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都清楚要去一個什麼都陌生,並且周邊絕對是有一大幫滿是敵意的異族,在那種土地上建立封國的困難程度。
陌生並不是關鍵,敵意也不是問題,只要有帝國作爲後盾,一切的麻煩總是有辦法解決。扶蘇即將面臨的問題是,一旦帝國向西的腳步停止在西域南部和烏孫領地,他們前去就番的路上所能夠藉助到力量也會僅限於帝國軍隊停止步伐的地方,過了地界能夠得到的幫助也就有限了。
越是龐大的隊伍,對後勤的依賴性越高,打個比方吧,使節團各種人羣加起來有大概六萬人,他們需要攜帶至少十五萬只羊、二萬五千頭牛和不少於十萬石的植物類糧食,另外因爲帝國發展了罐頭業,實際上使節團攜帶的各類罐頭就超過了五萬噸。
使節團只爲了攜帶必須的食物類物資就裝載了四千多車,要是再算上商品之類的東西絕對超過七千車,那就是爲什麼會有那麼多牛的存在,並不是爲了吃牛肉,是用來拉車!
恰恰是因爲攜帶的物資實在是太多太多了,他們要是將隊伍拉得筆直,從頭到尾絕不會少於綿長十里,武裝人員少了怎麼能行。
扶蘇的隊伍人數是使節團的十倍左右,除了兩個軍團的士兵之外,還有接近四十萬的民衆。整數五十萬人的大遷徙,人類歷史上估計這樣的情況並不多見,不說路途上會遭遇什麼樣的困難,光是按照物資運輸就是一個天大的麻煩。
用十萬士兵去保護四十萬民衆,要是在靜態條件下其實難度並不大,問題是秦封國除非是抵達目的地,不然都是在趕路的狀態。
“四十多萬人,裡面的能夠自保的人也會攜帶兵器。”蒙恬似乎是爲了說服劉邦,猶豫了一下,說道:“真正能夠參與廝殺的人遠不止軍團編制的那十萬士兵。”
劉邦無限認可蒙恬的話,秦人剽悍在華夏可是相當有名。秦國被吞併成爲一個封國也不過是七八年的事情,之前秦國一直都是維持耕戰體系。
秦人耐戰、善戰的名聲可不是說說而已,相信很多願意跟隨扶蘇前往數萬裡之外落地生根的民衆,大多就是秦國沒有吞併之前受過趙氏贏姓恩惠的人。他們會很願意在有危險的時刻,拿起兵器保護扶蘇的同時也捍衛自己。
“好吧……”劉邦已經原則上同意配合蒙恬,只是仍然有些疑慮,他說:“我需要得到陳餘和韓信的支持。”
蒙恬頷首:“沒問題。”
本來要跟隨扶蘇一同前往封地的人是五十來萬,會只剩下不到四十萬的原因比較現實。那就是帝國本土什麼都在往好的方向發展,並非是人人都是得人恩惠千年記,會爲了報恩而就放棄改善自己的機會。
帝國本土是越來越好,因爲一系列的擴張,人均資源不斷增加,不說生活品質上好多少吧,但是可用耕地增加是沒跑的事實。
放棄一切遠赴數萬裡之外需要很大的勇氣,還能夠剩下四十萬人追隨,不但是帝國上下感到意外,甚至是扶蘇自己都被感動流涕。
扶蘇面臨的情況不是缺少可以拼殺的武裝人員。是因爲攜帶的物資過多,會導致在長途跋涉中將隊伍拉長。
西域人不會歡迎一支總數在五十萬上下龐大隊伍涌進來,哪怕只是路過都不會歡迎,可以想象扶蘇的隊伍該遇到的是一片什麼樣的敵視。
在西域遭受敵視因爲有徵西兵團的存在,實際上包括扶蘇在內的秦封國管理班子都不是那麼擔憂,他們憂慮的是一旦超出了徵西兵團的可照顧範圍,再陷入一片滿是敵意的陌生環境中,整個隊伍能不能支撐下去。
劉邦在思考蒙恬到底是一個什麼意思,是真的建議使節團和秦封國的隊伍合流向西,還是使節團搞出一些帝國不得不增幅支援西域大軍的大事。
任何時候想要整事都不是太難的事情。沒有理由也總能製造出理由,可劉邦不得不踟躇一點,整事對他有好處沒有,是好處多一點。還是會遭受難以承受的結果?
徵北兵團攻擊吉脫匈奴對帝國的價值和意義都很大,帝國爲了征伐吉脫匈奴已經進行了兩年的準備,一旦攻下地形複雜的峻稷山,差不多是連烏蘭山也等於基本到手,甚至是周邊區域的數百里方圓也會在帝國的兵鋒之下顫顫發抖。
要是將預定目標拿下,帝國等於是完成不用攻打陰山。就能迫使陰山的異族遷移的目標。要是峻稷山被帝國攻下,陰山的那些異族仍任不走,其實才是真正的好事。陰山的異族不走,帝國就能夠對陰山形成包圍,哪怕是不強行進攻,只是採取襲擾,陰山區域內可沒有什麼豐富的糧食資源,被困上幾年的異族不投降就該等着被餓死。
拿下整個北境是帝國未來十年的基礎戰略,聽說爲了達成這個戰略目標,帝國中樞甚至完成了一個時間總長超過十五年的漫長計劃?
“總體來說,北境的戰爭確實是優先序列。”蒙恬並不覺得有什麼好隱瞞,他說:“這樣一來其它地方得到的資源肯定是要被減少。”
“可是……我聽說南邊的資源不但沒有減少反而獲得增加,像是南洋艦隊又多了一個什麼陸戰軍團編制?”劉邦的消息來源是一直有書信往來的魏豹,他也點名了這一點,然後問:“將軍難道……不知道?”
蒙恬自然是知道有那麼一回事,他苦笑道:“不但是南洋艦隊,實際上北洋艦隊也很快就要將倭列島上的軍隊收編爲自己的陸戰軍團了。”
劉邦不懂海洋,但是他知道很多東西,比如北洋艦隊和南洋艦隊一直都在向帝國本土輸送龐大的珍貴資源。他是按照自己的想法在推測,既然兩支軍隊能夠爲帝國本土帶來龐大利益,那麼得到支持也就成了理所當然,沒道理一直在進行貢獻的集體不但沒有得到獎勵,反而還要遭到壓制,皇帝和中樞肯定不會那麼傻。
蒙恬在獲得徵西將軍任命的時候就與皇帝有過一次很長的長談,皇帝一開始就明確表示,雖然有了徵西兵團的番號。但是徵西兵團的存在只是爲了幫助秦封國的隊伍可以更順利的西進,以外則是爲了保住烏孫這個對帝國暫時還有用的國家。
如果說徵西兵團還有其它的任務的話,那就是先行對西域南部進行滲透。徵西兵團還沒有正式進入西域,李信就搞出了在樓蘭王宮幹掉樓蘭王支兀另的事情出來。後面的事情就更操蛋了一些,新任樓蘭王是依靠李信的扶持才上位,等於是樓蘭直接成了一個傀儡國。
李信乾的事情給帝國出了難題,但事實上還真有點分不清是好事還是壞事,因爲經過包裝。支兀另的死成了樓蘭內部爭奪王位的犧牲品,李信等人不過是受到僱傭才幹掉支兀另。
新任的樓蘭王也不是沒有試圖掙脫控制,但是他要將想法付之行動的時刻,蒙恬帶着後續的部隊過來了。
不到三十人就能將西域南部攪得亂七八糟,那還不是建立在李信等人背後有一個強大無可睥睨的帝國嗎?要是長期只有李信等不到三十人在樓蘭,新任樓蘭王還敢翻臉,可是蒙恬帶着五萬多部隊過來了,再翻臉那就是腦子有病。
不得不說的是,李信也還算是一個聰明人,扶持一個傀儡當了新任樓蘭王之後。很清楚根本無法長期維持或是進行操控,將後續的事情轉交給了徵西將軍蒙恬,然後拍拍屁股回帝國本土去了。
樓蘭之前是西域南部還算有點實力的國家,但是西域南部比樓蘭更強還有山國和戎盧,與樓蘭差不多的有且末、渠勒、精絕,甚至是更加南方的那個不知道算不算是西域一份子婼羌都比十個樓蘭加起來要強。
帝國大軍到了之後只是要求樓蘭提供物資,沒有展現出毀城滅國的態度,剛剛當了新任樓蘭王的尉杜梨可不想找死,只能是儘量滿足徵西兵團的需要。
徵西兵團不直接滅掉毫無反抗能力的樓蘭,是出於不打算讓西域土著國家產生國強敵視的考慮。可是不得不說的是,蒙恬的良苦用心最後是被使節團的那些傭兵給攪亂了。
使節團的武裝人員太多了,他們之中並不缺乏以前有去過南疆的人,可想而知會有什麼樣的觀念。在許許多多有去過南疆的傭兵看來。既然在南疆可以使用武力掠奪想要獲得的一切,換到西域來也不會有什麼不同,差別不過是西域土著比南疆野人更加開化一些,也更不好對付一些,但與之一樣可以獲取利益相比,只要不是幹不過。那就沒有什麼不同。
劉邦剎那間就尷尬地笑了,他說:“出了國境,只有簽下的契約能夠約束那些傭兵,帝國的律法並不保護非帝國子民。”
蒙恬聽懂了,那是劉邦在推卸責任,畢竟誰要是攤上了破壞軍方戰略意圖,可是大事,哪怕劉邦是帝國三等男爵和使節團正使也沒辦法承擔。
徵西兵團不是沒有人想打算追究,可是就像劉邦說的,傭兵不是正規軍,傭兵們搶的不是帝國子民,傭兵也在極力配合使節團的需要,最主要的是傭兵並不屬於軍方系統,軍方想要追求還需要先向執政府申訴,然後執政府還需要轉交材料給檢察署,最後才由二府和二署共同來進行追究。
繞得夠可以的吧?偏偏那麼規定的是皇帝,並且是以律法形式定下,再怎麼遲鈍都該明白皇帝對傭兵組織是扶持的態度了。
蒙恬事實上並沒有想要追究什麼,很多不合理的事情在國家戰略需要的前提下,不合理也將變得合理,說到底也是帝國的職權部門還不完善,估計要是皇權帝制的國體也不存在絕對的公平,因爲很多時候皇帝想要什麼就能夠辦到什麼。
“我們……”蒙恬話剛說到這裡,帳篷之外有人通報。
烏孫王子難兜靡來了,是帶着不到百騎匆匆忙忙地趕到,他得到允許進入帳內,抹了一把臉澀聲說道:“呼揭、丁零和月氏人勾結了!”
對此,帝國方面早就是心裡有數,太尉署做過相關的推敲和推演,呼揭和丁零進攻烏孫不順利必然是要尋找助力,月氏人也展現出東返的動作,等於是烏孫在這一階段同時是呼揭、丁零和月氏的敵人。
有共同的敵人而進行聯合是非常普遍的事情,那麼丁零人、呼揭人和月氏,三方進行結盟又有什麼好意外的呢?
“去年他們進攻不利,今年進行了增兵。”難兜靡臉色很不好看,他說:“我們偵查到的情況是,他們的兵力超過二十萬,有許多是更北方向的部族加入進去。”
遊牧民族,和平時期是牧民,召集起來就成騎兵,呼揭這個部族人口基數有二十多萬,召集五六萬戰士並不算困難。而人口基數超過百萬的丁零,他們在去年就已經召集十萬的牧民,攻勢不順再多召集一些純屬正常。
想了一想,蒙恬問道:“更北的部族?”
“是的,大多依然是戎人或是狄人。”難兜靡有些咬牙切齒:“其實那些部族不少是得到過我們的幫助,但他們和小月氏人一樣的無恥。”
烏孫作爲一個遊牧部族其實也算是夠奇葩的了,估計是烏孫作爲西域霸主的時間有點長,代入到身爲盟主就應該有限度幫助小弟的角色無法自拔,思想上早就不是純粹的遊牧民族天性。他們會收留其它部族並且保留那些部族的名稱和尊重習俗,也經常會幫助一些需要幫助的部族。這樣的行爲或許是會得到一些感激,並得到與之相應的回報,可那是建立在烏孫強大的前提下,一旦烏孫變得虛弱,甭管之前是不是感恩戴德都會撲上去咬。
蒙恬沒有發表什麼意見,他是看了劉邦一眼。
劉邦也在看蒙恬,兩人內心裡估計是在想着同一件事,那就是:“皇帝果然是看得最爲清晰的人,族羣與族羣之間並不存在友誼,國家與國家之間更不應該存在友誼,有的至少血淋淋的優劣淘汰法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