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熙九月初回鑾,張廷玉自然也跟着回來了,顧懷袖瞧見他進屋的時候幾乎沒將他整個人給認出來。
風塵僕僕,人瘦得厲害,她甚至覺得他白頭髮都多了兩根,可偏偏張廷玉的眼神很亮,很明亮。
在他跨進屋門的時候,顧懷袖近乎以爲他那一雙眼底的目光乃是出鞘的寶刀,亮得嚇人,又帶着森冷的寒氣。
可他進了門,往屋裡一坐,便將眼皮闔上,轉眼刀光劍影都熄滅了。
顧懷袖早知道了十八阿哥胤衸沒了的事情,太子被廢幾乎是這一個當口上傳回來的消息。
有兩個多月沒見,顧懷袖看着張廷玉,只連忙叫人打水。
可她一低眼,便見到了張廷玉有些發腫的右手手指,伸手過去一握,只覺得僵硬無比,真要跟爪子一樣了:“你手怎麼了?”
張廷玉過了許久,纔將胸中意平復下來。
他睜眼時,已經是光華斂盡,可剛剛那種心驚肉跳的感覺還殘留在顧懷袖的心底,揮之不去。
“十八皇子病逝,皇上訓斥了太子諸位阿哥,被氣得有些輕微的中風,右手不能寫字,只我跟吳什兩個幫着做事,李光地大人年紀大了,也熬不下來……”
張廷玉這一回是真累着了,想起這些日子以來的驚心動魄,真恨不能倒頭就睡。
可他要處理的事情還很多,如今正在整個京城風起雲涌變幻之時,很多事情還落不到實處。
如今康熙還在暢春園,要擇個吉日纔會迴鑾,更何況還要扶着十八皇子的靈柩回來。
諸位皇子都已經齊齊聚集到了康熙的身邊,可康熙現在誰也不想搭理。
十八皇子乃是他的小阿哥,一貫捧在康熙的手心裡的,張廷玉還去上書房給他講過學,沒想到如今說沒了就沒了,中秋會見蒙古貴客的時候,還在他皇阿瑪跟前嬉鬧……
真是個世事弄人。
自打皇上氣住了之後,京城裡的奏摺基本都是張廷玉給皇帝念,皇帝聽了讓張廷玉給批摺子,有時候不要緊的摺子就讓張廷玉代批,要緊的摺子則是康熙看過了自己拿主意,或者問問身邊帶去的幾位近臣。打十八阿哥病了之後,幾乎所有的事情都從張廷玉這裡經手。
張廷玉爲漢臣,吳氏則是滿人,兩個人名義上還在李光地的手下做事,可李光地眼睛已經不大看得清了,漢大臣這邊的事情全部砸到了張廷玉的肩膀上。
成百上千的奏摺堆着不說,有時候遇上皇帝火氣大,還要跟着給皇帝擬旨。
九月初從塞外和熱河過來的幾道摺子和旨意,全都是張廷玉寫出來的。
如今看看他這手,幾乎是不眠不休地抓着筆桿子過來的,已經僵硬得做不出第二個姿勢來了。
他擡手另一手摸了摸顧懷袖的額頭,只笑:“哭什麼呢,別人求也求不來的好事。”
“這算是哪門子的好事?”
這會兒顧懷袖也任性了起來,也懶得搭理他,只叫白露青黛端了熱水上來。
她就沒見過這樣不知道愛惜自己的人:“南書房下頭的翰林院學士去的也不止你一個,怎麼事情就你勞累得最多?我就不信旁的人這手能有你的厲害。”
“我這手可厲害了。”
張廷玉笑了笑,看她從旁邊拿了軟軟的綢帕子從盆裡蘸了熱水,慢慢給自己擦手。
熱氣舒緩上來,連着手部的經絡也跟着活了起來,原本幾天握筆,幾天勒繮繩的那種僵硬,終於漸漸地開始消失。
顧懷袖的手很柔,這麼多年這一雙手還是最漂亮的,一面給他擦手,看着他指甲縫裡填着的硃砂,先用帕子擦了一回,卻暫時沒管,然後喚人取了針,卻不用針尖,換了針頭來挑,而後才叫人換了一盆水來給他泡手。
張廷玉將兩手按進了銅盆裡,輕輕地活動着自己的手指,又想起這幾日來的事情,一樁樁一件件,驚心動魄至極。
他大多數手指的指甲很圓,常年都在修剪,唯有有時候翻奏摺和掐紙頁,所以右手大拇指略有個兩分的指甲留出來,除此之外是左手小指的指甲也留出來,有些長。
細看他這一雙手,與當年的張英無異,也與時常在南書房伺候的李光地差不多。右手各個握筆時摩擦着的位置,也有厚厚的繭皮。
這是文臣的一雙手,也是南書房近臣的一雙手,更是未來朝廷重臣一朝宰輔的手。
顧懷袖只站在旁邊看着,見他泡手的時候,表情沉靜,似乎在考慮什麼事情,也不打擾他,只是眼底不知怎的涌現出許多酸澀來。
張廷玉只沉沉道:“捨得捨得,不捨不得。何故在意那麼多呢?”
“說時容易做時難,若是我又一日忽然老了,你見着我,也如我此刻見着你的手……”顧懷袖嘆了口氣,看了看自己那一雙手,忽的笑了。
張廷玉只這麼瞧着她,道:“寧願我老上三五十年,也不願看見你老上一分。”
她是被他捧在手心裡疼的,怎捨得有一分一毫的損傷?
將手掌從水裡提出來,張廷玉手指還是有些僵,顧懷袖給他擦手,埋着頭一句話都沒有。
待得手擦乾了,他才點了她眉心一下,道:“別像那麼多了,慧極必傷,智多近妖。”
“你才妖呢。”
顧懷袖拽了他手,拉他坐到一旁去,自用了藥酒緩緩給他擦手,再次揉按,又活動着他一根根手指,屈伸着,好叫氣血走得更快。
做完這一切,放才見得他這爪子像個人的爪子了。
張廷玉只擁着她,兩個人一道用了飯,卻對之前塞外的事情絕口不提,到底張廷玉有沒有在裡面做什麼,顧懷袖無從得知,也不必得知。
看着胤禛那邊似乎也不慎清楚,胤礽到底是自己倒了的,還是被人推倒的,一點也不知道。
她服飾着張廷玉到牀上休息,張廷玉兩眼下頭都是烏青,只擁着她一起閉上眼,沒一會兒他就睡着了,想必這幾日來極困。
可顧懷袖睡不着,她在夜裡,藉着外面昏暗的燈火看着張廷玉的臉,他表面一個謙謙君子,內裡就是個手段不少的政客。
可她看着他,只覺得越看越是喜歡。
擁着薄被,入秋之後已經開始發冷,這會兒有個人躺在自己的身邊,卻暖和地跟在火爐子旁邊一樣。
顧懷袖見他睡熟了,悄悄起身,掀了紗帳出去,只端了一面圓鏡去外頭坐着,裡屋的燈被她給吹熄了,【怕攪擾了張廷玉睡覺。
青黛還沒想到她這時候出來,倒是嚇了一跳,又見顧懷袖手裡拿着一面圓鏡,更是覺得離奇。
然而顧懷袖沒說話,只坐了下來,看着鏡中自己那張臉,成熟而帶着嬌俏,眸底卻是經歷過大起大落之後的沉穩。想想十七年之前,她的眼神儘管也很沉,可沒有這樣滄桑之後的波瀾不驚。
只看當初的年沉魚就知道了,那時候,顧懷袖看着她青春靚麗,也只當她是晚輩,帶着一種難得的包容的心態去看。
其實不止是張廷玉老了,她也開始老,只是臉上還不大看得出來罷了。
手指撫過眼角,似乎也有隱約的細紋,這些都是蓋不住的。
顧懷袖見了,只微微地一笑。
天已經很晚,張府裡寧靜的一片。
顧懷袖正想放下手裡這一面鑲金嵌銀的美人鏡,卻見外頭白露進來,說是有人遞了一封信給顧懷袖。
這麼晚,還有誰送信來?
顧懷袖剛剛接過來,一看見外面的字跡便愣了一下。
她讓白露出去,看見了封着牛皮紙的火漆上頭,竟然有一隻蟬的圖案。
心裡生了警惕,便格外小心。
信封外面寫着的乃是孫連翹的字,讓人轉顧懷袖親啓,可信封裡面拆開,卻是胤禛手書的密信。
這人瘋了不成?
顧懷袖簡直被胤禛的膽量給嚇住了。
張廷玉是奉旨回京先來辦事,可胤禛這個時候人還在熱河,接了十八阿哥去了的消息就已經直接馬不停蹄地趕去了,在這種風起雲涌的節骨眼上,竟然還能能給顧懷袖送密信?
然而一看信中所寫,顧懷袖就倒吸了一口涼氣。
太子爺在塞外之時,多有偷窺皇帝起居之舉,甚至在晚上悄悄劃破了皇帝休息的帳篷,往內窺伺皇帝之行爲。
康熙曾言太子與索額圖之結黨,令他未卜今日被鴆明日遇害,如今皇帝與太子之間的權力爭奪與勢力交鋒,更在今日巡幸塞外的過程之中達到頂峰。皇帝寵愛十八皇子,十八皇子竟然忽然病故,而太子不僅面無傷心之色,還依舊縱情酒樂,在皇帝最傷心的時候,竟然悄悄窺伺康熙之一舉一動!
試想半夜傷懷之時,竟然又見到自己的兒子隔着帳篷窺看自己,期冀着這個老頭子什麼時候去世,用心何其歹毒?
近乎就是當場,康熙便大怒不已,指着胤礽的鼻子斥罵大半夜,立刻將胤礽關了起來。
其後,從塞外拔營回熱河途中,便已經有廢太子之言,剛到熱河更是差點連別的皇子也都遭殃。
胤禛此刻在那邊因爲太子的緣故,更不受皇帝的待見。
十三阿哥力保太子與自己的四哥,竟然遭致康熙盛怒之下的一頓鞭笞,臥病在牀。
昔日風光的十三阿哥胤祥,轉眼之間竟然與太子一個待遇,太子一黨只剩下了胤禛一個……
其實事到如今,該說是四爺黨了。
當日之事顧懷袖不得而知,信中也不會屢屢提及,只言太子被廢,皇帝傷心不已,正所謂是一鼓作氣器再而衰三而竭,打仗時候的士氣是這個道理,康熙的心思也是一個道理。
當年一手栽培起太子來,康熙對兒子們的心血幾乎都傾注在太子一個人的身上。
就像是農夫親手種起來一片莊稼,忽然有一天這些莊稼都得病了,康熙一時之間憤怒不已,看見趴在莊稼上頭的種種蟲子,以爲是蟲病,實則那莊稼是爛到了根子裡。
旁人都知道莊稼是沒救了,可康熙不相信。
他親手栽培起來的太子,就是他這一片莊稼,必定還留存有最後的一絲希望。
正所謂是“伏久者,飛必高;開先者,謝獨早”,太子就是那個“開先者”,而胤禛則是“伏久者”。
今夜胤禛這一封信上只模糊地敘述瞭如今的事情,讓顧懷袖對大局有個瞭解,如今誰都回來不了,京城這邊的局勢四爺雖有謀士,可顧懷袖這邊也出不得差錯。他更怕的乃是張廷玉忽然倒戈……
張廷玉先行回京,若京中有什麼變故,誰先籠絡住了張廷玉誰就能佔得先機。
更何況,張廷玉乃是皇帝近臣。
胤禛的最後一句話是:且捧老八上位議禇,密信大學士馬齊,此人胤禩一黨,定謀先機而動。
“好歹毒的心腸……”
顧懷袖好歹對這一段的事情知道一點,可萬萬沒想到竟然會是這樣的發展。
早先八阿哥其實就已經被張廷玉架空了在翰林院之中的勢力,失了根基,翰林院乃是整個大清文臣高官專出之地,從裡面出來的翰林起步都要當個四品官,比起下面芝麻小官上來的,可佔據不少的優勢。
滿朝文武之中不少八爺的人,可新血補充不上來,八爺的勢力就像是水中飄萍,很有一段時間不穩定。
可張廷玉前一陣佯裝着又把翰林院的勢力都還給了八爺,於是八爺心中大定,行事堪稱是肆無忌憚。
如今胤禛前面跟顧懷袖說太子還死不透,康熙對太子還有個念想,可如今卻要在這個時候推着八阿哥上位,分明就是陷害!
張廷玉剛回來,顧懷袖大半夜就接了這樣的一封信,真真是要嚇死個人。
胤禛說要密信大學士馬齊,顧懷袖肯定不能真的這樣幹。
這種所謂的“密信”只能是暗示,至於背地裡坑八阿哥的事情,還要翰林院之中發力。
好在張廷玉跟八爺太子爺都有仇,也不怕誤傷了誰。
顧懷袖將這一封信給燒了,才慢慢縮回去跟張廷玉臥在了一起。
她這一回睡沉了,第二天張廷玉早早回來了去宮裡做事,她竟然也不知道。
一直忙到第三天,康熙迴鑾,這纔算是將廢太子的事情落定了。
這一回跟着回來的,竟然還有三皇子胤祉的同母姐妹,也就是早年特別得皇上喜歡的十公主,不過嫁給了元朝忽必烈的後裔蒙古博爾濟吉特氏的策凌,這一次遠去也是見蒙古部族的首領,結果帶了這麼個純愨公主回來。
太子被廢,皇帝的意思很堅決,根本就沒有經過什麼阻攔,過了早先憤怒氣急到近乎暈厥撲地的階段,皇帝似乎就冷靜了,平靜了。
康熙甚至還一日下了兩道聖旨,頭一道聖旨讓廢太子胤礽搬出毓慶宮,住在養馬的上駟院,舉朝震驚,無數人想着太子應該是氣數已盡。
哪裡想到,所有人都覺得接下來會有大動作的時候,康熙的第二道聖旨就下來了——
這一回,是恩旨。
因爲今年的中秋是在塞外過的,還沒跟宮中的妃嬪大臣們共樂過,竟然下旨召集王公大臣以及京城諸位品級到了的命婦,在下旨的次日黃昏入宮。
王公大臣們陪着忽然感覺寂寞的康熙,而命婦們則陪着早年遠嫁蒙古的和碩純愨公主。
顧懷袖接到這個消息的時候,便想到了林佳氏。
如今太子沒戲了,林佳氏如何呢?
林佳氏的日子的確是不大好,可她滿心都懷着期待。
一旦太子出事,就意味着四爺交給她的差事,她已經完美地完成了。
眼看着殺了自己兒子的兇手已經被圈禁,林佳氏近乎是喜極而泣,比之整個毓慶宮之中的棲棲遑遑,林佳氏高興得不得了。
皇帝下令讓大阿哥胤禵與四阿哥胤禛一起看守太子,毓慶宮這邊的守衛也交給了胤禛,萬不能允許任何人出入。
可林佳氏相信,“旁人不能出入,可四爺是看管毓慶宮的人,一定能出入的。”
碧秀只輕聲道:“您小聲着一些,事情還沒結束呢。”
外頭忽然熱鬧了起來,遠遠聽得見有人說話的聲音,眼看着天色漸漸暗了下來,那聲音竟然還越來越大了。
林佳氏皺眉道:“太子出了這樣的事情,宮裡難道不該是人人畏縮嗎?怎麼……怎麼還喜氣洋洋的?一定是太子作惡多端……所以人人稱快吧?”
“主子,是今日皇上大宴羣臣,還請了不少的命婦,說是君臣同樂,也給純愨公主做面子的。”
碧秀解釋着,又過來扶林佳氏,“您還是早點去睡了吧。”
睡?
林佳氏站定,卻道:“這種時候我怎麼能睡?事情已經辦成了,四爺應該做當初答應過我的事情!我相信四爺今晚會來的,今晚命婦進宮,顧懷袖那賤人也要來的吧?不,我不能讓她得意……她還不知道我是四爺的人吧?只怕是她以爲我這個時候已經跟這宮裡尋常的女人一樣可憐了,哈哈哈……”
說着,林佳氏竟然大笑了起來。
她有一種陰謀得逞的感覺,爽快極了。
所有人都以爲她林佳氏沒救了,可只有她知道,自己抱到了最好的一棵大樹!
這一回,她爲四貝勒立下了這樣大的功勞,四阿哥一定不會薄待了她。
此前林佳氏已經暗示過,希望日後四爺能收用了她,四爺也同意了。
早年她能改頭換面進入太子爺的後院,今後就能改頭換面進入四爺的後院。
哈哈哈……
到時候且看看顧懷袖會是個什麼樣的表情!
那賤人巴不得自己跟着太子一起毀滅,若是看見她距離榮華富貴更近了一步,不知道是個什麼樣的表情?
早些年被自己誣陷跟外男拉拉扯扯,即便是到了最後,顧貞觀也選擇了保護她這個大女兒,名義上將她逐出家門,實則是給她鋪了一條通向榮華富貴的坦途。這些皇子皇孫,隨便搭上一個,不就能夠爬上去了嗎?
沒了太子,還有四爺,即便是往後沒了四爺,就沒有別的爺了嗎?
只要她肯鑽營,肯聽話,宮裡哪裡沒有路給她走?
顧懷袖從小被她壓着,日後也要被她壓着,生生世世,永不得翻身!
若有一日,她定要看着人將顧懷袖凌遲處死,劃爛她一張臉,將她做成人彘,才能消心頭之恨!
林佳氏想着,便朝着毓慶宮最後頭的一排十間練功房裡走去,月上中天,兩邊水池深深,蓮花早已經開敗了。
可是林佳氏的心情很好。
這裡沒有人,若是四爺來見她,正好。
林佳氏轉身,笑盈盈地看着碧秀:“你去爲我通傳一下,就說妾身恭候着四爺呢。”
碧秀只波瀾不驚地看着她,卻一動不動,而是道:“主子,不必通傳了,四爺今兒正要見您,也有另一位貴人,想要見見您呢。”
屋裡很暗,不知道爲什麼只點了一盞昏暗的油燈,外頭的金色龍爪菊已經開了很久,有了敗落的徵兆。
燈花爆了一下,林佳氏聽見外面有說話的聲音。
是四皇子。
他似乎拍了一下自己手裡的佛珠,而後笑一聲,聲音低沉:“進去吧。”
緊接着,一道拉長的影子,被廊上掛着的燈籠光給照着,長長細細的一片,像是滿池的蠍子,緩緩爬到了林佳氏的花盆底上。
那陰影很濃重,潑墨了一樣。
是個女人,裹着披風,天已經見冷,她怕冷,早早地揣了手爐。
如今一到地方,便叫自己身後的宮女爲自己除了石青色披風,於是身形高挑細瘦,又自帶着風流韻致,纖細的手指頭一勾,那披風除開的時候滿室光華似乎都聚攏到了她的身上。
顧懷袖今天很漂亮,格外地。
今日進宮不見皇帝,只見純愨公主,所以顧懷袖穿着白底玫瑰紅刺銀線團花蓮紋繡的銀紅綢緞滾邊褂子,連着下頭胭脂紅刺繡的百褶裙,只在腰部用刺繡八寶紋的腰帶給收束起來,越發顯得身段玲瓏。
她一張明豔的臉龐,漸漸隨着她進門的腳步,而在林佳氏眼前展現出來,妖魔鬼樣一樣扎人。
顧懷袖微微彎脣,寬袖遮着兩手,鬆鬆抱着手爐,輕笑着嘆一聲:“大姐,三妹送你上路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