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場鬧劇終於收場了,洋行十名火槍手擋住了十五六名地痞的輪番進攻,直到最後也沒讓糞水沾上牌匾和紅綢。肖樂天站在洋行大廳裡,驕傲的看着他們“行,不愧是我教出來的兵,敢打敢上……最關鍵的是不怕髒,都是好樣的,一人十塊大洋,下去洗洗澡吧……”
肖樂天安慰了大傢伙一下,緊接着就鑽到洋行後面的賬房裡,沒法子前面實在是太臭了,夥計們正運沙土清理呢。
“說說吧,這羣人什麼來路?”肖樂天顧不上喝茶,趕緊詢問項少龍。
“一羣跳蚤罷了,鹽幫和漕幫的外圍弟子,其實根本就不算弟子,就是外圍有點聯繫的地痞流氓罷了,我和鹽槽兩幫的大龍頭都稱兄道弟,他們跟我連攀輩分的資格都沒有……”
在項少龍的介紹下,中國歷史上一個非常顯赫的灰色幫派呈現在了肖樂天的面前。在歷史上自從大運河貫通之後,很快就變成了南北商業貿易的樞紐,從隋唐開始一直到清末,這條運河就從來沒有閒過。
明清兩朝,依託於這條運河最主要的兩種商品,一個是鹽而另一個就是糧食了,這也就形成了兩個民間的大幫派,鹽幫和漕幫。這兩大幫派其實並不像肖樂天所想的那樣,都是一羣窮苦民工,再加上江湖好漢所組成的黑社會組織。
相反,這兩大幫派的頭目們,都是依託於鹽和糧食這兩大商品而形成的商界巨賈,都是很有身份的人,正是因爲他們能夠組織並約束低層龐大的民工羣體,而且對朝廷還有貢獻,所以這兩個幫派一直都是黑白通吃,乾的都是跨界的買賣。
直到雍正年間,兩幫匯合一個稱作青幫的組織出現了,而這個組織在清末民國的歷史上異常活躍,甚至不少國民黨大佬都是出自這個幫派。
“青幫啊!你說的是不是青幫?”肖樂天興奮的問道,項少龍微微搖頭“先生最好還是不要稱呼這個名字,在朝廷眼裡,鹽幫和漕幫纔算是正統呢,而青幫多少和洪門、天地會什麼的扯不清,所以一直很招朝廷忌諱的……”
肖樂天點了點頭,心說野史還真靠譜,聽說蔣介石都是青幫中的老大,輩分很高的。而且青幫私下非常支持同盟會的事業,原來從起頭的時候就跟反清勢力有瓜葛啊?看來這個組織還真的值得拉攏拉攏。
“塘沽這地方,也算是大運河漕運的一個補充了,鹽槽兩幫的勢力對這裡多少也有所覆蓋,象髒老鼠這種貨色根本就是自己往自己臉上貼金,會幾句盤道認親的口訣手勢,就以爲自己是幫裡的兄弟了?純屬做夢,就包括他的老大,小辮孫也不過是漕幫外門之外門,勉強能沾的上邊……”
“先生放心吧,有我在這裡震着,沒人敢造次……”項少龍的包票沒有讓肖樂天放心,他反而目光炯炯的說道“沒這麼簡單,要知道範掌櫃在之前已經拜過碼頭,四百多銀元放在四九城也算是大禮了,爲什麼他們還要找麻煩呢?”
“另外,他們不可能不知道範鐮和我的身份,先不說我這個海外孤客、西學宗師的身份值錢不值錢,範鐮掌櫃的可是跑四海的大商人了,晉商範家出來的直系難道連開一間洋行的面子都沒有嗎?至於鬧到潑糞……”
肖樂天的疑問讓龍爺和老掌櫃眉頭緊鎖,他們也意識到了問題的詭異,最後龍爺站起來“今晚我去見見這個小辮孫,我就不信了一個徒孫輩的毛賊還敢騎在我的頭上?”
肖樂天揮揮手示意他坐下“不可不可,你也說了你們兩人身份差的太大,如果對方這種毛賊都要你出手,那麼以後你還不得忙死?哦,對了,這把左輪槍你帶着防身吧……”
說着肖樂天居然把林肯送他的雙槍之一,遞到了項少龍的手上“這裡的子彈你帶走一半,回頭讓老掌櫃的給你進口點子彈,好好練,柯爾特左**作很簡單,你有暗器功底,我想用不了兩月,你就能百步穿楊了……”
項少龍當時就愣住了,他現在追隨在肖樂天的身邊也經常看《西行漫記》對於西方的政治體制也知道了不老少,在他的心裡總統已經等同於皇上了,畢竟那是美國最大的大人了。
好傢伙,這是皇上御賜的雙槍啊,先生居然能分我一隻?項少龍激動的手都抖了,他這輩子也沒用過這麼榮耀的寶貝武器啊。在江湖漢子心中,誰還沒個御賜的夢呢?
“這這這……這怎麼使得!這可是美國總統賜給先生的雙槍啊,我只不過是一名江湖漢子,當不起用這麼貴重的武器……”項少龍嘴裡在推辭,可是眼睛已經出賣了他。
肖樂天微微一笑,拉着他的手把搶塞了過去“當得起,我的命還要靠你來保護呢,記住要多多練槍啊,未來世界的潮流還是火器,咱們不能落伍啊……”
這一刻項少龍不知道怎麼搞的,突然鼻子裡面酸酸的,眼眶都紅了,古人那股子士爲知己者死的勁兒又上來了“多謝先生,我出去巡邏看看,你們先聊……”說完扭頭走出了賬房,手裡的洋槍攥的跟自己命一樣。
就在肖樂天用洋槍收買人心的時候,倒黴的髒老鼠正被小辮孫用鞭子死命的抽呢“廢物,你就是個廢物,老子養你們有什麼用?”緊接着啪啪又是兩鞭子。
“什麼他媽的猛龍了,在塘沽這個地界,是龍你得給我盤着,是虎你得給我窩着,天大地大,他媽的官兒最大你知道不知道?老子這筆買賣你知道背後來頭有多大嗎?說出來嚇死你……”
小辮孫怎麼能不生氣,自己是黃舉人老爺點的第一員戰將,而且給的任務還不是殺人放火,不就是抹把屎嗎?這都幹不好,以後黃舉人還能用他嗎?真要是惹惱了黃舉人,隨便動用點官府裡面的關係,就能把小辮孫他們給踩死。
就在髒老鼠疼的哇哇亂叫的時候,從屋裡傳來黃舉人的聲音“行了行了,沒辦成就沒辦成吧,也怪我之前低估了這個姓肖的,沒想到他身邊居然藏着猛人啊……”
“哎呀,黃爺聖明啊,那人自稱姓項,說是北地龍爺,那不就是項少龍嗎?跟南方的老鷹齊名的,那可真的是江湖大豪啊……”髒老鼠一聽趕緊給自己辯解。
可是沒想到這句話居然讓黃舉人勃然大怒“放屁!胡說八道,項少龍曾經刺殺過肖樂天,怎麼可能成了他的保鏢?你騙到我的頭上了,給我狠狠的抽……”
小辮孫一聽氣的臉直抽抽,心說你就是個傻子啊,舉人老爺都放你一馬了,你還添油加醋的廢什麼話啊?得了,打死你也不冤枉。
在髒老鼠的慘叫聲中,黃舉人陷入了沉思,他並不是在乎那個叫項少龍的傢伙,他是被之前管家送來的一份情報而發愁。
“乖乖啊,沿海樓宴請了兩名洋鬼子,看樣子身份還很高?他們爲什麼要密會肖樂天呢?難道真的跟北京城裡傳說的一樣,這個二鬼子有海外背景?今天這事情怎麼鬧的有點複雜了?”黃舉人揉着太陽穴,突然覺得北京城送來的這個任務有點棘手了。
“黃爺,下面怎麼辦?”累的滿頭大汗的小辮孫走了進來,院子裡的髒老鼠屁股都快抽爛了。
“範鐮的洋行不是在城外有幾件倉庫嗎?你今晚派幾個人去摸摸底,如果防守鬆懈的話,就給我燒了,我倒要看看肖樂天這條猛龍有多厲害……”
當天晚上,月黑風高剛剛過了午夜,在所有人都沉睡之後,十多名黑影開始快速接近塘沽外圍的倉庫羣,不一會的功夫就已經找到了範儒新建的十間大型倉庫。這時候的大清朝還沒有用水泥的呢,爲了施工的快捷範鐮根本就沒有用磚石,徹底就是用木頭搭建了這些庫房。
黑影左顧右看,發現沒有人也沒有狗,欣喜若狂的他們開始從背後掏油葫蘆,眼瞅着就要開始下手了。不過還沒等他們點火呢,突然一道快如閃電的黑影從街道上掠過,只聽一陣悶響,四五名黑衣人後腦遭到撞擊當時就昏倒在地。
剩下的人剛想大叫,突然從隔壁倉庫衝出一羣沉默的人影,如同疊羅漢一樣把這羣縱火犯給壓在了身下。
“救命……”只有一個黑衣人喊了一聲,可是還沒喊完嘴巴就已經被堵住了。
第一個下手的就是項少龍,只見他扯下臉上的黑布對着身後的司馬雲低聲說道“拽到庫房裡,分開審問一定要把他們尿牀的事情都給我審出來,今天咱們好好挖挖這幫人的底細……”
“沒問題,您就瞧好吧……”司馬雲一臉陰沉的盯着這羣縱火犯,眼睛裡到處都是燃燒的火苗。
事實證明地痞流氓是不會有地下黨一樣的堅強意志的,皮鞭棍棒下這羣混混把自己六歲時候偷看女人洗澡的事情都給招出來了,甚至這裡面還有六個人手上都帶人命,居然是拍花子的。
“媽的,連女人和孩子你們都下手啊?這羣畜生……龍爺怎麼辦?”司馬雲氣鼓鼓的問道,不過龍爺沒有回答從庫房外卻傳來了肖樂天的聲音。
“把這羣雜碎分成兩批,手上有人命的和沒有人命的分開……在北面六七裡地就是黃舉人家的糧倉了,聽說堆滿了糧食,爺我看的很不爽,想吃一鍋爆米花了……”
在肖樂天的指揮下,兩撥黑衣人被押運到**仁的糧倉裡,在制服了一個看糧倉的老頭後,那些有人命的傢伙被捆綁起來扔進了糧倉。而剩下的那批,則被打斷了手腳捆在糧倉外面的槐樹林裡,讓他們眼睜睜的看着糧倉火起。
肖樂天手裡攥着燃燒的火把,心中長嘆道“這個該死的大清朝,把我一個好好的四有青年生生給逼成了一個殺人放火的兇徒,這真是上哪說理去啊……”
搖頭晃腦之間,火把飛進了糧倉,浸滿油料的糧食包頓時火光大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