍的士兵們冷的連話都說不出來了,他們排着隊一人喝了一勺子熱水,臨走的時候還不忘鄭重的給這些清兵行個軍禮道聲謝。
古代人實誠啊,他們從沒見過喝口熱水還敬禮感謝的兵,當時一個個慌的手腳都沒地方擱了“謝啥?這謝啥……一口熱水不至於的!”
等到所有士兵都喝完熱水離開之後,收拾鍋竈的一名小兵突然大叫了一聲“祖宗爺孃啊!銀子!這裡有銀子……”
衆人圍攏過去一看,果然在鐵鍋邊上放了一枚銀光閃閃的琉球龍紋銀幣!
衆人頓時鼻子一酸熱淚就滾出來了“媽了個巴子的,這都是啥兵啊!瞧不起俺們是不是?這是瞧不起俺們啊!給他們丟回去,這不是罵人嗎?”
年輕的士兵好臉面,誰願意在這些殺老毛子的英雄面前丟面子呢?就在他們想追過去把銀幣砸到那些人的臉上之時,老兵長嘆一聲拉住了他們。
“別去了,人家這是把咱們往好人堆裡推啊!人家敬咱們一尺,不能不領情,準備柴火吧,這口鍋暫時別熄火,我估摸着後面這幾天還得有人過河……”
“媽的,怪不得這些人能幹翻老毛子呢,仁義啊!這纔是戲文裡唱的仁義之師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