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有困頓之意,但如何料理項家趙泗已經有了大概的眉目。
項羽和項梁在吳中地區猥瑣發育是個事實,尤其是項梁,身上是揹着罪的,只需要在會稽一帶找到項梁的蹤跡,就可以按照秦律治罪。
而這,就是突破口……沒有了項梁,項羽真的有資格服衆麼?
至於找到項羽的蹤跡也不是什麼難事,畢竟歷史書上寫的明明白白,項梁和會稽郡守殷通私交甚篤…
秦末亂世之際,會稽郡守殷通還指望着項梁成爲他的部下自立爲王呢。
在諾大的找一個項梁項羽如同大海撈針不假,但郡守還能跑了不成?
趙泗心中隱隱有了算計,再聯想到之前始皇帝讓自己看的會稽郡歷年發來的奏摺,已經有了眉目。
如今的趙泗,早已經不是當初單純的職場小白,如何看不出來會稽郡奏摺的種種問題?
太假,太平!
如果是以前可能想要徹查還會有很多阻力,但是趙泗目標明確,再加上黑冰臺也已經組建成功,明確目標,黑冰臺直接組織徹查,趙泗只需要給始皇帝上點眼藥就可以推動這件事情的進行。
一旦會稽郡守落網,那麼順帶着從會稽郡守嘴裡弄出來一點消息更不是什麼難事。
“一石三鳥了屬於是!”趙泗嘿嘿一笑,這就是先知先覺的好處。
提前明確鎖定目標直接組織針對性排查,可比大規模撒網逐層摸索要簡單太多太多了。
想清楚這些,趙泗心中再無困頓,在使女的貼心服侍之下,安然進入了夢鄉。
燭火搖晃,車架輕動,一夜無聲勝有聲。
直至黑幕緩緩散去,天邊雲際一輪朝日初生。
趙泗第一時間趕到始皇帝駕攆近前。
如今趙泗肩負趙高的遺職,近段日子趙泗也算是玩明白了,整個人輕鬆了不少,但是肩負重任,總不能擅離職守。
按照張蒼的佈置,趙泗還得去王陵家中一趟,該請假還是要請的,而且關於蕭何和曹參,張蒼提出的意見是最好舉薦他們成爲郎官,趙泗當然也得往始皇帝這裡跑一趟。
更不用說,還得提前上上眼藥,推動徹查會稽郡守,以順便從會稽郡守殷通嘴裡翹出來項梁項羽二人在吳中的藏身之地。
輕車熟路的安排好今日份始皇帝隨身隨行侍弄的人選佈置,又取來始皇帝的今日份早餐,趙泗就熟絡的朝着始皇帝的駕攆之內鑽去。
而另一邊……
沛縣八人衆,一共九個人正在享用今日份早餐。
陳勝和吳廣休沐結束,已經重新回黑冰臺繼續上班,飲食住宿都不在這邊,因此只有陳平和張蒼陪同九人一道進食早餐。
早餐比較簡單,只是一些酪漿和燉熟的羊肉以及一些糕點。
唯一值得一提的恐怕也就是鼎內燉的羊肉加了各種香料。
對於陳平和張蒼來說只是很平常的一頓早餐,但是對於沛縣八人衆來說,這確確實實是極爲難得的享受。
哪怕是王陵這個沛縣本土豪強也不例外。
像王陵這個層次的自然不至於沒吃過燉羊肉,但是一縣之地的豪強能有多大?更不用說沛縣也不是什麼富裕商業發達之地。
燉羊肉酪漿加精緻的糕點外加白麪饅頭,對於王家來說已經是重大節日的配置了。
至於對於劉邦幾人來說……除了昨晚上的宴席,平常的早餐恐怕已經是他們迄今爲止最高規格的享受。
不過再怎麼說,有昨天的豪華宴席打底,劉邦等人也多少多了一些定力。
王陵表現的最好,畢竟逢年過節這種規格的飯還是能夠吃的上的,規規矩矩的撈起來羊肉用刀切割分肉。
至於劉邦則大大方方的撈肉給各位小夥伴分。
而樊噲就不用說了,直接上手抓了。
一頓早餐,九人表現各有不同,張蒼陳平二人觀察的同時也在交流活躍氣氛,通過各種觀察和對話得到的細節,來對九人的形象繼續進行進一步的補充。
一頓早飯完畢,蕭何適時的提出請求:“昨日事發突然,我們被主公捉來,卻還沒來得及向家中通秉,如今我們已經成了主公的門客,我等可否家中通秉一下麼?”
昨天被捕捉的場面蕭何並不是很想回憶,但是結果最起碼是好的,成爲了趙泗的門客,不管怎麼說,接下來肯定不至於於一縣之地繼續蹉跎,但是昨天突然被捉,總得向家人知會一二。
“主公在昨晚宴飲之後已經做好了準備了呢!”張蒼聞聲笑了笑招呼衆人起身往外走去。
只見外面,足足九輛馬車停泊,皆是雙馬負繮,還有專門御馬的隸臣在其上等候。
劉邦眼睛一亮,哪有男人不愛車的?
這九輛馬車雖然比不上趙泗昨天用來捉他們的四駕之車,但是在沛縣這個小縣城,那也算是絕對的天花板了,拉車用的戰馬,也個個膘肥體壯,一眼看上去就是好馬,傾盡家產都買不起的那種好馬。
“這是主公贈予你們的,接下來駕攆還要再沛縣停留三天,這三天之內,諸君可各自回家安頓家人,三天之後,諸君再回到此地,隨同陛下駕攆,一道大巡天下。”張蒼白白胖胖的臉上帶着一如既往的笑容。
“不是去咸陽?”蕭何小小的驚訝了一下。
這可是始皇帝大巡天下的駕攆啊,說跟就跟着了?
蕭何本以爲成爲趙泗的門客以後會被安置在咸陽,沒想到居然還能跟着始皇帝的駕攆繼續大巡天下。
張蒼見蕭何get到這個重要信息眯着眼睛點了點頭。
地位,就是在一些細枝末節之處不聲不響的展現出來的。
眼下接觸不深,於細枝末節之處彰顯趙泗的能量,也是給予他們展望未來的底氣。
至於馬車之內,還有專門準備的財物布匹等賞賜……
至於劉邦樊噲等人則沒有想那麼多,看到這馬車的第一眼,他們的關注點就只有這一個。
趙泗,啊不,主公,把這樣的豪華座駕送給他們了。
放到現代,不亞於入職當天就直接送一輛保時捷了。
大方!
這是真大方!
就這一點就讓劉邦覺得自己沒有找錯主公。
這是送,可不是給他們安排公車讓他們用,以後這樣的豪華雙駕馬車可就徹頭徹尾的屬於他們了。
曾幾何時,這還是他可望而不可即的夢想!
而現在,卻切切實實的屬於了他!
劉邦滿腦子已經只剩下一個想法!
駕車!回家!
衣錦不還鄉,如錦衣夜行也!
年近五十的中年男人在這一刻竟有一股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緒在內心之中盪漾。
他已經迫不及待想要開車回去招搖過市,讓所有人都親眼看到,親自開到自己的家門口,讓老父親看看,他劉季,纔是真真正正能夠成大事的孩子。
他甚至在這一刻都已經想好了,自己再回村以後,一定要儘可能的開的慢一點,這樣纔好讓十里八鄉的鄉親街坊看看駕車之人是誰。
但凡是遇見個人,只要是認識的,不停下來嘮會嗑都對不起他剛剛到手的雙架馬車。
如果不是心中還有一些剋制,劉邦甚至恨不得駕車圍着鄉里轉他個十圈八圈,啥也不幹,就光轉,好讓所有人都瞧清楚瞧仔細,讓他們瞧到厭煩,就得讓他們看的心裡罵自己纔夠嘞。
老劉,年近五十,一事無成,不曾成家立業,整日市井廝混,流言蜚語,又何時少過呢?
大多數時候,他都一笑而過,只是內心,當真會不介意麼?
倘若內心絲毫不介意,他又何必在登基稱帝以後親自問父親,現在你的三個兒子誰最出息這樣的話?
看似是小心眼,實則是丟了半輩子臉的高祖,對自己前半生的釋懷。
而此刻的劉邦,已經完完全全的迫不及待了。
他轉頭看向張蒼,臉上帶着殷切的笑容問道:“先生,我們什麼時候才能出發回家呢?”
“隨時都可以!”張蒼面對劉邦等人的殷切報以最大的尊重。
劉邦得到回答沒有任何猶豫,瞬間攬住樊噲盧綰的肩膀看向衆人。
“二三子,歸家!”
說罷,一羣人紛紛向張蒼告辭,各自走上車架。
唯有王陵停頓片刻開口道:“我能有這樣的賞賜全賴主公所賜,請容許我向主公當面告辭。”
王陵是見過世面的,一輛兩駕馬車雖然珍貴,但不至於讓他失態,起點高的人,往往心理需求也會更高。
“主公要服侍王上,如果要等的話恐怕就要等到晚上了,駕攆在這裡不會停留太久,你可以先行歸家,主公空了會親自去王家的。”張蒼開口道。
王陵聞言大喜過望,他確實有想過請趙泗到王家招待一趟,可是思來想去他只覺得王家這樣的地方小豪強不配,因此一直都沒敢開口。
趙泗什麼地位?王傢什麼地位?
王家傾盡全力能夠招待的東西,恐怕只不過是趙泗的日常,這樣一來,似乎也沒什麼必要。
如今從張蒼嘴裡聽到肯定的回答,又如何不驚喜?因此也不執着於向趙泗道別。
他得趕緊回家,把這個好消息告訴家中族老,讓家裡拿出來最大的誠意好好準備,以免招待不週!
王陵復又告別,頃刻之間,只剩下陳平張蒼二人。
“我看劉邦,驟得富貴,已經按耐不住想要招搖過市,心性十分浮躁,這樣的人真的是人才麼?”陳平見衆人離去忽然開口發問。
不是對劉邦有意見,而是好奇,劉邦這樣浮躁的心性,真的能夠做出來大事業麼?
“平,難道伱在遇見這樣的事情心裡不開心麼?”張蒼反問。
陳平搖了搖頭說道:“可是我能夠按耐的住,分清楚什麼是主要的事情,也不會在臉上表現出來。”
“那你爲什麼又認爲劉邦按耐不住呢?”張蒼笑了笑。
“況且對於現在的他們而言,還有什麼事情是比衣錦還鄉更重要的呢?
如果是真正發自心底的開心,又如何不能示之以人呢?”
“難道主公有什麼事情臨時吩咐他們,他們就會爲了衣錦還鄉而因此拒絕麼?”
張蒼搖了搖頭嘆了一口氣:“你看他心性浮躁,心思雜亂,但他也恰恰是最容易聽得進去別人的話的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