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1章 相位

次日裡起來,顧懷袖想着去圓明園的事情,睡也沒怎麼睡好,睜眼便已經瞧見張廷玉起身。

“今日不叫大起,你起得這樣早,又是南書房有事了?”

“有戰事,總歸要多操勞着些。”張廷玉對着穿衣鏡,扣了一粒釦子,忽然回頭看顧懷袖,道,“我近日瞧見李光地跟八爺走得近了,想來李老大人也是糊塗了,怕是不遠了。”

康熙之所以願意捧着李光地,只因爲李光地沒什麼黨爭,一直以來看着皇帝行事,可因爲最近太過風平浪靜,竟至於李光地老來麻木,跟八爺的人一走近,那裡還能摘得清楚?況他年紀老邁,遲早要走。

現在就看李光地走了之後誰來接上了。

今年會試在即,也跟張廷玉沒關係,他只管着背後的事情,倒是少了許多的紛擾。

彭氏這邊,再也沒來鬧過,顧懷袖不好跟彭氏計較,只管拿彭維新是問。

這彭維新,兩面三刀,也是時候付出代價了。

想想這二十好幾年,從一介文生,一直到南書房裡的近臣,只差一步便能進殿入閣,卻不知什麼時候才能得償所願。

自明朝開始,便有大學士一職,乃是所有文官的最高處。

但凡成了“大學士”的人,都能被下頭人尊一聲“相”。

大學士也分高低,中和殿大學士已經空虛已久,已經有二三十年沒人填補過,略去中和殿大學士不說,從高到低,便是保和殿、文華殿、武英殿、文淵閣、東閣。

大學士都是一品官,不過地位還是保和殿的最高,一般官員從下面往上面走。

現在康熙年紀大了,從當年的張英開始,三殿兩閣裡,大學士的人數便是朝着下面減的。

今歲康熙五十四年乙未,保和殿大學士無一人;文華殿大學士有溫達、嵩祝、蕭永藻,前面兩個是滿人,後面蕭大學士則是漢人;武英殿大學士無一人;文淵閣大學士李光地、王掞;東閣大學士無一人。

原本有武英殿大學士馬齊,只是在當初廢立太子的時候得罪了皇帝,又被革了大學士,除名武英殿,由此一來,如今文官上頭竟然見不着幾個人了。

這樣大好的時機,看紅了多少人的眼?

只是能成爲大學士的,哪個不是才高八斗又學富五車,更兼那一萬心眼子。

康熙越到晚年越是多疑,還不知道誰會下來,誰會上去呢。

想這些都是無用,張廷玉嘆了口氣,“翰林院到三殿兩閣,都說是儲相,還不知什麼時候上得去。”

顧懷袖掐指算算,又想起昨日戲言,只懶洋洋靠着錦緞枕頭,道:“早着呢。”

翰林院裡有三二百人,這還是在院中的,更別說每三年入翰林的就有七八十,如此來算,本朝出身翰林者該有一千三四,能入三殿兩閣的,百中擇一罷了。

封侯拜相,哪裡那麼容易的事情?

不過張廷玉等得也夠久了。

如今顧懷袖看着他,倒是一下幸災樂禍起來:“我只想着,若你一直夠不到這個位置,不知是個什麼光景……”

若是康熙一直不給他這官迷升官,不知逼急了張廷玉,能幹出些什麼來。

如今的三殿兩閣又算得了什麼?往後還有軍機處……

顧懷袖想着,只背過身去睡覺,沒一會兒便聽見外面窸窸窣窣一陣,張廷玉天沒亮便進暢春園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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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八年封爵的時候,康熙就把暢春園北一里的圓明園給了雍親王胤禛,那時候才建了沒一年,胤禛手底下也不算很寬裕,圓明園只慢慢地建着。

顧懷袖按着額頭起來,一直等着過午用了飯,才漸漸出了西北郊去見人。

因着圓明園跟暢春園捱得近,顧懷袖只從旁側過去,過了圓門才見着拿着拂塵在外頭跟小太監們侃大山的蘇培盛。

胤禛身邊這兩個奴才,一個嘴巴順溜,說起話來十天半月也停不下,便是蘇培盛;還有一個只會辦事,幹練得厲害,頗得他主子真傳,便是高無庸。如今這裡蘇培盛一見顧懷袖,便樂呵呵地上來打個千兒:“夫人叫奴才好等,這都盼了您好幾個時辰了。”

顧懷袖回頭看了一眼,轎子已經有人領着朝旁邊去了,也沒人看見,她心放下去一半,一面走一面笑道:“四爺可沒跟我說什麼時候來,我只隨便挑個時間走,莫不是有什麼不合適?若有個不合適的時候,我還是打道回府的好。”

蘇培盛哪裡敢讓她走了?連忙賠笑:“是奴才不會說話,這不是見您那邊半天不給信兒,還以爲您不來了嗎?爺今兒事情也多,才處理完了,跟一位格格在紫碧山房外頭看花呢。”

腳步一頓,顧懷袖道:“要不我還是先回去?”

“哎喲喂,您可別走了,爺那兒發了火了,您要不去,回頭爺扒了奴才的皮可怎麼辦?”蘇培盛急啊,他摸摸自己脖子,一臉的爲難,“您就可憐可憐奴才?”

“我進去也是死路一條,誰要撞你家爺的當口上,誰倒黴。”

顧懷袖捏了捏手裡的賬本,想着胤禛發火,一般還是有個什麼分寸的,左右也不會真的料理了她。

想想她這刀尖上走路,也是驚險得很,莊孝之死無對證,潘承沒道理賣了她,那便是旁的什麼人給胤禛通了消息,或者他自己個兒看出什麼端倪來了。

念頭轉到這裡,顧懷袖的疑心病,倒一下到了周道新的身上。

說話間,已經轉過了前湖,瞧見了紫碧山房,外頭栽着的花纔開,這幾年才建了些房子起來,看着簡陋,過來的時候顧懷袖甚至還瞧見什麼農田屋舍,也不知這一位爺到底走的是個什麼路線。

蘇培盛因着顧懷袖過了一間大院子,門洞裡景緻倒是極好,瞧得見綠樹紅花開滿院落,迎面八對兒紅漆柱子撐着,他們繞過前面廊道,便到了後面抱廈裡,外頭一片小湖,這會兒天色已經不早,日頭不毒,照水面上,透着些絢爛粼光。

顧懷袖往抱廈外頭一站,便見外面侍立着幾名宮女,她上臺階的時候,才見着蘇培盛進去通報,因而略落後了幾步,站在門前便暫時沒進去。

眼見着人進去,有一會兒纔出來,也不知是幹什麼去,又有幾名宮女出來了,接着才聽見胤禛的腳步聲。

她沒擡眼,只盯着自己鞋尖。

胤禛整了整自己袖口,只道顧懷袖來得晦氣,蘇培盛給自家主子把箭袖給摺好,這才往一旁退下。

“站在門口兒幹什麼?怕爺吃了你不成?”

“怕王爺要奴才的頭,遂不敢進。”

顧懷袖自覺是個實誠人,所以說了實話。

剛剛端起茶來的胤禛,真想這麼一茶盞給她扔過去:“有月餘不見,你倒長本事了,莊孝之的事情幹得漂亮,隨手抹了爺一枚好棋,如今連錯也不給爺認一個?真當你自個兒是座好橋,爺便不敢拆了你嗎?”

顧懷袖已經進來,垂首道:“那莊孝之原是牆頭草兩邊倒,留着也是禍患,倒是新填進來個周道新跟潘承,那潘承奴才瞧着還堪大用,有眼力見兒,也有膽氣,這樣的人用着豈不比莊孝之舒坦?”

“先斬後奏,如今你還誇起自己來了?”

胤禛倒是沒想到她嘴裡能說出幾朵花來。

不過想想她說得也的確有道理,莊孝之何嘗不是胤禛心病?

可這麼簡簡單單除了,要他這個爺來幹什麼了?

合着都是她顧懷袖能耐,一個做奴才的,越俎代庖也是罪過,更何況越俎代庖是假,狐假虎威是真。

“早先罵你是個刁民,如今爺該罵你是個刁奴,從來沒個省心的時候,今日你有本事來對我狡辯,他日我賣了你,把你扔到皇阿瑪跟前兒,瞧瞧你還能說出什麼來。”

胤禛也不過是氣話,他方從鈕祜祿氏那邊過來,也虧得顧懷袖挑了個好時候。

顧懷袖心道果然還是摸準了胤禛的心思,處理莊孝之這件事她沒辦錯,只是主子總是要敲打敲打奴才,方能顯示主子的威風。想着,她也就順水推舟道:“奴才不敢,方今錯了一回,萬不敢再錯。”

“說得好聽。”

胤禛一聲冷笑,終於才喝了一口茶進去。

屏風後頭鑽出來個腦袋,有些好奇地看着這邊,蘇培盛一回頭,嚇了一跳,連忙就要過去捂人。

不過,胤禛這時候已經瞧見了,眼神漸冷,只道:“鈕祜祿氏也看不好人的嗎?”

那孩子看着也不過是四歲模樣,似乎只是無意闖過來,如今被胤禛一句冷言冷語嚇得縮了一下脖子,忙退回去了。

顧懷袖只這樣看着,算算合年紀的,又知是鈕祜祿氏的孩子,一猜便知道該是胤禛府裡的四阿哥,該叫弘曆吧?

弘曆年紀還小,生母不過是個格格,更不敢造次,因着這一日他額娘得了寵幸,才輕狂一些,現在被訓斥哪裡還敢造次?一疊聲地跟胤禛告罪。

“哎喲,阿哥使不得,地上還涼,奴才帶着您回去吧。”

蘇培盛還是個會做人的,知道胤禛這裡談事兒,連忙將弘曆拉着走了。

弘曆還有些好奇,他出來了才吐吐舌頭,撓着頭:“蘇公公,勞您掛心了。”

蘇培盛就知道弘曆嘴巴能說,只嘆了一口氣,跟弘曆道:“阿哥您回格格那邊去吧,有外客在的時候千萬別出來。”

胤禛膝下子嗣也不豐,前兒年側福晉生了個格格,只是胎裡不好,現在爺還堵心着呢,萬不敢招惹。

鈕祜祿氏在府裡是個能委曲求全的,五十年得了弘曆,日子纔好過起來,又因爲這一位小阿哥還算是聰明,所以胤禛也纔多看幾分,張二夫人過來之前,便是在鈕祜祿氏那裡。抱廈三間裡只住了鈕祜祿氏跟李氏,尋常時候爺都不過來,今兒只是約了人談事兒,沒料想那一位主兒還來遲了。

這說話間一會兒,鈕祜祿氏那邊的嬤嬤纔來尋人,見了蘇培盛才嚇了一跳,連忙行禮。

蘇培盛眼底帶了幾分不耐煩,只道:“招子放亮些,別有事兒沒事兒亂走,走出個什麼禍事來,沒人擔待得起。”

他是話裡有話,也顧不得這老嬤嬤是不是能聽懂,便一甩拂塵又回去伺候了。

顧懷袖這時候正把冊子遞上來,道:“今科會試,拉攏了六十八個,等着放了杏榜,奴才再把名字給您勾上來。”

“六十八個?”

胤禛拿着名冊一翻:“今科會試主考官乃是趙申喬,參考的人裡還有你家裡兩位叔叔,如今張廷玉是一句話也說不上,六十八個能中多少?”

正是手裡缺人,要網羅人的時候,張廷璐跟張廷瑑要考,張廷玉就得讓道,使不上勁兒啊。

“我家二爺不是您的人,您能不能分清一些?”顧懷袖不止一次地強調,“至於最後這六十八人能中多少,您往後不就知道了嗎?”

“刁奴……”胤禛皺了眉,“爺且問你,沈恙的底細你知道多少?我聽聞他與你有些故舊……”

“你都差點賣了奴才,說什麼聽聞不聽聞故舊?”

顧懷袖纔是要冷笑了,她心裡覺得荒謬,又陡然有些可憐起胤禛來。

“四爺,您是手裡缺人了,想問問沈恙手底下有誰能拉攏的嗎?”

“算你聰明。”

胤禛眉毛一揚,便揹着手走到了湖前,看着矮矮的小山,掐了腰間玉佩,慢道:“太聰明的人,用着不放心。”

太聰明的人,用着不放心。

顧懷袖沒回頭,只看着那屏風,忽然有些說不出話來。

沈恙是聰明,也沒跟四爺多久,他信不過是尋常,沈恙似乎也沒什麼大的把柄在胤禛手上,就更讓人信不過了。

這人,越是接觸久了,越是能覺出可怕來。

可顧懷袖覺出可怕來的,卻是胤禛。

“現下還沒有,奴才給您留意着吧。”

“沈取何如?”

胤禛忽然問了一句。

顧懷袖陡然回身,看站在門口的胤禛:“您這是什麼意思?”

“沈恙一直想要給他一家翻案,爺雖知他一家有冤,可就像張廷玉冤殺朱三太子與戴名世一樣,冤了也就冤了……沈恙身邊有一個鐘恆,聞說跟了他二三十年,素日裡行事讓人抓不住把柄,無甚好拉攏的;令有一個叫李衛的,聞說還要叫你一聲乾孃,卻是油鹽不進,比鍾恆還難纏。爺想着,也就你兒子有些意思了……”

胤禛自打聽那當日高無庸在屏風後面聽的“魚兒”一句,便知道沈取的身世,如今他看顧懷袖少見色變,只覺得有意思。

“雖則沈取沒入他沈家族譜,可爺要捏死他,也易如反掌。”

“現下里處理了沈恙,只怕十四爺那邊您還扛不住,保不齊有誰背後捅刀子,而今李光地老大人跟八爺黨走得近,您還是別讓人拿住把柄比較好吧?”顧懷袖漸漸平復了心境,才說出這樣一番話來。

只是,她卻忽然起了別的心思。

四爺這裡捏着沈恙,纔是夜長夢多。

按着胤禛的意思,沈恙孤家寡人一個,抄九族也抄不到沈取的身上,更何況隨時只要把沈取的身世一抖落,也牽連不出來,反倒是沈恙罪加一等。

現在懸在沈恙頭上最利的一把刀,已經不是張廷玉,而是四爺了。

鳥盡弓藏……

端看沈恙能熬到幾時了,他這輩子風雲激盪,也足夠精彩,死了也足夠世人津津樂道。

胤禛知道顧懷袖不肯在這件事上鬆口,多半還因爲她那個兒子,如今也不勉強她,只跟她說孫連翹的事情,回頭轉來,要緊的還是今科會試,不一會兒戴鐸來了,連着隆科多來,說了一會兒見着天晚,這才叫他們散了。

戴鐸繞出去便沒見了人,倒是隆科多要回城,竟不小心跟顧懷袖一路。

兩個人本身有仇,隆科多都習慣了,他現在還在理藩院,不過這一陣有些鬱郁不得志。

周道新沒多久改授了通政使司,如今混得是風生水起,年羹堯在四川天高皇帝遠誰也逮不着,四爺手底下隆科多如今雖離皇帝最近,也最不自在。

他抓耳撓腮一副不高興的樣子,顧懷袖過去的時候便笑:“看見您不舒坦,我這心裡就舒坦得厲害。”

隆科多才是嘆氣:“您說人家都是步步高昇,怎麼就我混得這麼慘?四爺老跟我說,要等着什麼缺,我瞅着理藩院這種破地兒,說是跟六部齊名,也沒覺得有什麼好。四爺說步軍統領是個好職位,可如今也沒見着空出來啊……”

他是說話的時候沒注意,被顧懷袖聽了個正着。

步軍統領?

顧懷袖眼皮子一跳,胤禛心也夠大,想要將自己的人安插到皇帝身邊,這步軍統領的位置未免也……

“佟老大人都跟着馬齊一起作呢,合該你如今不受重視,可您不是先皇后的弟弟嗎?皇上念着您的好,且把心放回肚子裡去吧。”

康熙人越老,越念舊,指不定什麼時候想起皇后的好來,就賞了隆科多高官噹噹。

隆科多倒是沒想到這裡去,他家裡人都是八爺黨,只有他巴巴跑來貼四爺,算是個大冷門,不過現在看看,竟然也覺得四爺這裡好。

到底局勢還看不清楚,皇上身子也沒見着有什麼大差錯,老是老了,還沒死呢。

心裡想着些大不敬的話,隆科多覺得顧懷袖說的也未必沒有道理,“我倒是看如今三殿兩閣空虛,怎沒見你爲張老先生着着急?”

顧懷袖已經出了圓門,只笑道:“您還是想想,四爺要爲您謀個步軍統領的職,是想要幹什麼。”

說完,她便直接走了,留隆科多在原地。

隆科多才是活活被這女人一句話給驚出一身冷汗。

娘誒,這刁婦怕是嚇他吧?

他素來是個不學無術的,想得多,也沒往這個方面想啊。

他還想問問清楚,不過看見顧懷袖轎子已經走了,只揣着一顆心七上八下。

顧懷袖離了圓明園,出來的時候纔想起,該給年沉魚備份禮,她生了個小格格,如今也是當孃的人了。

“青黛回去挑幾件吉祥東西送去,意思意思就成。”

青黛聽了顧懷袖的話,便去辦事。

說起來,年羹堯那邊的事情,也是頗多波折。

年羹堯還沒來得及把休書遞出去,納蘭沁華自個兒倒是上吊了。顧懷袖對納蘭沁華完全無感,只想起當年明珠府的盛況來,納蘭揆敘是她叔叔,現在自己侄女在年府投繯自盡,卻是讓如今身爲翰林院掌院學士的納蘭揆敘火大了,年府與納蘭府這裡就算是結仇。年羹堯也不是那輕易嚥氣的人,人死了,還把早寫好的休書給拍回納蘭府邸,兩家人早沒打算當什麼親家了。

剛開春,休完妻,年羹堯便瀟灑走人,留了納蘭府的人背後將他罵個狗血淋頭也懶得搭理他們,素性竟也是個渾人,不管不顧。

顧懷袖不由想着這些人的結局,又想想張廷玉心裡藏着的那些東西,一時之間是有些分不清。

她回了府,依舊料理府中事,隔幾日便是會試,這一回主考官乃是趙申喬,張廷璐張廷瑑兩個人竟然雙雙落榜,張廷玉在接了抄錄的杏榜之後,便砸了茶盞。

趙申喬敢這樣做,背後沒人才是見了鬼。

可張廷玉暗自使人往康熙那邊試探過口風,不像是他要追究趙申喬,想來是覺得張廷璐張廷瑑這裡應該。

從張英到張廷瓚,再到張廷玉,一門已經足夠榮耀,要再有人,也得往後壓。

張廷璐與張廷瑑兄弟兩人卻沒怎麼在意,反過來寬慰張廷玉,說什麼“大器晚成”,張廷玉差點被兩位弟弟氣笑了,左右無奈,只先給在六部裡尋了主事位置來做着事,再等三年了。

會試之中唯一值得高興的,興許只有顧懷袖此前着人拉攏的六十八個人,竟然全數過了會試,進了殿試,甚至六十八人之中有半數過了朝考,入了翰林。

爲着顧懷袖這難得的好眼光,四爺那邊直接打發人撥了她兩個鋪子,又送了一座郊外別院,說是賞她辦事牢靠的,顧懷袖心說他小恩小惠倒是難得出手大方。

只是顧懷袖的事情順,張廷玉這邊的事情就不一定了。

唸叨乞休許久的李光地,終於在會試結束之後,被康熙放了兩年的假,回福建去,大學士一時之間只有四個在京,張廷玉明明已經成了南書房真正辦事的那個,可連個內閣學士都進不去,倒讓他鬱悶許久。

終歸這裡還是講個熬資歷。

一直等到年底,張廷玉辦完了差事,掃了身上雪,把手按進銅盆裡,看着漫散出來的硃砂紅,聲音沉沉地:“今兒寫福字給羣臣的時候,皇上說馬齊辦事得力,你猜怎麼着?”

顧懷袖用銀箸撥着手爐裡的爐灰,聞言一頓:“馬齊?”

八爺黨心腹重臣,不過如今轉而支持十四爺了。

年初的時候,李光地便說要走,忙完了會試,人終於離了京城,休假兩年回南邊養病,滿以爲是時候了,可哪裡想到啊……

張廷玉看着指甲縫裡已經洗不去的紅,看着小指略長的指甲,竟然笑了一聲:“明年他又是內務府總管,兼戶部滿尚書,被皇上塞回武英殿了。”

四十八年因爲顧懷袖當初使計,令馬齊輕易舉薦八爺上位,最終馬齊被革;如今是五十四年年尾,五十五年,馬齊爬回武英殿大學士的位置,真不知是誰算計了誰。

顧懷袖也皺了眉,索性扔了銀箸,看張廷玉背影,走過來給他遞帕子,只道:“你心裡不舒坦?”

要能舒坦纔是見鬼了。

入翰林便是儲相,當初走的便不是陽關道,而是獨木橋,可再艱再難,也已經成爲皇帝近臣。

可現在的康熙提拔的都是什麼人?

張廷玉同科進士之中,年羹堯去歲回來,興許以爲能加官進爵,結果還是帶着巡撫大印回了四川;張廷玉這裡除去丁憂的三年,在南書房也有快八年了,林林總總算下來,彈指一揮十年間。還有個隆科多,何嘗不是鬱郁不得志?

如今康熙就喜歡那些個老頭子,偶有年紀輕被重視的,也只是前兩年,興許唯有一個十四阿哥得他喜歡,旁的都疏遠了。

這樣下去,什麼時候能熬出來?

“最近四爺那邊也沒動靜,十四爺倒是混得風生水起……”

張廷玉慢慢擦着手,說着話。

他聽見外面有爆竹聲,又是一年過去了。

“還記得方苞嗎?李光地薦上來的,也不堪什麼大用,現在幾個大學士年紀大了,事情都是我在辦……長此以往下去,我怕是要忍不住了。”

辦的是四個大學士的事,得的是一個南書房行走和奉直大夫的名,張廷玉想着總是不平衡啊。

他也不過是個俗人。

顧懷袖情知他庸俗,只道:“憋着吧,忍着吧,總有出頭時候。”

“人是看着我面上風光,心裡的苦我自己知道。”

接了帕子,張廷玉藉着燭火一看自己手,微微眯眼,思索良久。

“我尋思一下,皇上還是早日駕崩的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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