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中,會稽!
嘭!
一聲巨響,跪坐着的項羽生生一巴掌將面前的案几劈成齏粉。
“叔父,我要回去!”項羽站起身來,高大的身軀如同熊罷一般,臉上滿是憤怒。
“胡鬧,你回甚麼去?”項梁皺了皺眉頭。
“這等小事你都隱忍不住,你讓我怎麼放心把項家交給伱?”項梁發出呵斥。
“趙泗於家中祖地舉鼎,分明是視我項家無人,要踩着我項籍的腦袋揚名,世人皆言我不如趙泗,趙泗的勇力千古無二,他能舉得,我如何又舉不得?怎叫天下人看扁了項家?”項籍臉上帶着一分羞辱,九分不甘。
舉鼎之時,項羽並未到達生長巔峰,舉一鼎雖然遊刃有餘,但是二鼎卻力有不及,況且彼時只是族中比試,項羽自然也沒想那麼多,只是爭得頭籌罷了,誰還會想着多舉一個鼎爭着去當那個顯眼包?
如今項羽已經二十三歲,和趙泗正是一般大的年紀,身體骨骼已經完全發育成型,力量也到達了巔峰,項羽雖然沒有刻意試過,但也自襯自己同樣能夠力舉雙鼎,又怎肯願意讓趙泗藉着自己揚名?
“那你難道就不想想秦王爲何召項伯相隨?他又是如何聽了你舉鼎的事蹟?除此之外他到底還知道多少?我如今是待罪之身,現在折返,只會給族中平生禍端!”項梁搖了搖頭。
“那我就自己回去!”項羽臉上帶着堅定。
“你自己回去幹什麼?只爭一時之長短義氣,卻不計較後果,你以爲項家就你一個項籍麼?”項梁看向項羽沉聲呵斥。
“坐下!”
項羽昂着腦袋耿着脖子不爲所動。
“我讓你坐下!”
直到項梁發了真火,項羽纔不情不願的坐下。
“籍,近段時間我心中總感覺不安,尤其是聽說了秦王親自巡視項家祖地之後,眼下秦王的駕攆即將來到會稽,我感覺可能會有大事發生,近段日子,你不要再生什麼禍端出來,也不要引人耳目,意氣之爭暫且先放在一邊,待到秦王駕攆迴轉,你舉二鼎也好,三鼎也罷,天下人不清楚真相,認爲你不如趙泗,難道你自己還不清楚麼?”項梁語重心長的嘆了一口氣。
始皇帝衝着項家去了一趟,項梁雖然不清楚其中緣由,但是項家肯定因爲某些事情引起了始皇帝注意,而他離開項地,現在在吳中經營,操練私兵,乾的正是殺頭的事情,這讓項梁心中十分忐忑。
“近段日子且先解散鄉兵,最好也不要再出入郡守府,只留一些人手暗中打探消息,另外,你如今年紀也已經不小了,是時候成家立業了,我打算爲你安排一門親事,向吳中虞家提親,你意下如何?”項梁開口問道。
“我不好女色!”項羽堅定的搖了搖頭。
現在的項家和虞家達成合作還沒有太久,姻親的意向也並沒有明確,項羽也從來沒有見過虞姬,而項羽自小到大,從來不喜歡傷春悲秋兒女情長,族中女子見的不在少數,他堅定的認爲,世間女子,只會影響他拔刀的速度。
“胡鬧!”項梁聞聲瞪了瞪眼睛。
“無家心不定,無後事不成,你已經二十有三,不論如何,今年總要成婚,況且,虞家女子,在吳中一帶多有美名,吳中望族,皆頌其美貌,有虞美人的美名,虞家雖然比不上項家,但有此人間絕色,也不算辱沒了你。”項梁沉聲開口說道。
項羽愣了一下還是繼續開口:“我不好女色……”
項梁聞言怒目圓睜,項羽頭一次低下自己驕傲的頭顱。
“總得讓我見上一見……”項羽小聲道。
項梁聞言臉上才露出笑容,虞姬他已經見過,絕對不負虞美人之稱,哪怕是項梁這般名滿天下的大貴族,也必須得服氣人家女子長得漂亮,而且不論是人品還是文學素養都極爲出衆。
倘若說自己的侄兒是一頭倔驢,那這樣的女子就是頭籠,自己侄兒是百折不彎的神兵寶劍,這般女子便是斂去鋒芒的劍鞘。
項籍的眼光確實高,從小到大,項梁沒見過項籍因爲誰而動心,也從未沉迷過女色,甚至在青春期的時候項梁還懷疑過項羽生理是不是出了問題。
後來通過旁敲側擊,項羽才表明心跡,如他這般的大丈夫,是不願爲了男女之事屈尊自己的驕傲,他的眼光太高太高,尋常女子已經入不了他的眼睛了。
但是項梁相信,吳中望族,虞家的虞美人,一定可以。
這是一件好事,一件大好事!
從小的方面上來說,自己的侄子能夠成家立業,剛猛之餘也能稍微收斂一些鋒芒,從大的方面上來說,也算是兩地貴族的強強聯合。
雖然虞家比不上項家世代爲將,可是在吳中也是有名有姓之家,不算辱沒項家的門楣。
當然能夠生下來子嗣,那麼項羽也能夠因此而獲得族中更大的支持。
項梁無子,難以服衆!
後來他把父母早亡的項羽帶在身邊親自扶養並且視如己出,確定了自己有繼承人之後,才逐漸憑藉手段和能力收攏了項家的大權。
一個無後的人,纔會清楚後代的重要性。
自己的侄兒直到現在也不近女色,又遲遲沒有婚配嫁娶,也沒有子嗣,再加上其性格銳利,族中也頗有微詞。
總不能項梁領養了項羽,以後項羽再領養個孩子……那樣,自己的弟弟項伯就真的蚌埠住了。
項梁看着服軟了的項籍臉上終於露出了滿意的笑容,這小子,太剛勇了,可是,過剛易折,須得有人拴着。
而另一邊……
始皇帝大巡天下的駕攆之上,始皇帝,中郎兼任代班中車府令趙泗,黑冰臺實際領導者頓弱,大秦左相李斯,圍案而坐。
“吳中一帶的各家各族大概情況就是如此,殷通處事周密,暫時拿不出來太多把柄,倘若從官吏着手,恐怕會讓殷通有所察覺,打草驚蛇,依臣愚見,不若在駕攆到達會稽之前,緊急秘密緝捕,再派遣兩千精銳士卒拱衛,由左相李斯親自暫代郡守之位,維護地方安定。”頓弱輕聲開口彙報工作。
殷通是郎官出身,正兒八經在咸陽進修過,能被外放爲郡守的,基本上都是被始皇帝重點培養的人選,也正因爲和始皇帝接觸的多,殷通行事纔會如此小心。
故而一時半會,難以查清楚什麼,涉及隱秘的事情黔首不知道,若是從官吏入手,殷通又必然會有所察覺,很可能會因此銷燬大量證據,因此頓弱申請始皇帝准許行駛黑冰臺的特事緝拿權限,先抓後察,打殷通一個措手不及,最大程度的保留住辦案線索,讓殷通不能反應。
李斯聞言皺了皺眉頭看向頓弱,沉吟片刻卻沒有開口,而是看向了始皇帝。
黑冰臺在設立之時就確定擁有先抓後查的緝捕之權,但是這項權力十分敏感,須得始皇帝親自下令,李斯再怎麼說也是朝堂之首,對於這種流程之外的特殊權限顯得十分敏感,屁股所坐的位置讓他在聽到頓弱開口以後就下意識的想持反對意見,不過最終還是忍住了。
始皇帝還沒說話呢。
問題被推給了始皇帝,始皇帝深深的看了一眼頓弱並沒有第一時間回答,而是看向了趙泗。
很顯然,這個棘手的問題被推給了趙泗。
趙泗正在圍觀吃瓜,忽的發現所有人的目光齊齊的看向了自己。
“吳中就沒別的趣事了麼?”趙泗撓了撓頭看向頓弱。
趙泗纔不想回答這個問題,職位越高越知道黑冰臺的權利有多麼敏感,況且黑冰臺是爲始皇帝辦事,又不是爲他辦事,相比較要不要開先拿後審郡守的先例,趙泗更關心虞姬到底是不是吳中望族虞家的女子。
“目前我所得知的情報只有這麼多,吳中一帶地方較爲偏僻,消息並不靈通,想要從蛛絲馬跡之中摸出來線索並不是做不到,只是這樣需要大量的人手和時間才能夠在不驚動郡守的情況下成功,只是這樣一來,時間恐怕會被拖到一兩年之後,中間一旦被發現什麼端倪,可能就查不透徹,留下許多漏網之魚。”畢竟大秦從沒有先抓後審一個郡守的先例,這種事情過於敏感,頓弱只以爲趙泗意有所指,在打啞迷,因此做出了詳細的解釋。
雖有一定爲黑冰臺繼續爭取更多權力的心思,但是他也確實是實話實說,沒有半點誇大其詞。
“不是,我的意思是,上卿沒有聽說過其他趣聞嘛?”
“譬如說,吳中望族虞家,虞美人?”趙泗搓了搓手。
李斯和始皇帝聞言,又看到趙泗興奮的搓手手,臉上不約而同的露出笑容,爾後齊齊看向頓弱。
“這……”話題霎時間突發急轉,讓頓弱一時之間反應不及。
“吳中望族確實有一個虞家,虞美人這個名字黑冰臺也確實曾經聽說過,據說是虞家有一個女子,堪稱人間絕色,吳中之地無女子能及,吳中子弟,皆爲之傾倒……”
“上卿請細說!”趙泗聞言壓低聲音傾斜身子湊了過去。
始皇帝莫名其妙臉上的笑容更多了一些,微微頷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