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寂靜,四九城的南城再往南,靠近莊稼地的南橫街裡,一間普普通通的臥房還亮着燈光,四周已經是以一片黑暗了。
同治帝即將大婚,最近京師又連續爆發衝突,結果就是四九城的宵禁制度越發的嚴苛了!百姓沒有人敢上街,大街上巡邏的兵丁也增加了十倍不止!
京師的夜晚,靜寂的可怕!
那間臥室門前,老農早早的就驅散了服侍的人,如同門神一樣的警惕四周,而臥室的房頂上,盤膝而坐的項少龍警惕的關注着四周,哪怕是蒼蠅蚊子都休想飛進來一隻!
也只有在這樣的安防力度之下,元首和大帥的這次告別談話才能順利的進行下去!
靠在牀榻上的曾大帥閉着眼睛聽肖樂天講那個神奇的世界,而肖樂天也在放肆的發泄着這些年來不能傾訴的委屈!
那一刻,肖樂天也有些想家了,他懷念北方的霧霾,擁擠的地鐵,手機裡的垃圾信息,父母親人逼婚時候的肆意誇張的言辭……
那一刻,曾國藩也在暢想未來,能夠日行千里的高鐵、能夠降落在月球上的月兔、能將億萬人保護在裡面的天網……
今人和古人在這一刻思想碰撞到了一起,在如此孤獨寧靜的夜晚,享受着只有他們才擁有的這份記憶!
“大帥睡吧……我穿越而來的那個時代,我們中國人已經做的很好了……現在我又穿越而來了,相信我會給這個世界的中國人帶來一個更好的前程……”
“睡吧……嗚嗚嗚……”肖樂天腦袋埋在了牀榻邊上,小聲的哭了起來,而此刻的曾國藩已經榨乾了他最後的元氣!
迴光返照終將落幕,他陷入深深的昏迷之中,肖樂天能夠預感到,這一次大帥恐怕再也不會醒來了!
門吱呀一聲的推開了,肖樂天晃晃悠悠的走了出來,老農扭頭問道“大帥……”
“睡了……大帥已經睡熟了……別打擾他了……”
南橫街曾大帥的臨時行轅所有大門洞開,人們急匆匆的跑來看着肖樂天好像期盼着奇蹟出現!
可是元首隻是搖了搖頭,嘆息一聲大步流星走出了大門,幾輛人力車在寂靜的街道上快速離去!
遠方傳來巡城士兵的呵斥聲,隨後就是一陣響亮的耳光和磕頭搗蒜的聲音,囂張跋扈的肖樂天根本不顧所謂京師的宵禁制度,一路揚長而去甚至連隔絕內城和南城的崇文門,都得爲元首在深夜臨時開放!
此時已經是十月九日凌晨兩點了,肖樂天知道紫禁城內給皇后還有嬪妃們的彩禮都已經送過去了,明天就是花轎擡着皇后入午門的吉時!
卻偏偏在這個時候……
回到大使館的肖樂天心情非常煩悶,一個人關在書房裡也不願意睡覺,也不想見人,反倒是讓小廚房準備了點酒菜,關起門來自斟自飲!
二位夫人、四天王等等高官都在門口焦急的踱步,但是龍爺全都攔住了“夫人……諸位大人……什麼都別問了,什麼都別說……”
“元首心情非常不好,您們讓他自己一個人待會吧……”
人們嘆息一聲紛紛散去,而就在此時此刻,紫禁城的養心殿內,又日新的載淳正在熟睡之中!
馬上就要大婚了,小皇帝志得意滿睡的四仰八叉的,嘴角露出了笑意甚至還拖出了一道口水!
他可不是做夢娶媳婦樂的,身爲皇帝他什麼時候都不會缺少了女人,他這是爲了即將而來的親政而興奮!
雖然他此刻已經無限的接近了親政,權利也都開始收回到了手裡,但是差了這麼一道程序就是名不正言不順!
大婚之後,這個帝國可就真的掌握在自己手裡嘍!
模模糊糊中載淳翻了個身,眼睛睜開了一條縫,他突然發現一個熟悉的身影站在了自己身邊。
沒有害怕,因爲這個人太熟悉了,載淳笑着坐了起來“哎……曾愛卿?大帥您怎麼進宮來了?身子可大好了……”
來的正是曾國藩,他穿着一身鄭重的朝服向載淳畢恭畢敬的行禮,這身子骨哪裡還有一點有病的樣子。
“陛下……臣是來跟陛下告辭的!臣的身子骨已經大好了,多謝陛下惦念!”
“大帥您要走?難道要告老還鄉嗎?何必這麼着急,您在京師裡多陪着朕幾年,朕也不給大帥安排多少活計,您就在這修養好不好……”
“來看看,朕以後是怎麼治國的……”
曾國藩起身笑道“陛下,臣老了,治國的事情也弄不來了,臣今天來見陛下只是給陛下帶一句話……”
“滿人入關已經二百多年了,從順治爺開始到今天曆經到陛下已經是第八位君王嘍!”
“國家國家,其實國就是放大了的家,家就是縮小的國……怎樣才能家國興旺呢?不過就是前人積德後人享福!”
“白山黑水走出來的滿人先輩們,帶着的是千年積攢的氣運入駐中原,當然也是趕上了漢人的劫難而成事兒的!”
“既然成了,那就沒什麼好說的!臣不想議論什麼對錯,但是臣只是想告訴陛下,福氣不是無限的,他就好像是銀行裡的存款一樣,你用一點就會少一點!”
“世人只知道享福不知道積福,就好像只知道提款消費,而不知道存錢積蓄一樣!早晚會花光的!”
“當一個人、一個家、一個國!出現福報不足的情況後,自然就會出現鎮不住人和事,各種邪祟妖孽也就會誕生了!”
“大清國享樂了二百多年,已經出現了福報虧空,鎮不住這一國的危險境地!這是大勢所趨,非人力能夠改變!”
“陛下!要知道進退啊!臣一生給朝廷賣力,實在是不願意以後看見滿人屍山血海的慘況!”
載淳嚇的從牀上跳下來“大帥……這可如何是好?請大帥教我……”
曾國藩嘆息說道“天命已改,除了順應之外別無他途!陛下此刻就應該思考未來江山鉅變之後的活路了!”
“爲今之計……您只有放棄幻想,拋棄獨尊的念頭,立刻和漢人精英們協商談判,一起分配權力共建一個新的國家!”
“這是陛下唯一的出路了……唯一的出路了……”
載淳臉色有些不快的反問道“大帥剛剛也說了,我滿人入關建國,就是靠的漢人劫難衰弱才成的!”
“既然漢人已經入劫衰弱了,明朝的福報也已經耗盡了,憑什麼他們還能再崛起呢?”
曾國藩搖着頭緩緩的後退,向着牆壁退了下去“此一時彼一時……國朝這二百年來,滿人驕奢淫慾,一直都是享福不積福!”
“可天下漢人卻在辛勤勞作,拼命讀書奮進……該贖罪的贖罪,該積福的積福……”
“二百多年了……風水已經轉過來了……陛下請速醒啊!請速醒……”
曾國藩就這麼隱隱的退入牆壁內消失不見了!
“大帥別走啊……大帥別走……”載淳大叫一聲,噗通就摔在了地上,這南柯一夢就被生生摔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