迴轉江陵,呂哲回到住處還沒來得及舉起茶杯,燕彼卻是走了進來:“郡主,您先前派出的人已經在回來的路上。”
話說的沒頭沒尾,呂哲聽得有些迷惑了。
前前後後被從南郡派往各地的人十分多,他們一部分是派回關中接觸趙高、徐巖、蒙毅的小吏,一些是派往泗水郡、東海郡、會稽郡邀請人的軍士,更多的是派去各郡作爲細作的探子。
“哪裡的人回來了?”呂哲飲了一口涼了的茶水隨手放下茶杯,話音剛落翼秀竟是從內帳鑽出來走過來拿着茶水又走回內帳。
這下輪到燕彼發愣了,很奇怪那個姑娘怎麼會在郡主的帳中,而似乎呂哲對這一幕早就習以爲常?
“我去長沙郡不過才一個月,郡主是什麼時候有了這麼一位小娘?”燕彼忍住心中的好奇,定了定心神道:“是安陸那邊的駐軍派人回報,說是您派往泗水郡的軍士保護一個叫灌嬰的人已經抵達安陸。”
“灌嬰?”呂哲霍地站起來:“細細講來。”
安陸回報的信息有些簡短,只是說明不負衆望抵達泗水很快找到沛縣,現下回來複命。
從那麼簡短的信息無法瞭解經過,呂哲急忙呼喚翼枷進來,吩咐道:“你親自帶着人速速前往安陸,將從泗水回來的人帶來江陵。”
翼枷拱手應:“嘿!”
灌嬰是蕭何的左右手,在沛縣是一名縣尉,在當地有些許的名望,派去泗水的人能將灌嬰帶回來,至少是說明他們確實是找到人了。
南郡已經歸屬呂哲所有,整個郡的政務一直壓得他有些喘不過氣。要是能將蕭何誘拐過來南郡,那麼蕭何將會是一個管理民政的最佳人選。
大概兩個月前呂哲派往泗水的軍士有一百五十人,不知道什麼原因回來二十人只帶了一個灌嬰,看來裡面是有一些故事的。
江陵到安陸可是有兩百多裡的路程。快馬前去也需要一整天。將灌嬰帶來江陵又是一天,呂哲已經有些迫不及待了。
燕彼見呂哲臉色一變再變。欣喜和期待居多,試探性地問:“那個灌嬰很出名嗎?”
“出名?”呂哲詫異道:“這人有一些勇力,做事亦是一絲不苟,在沛縣充當縣尉。算是小有名氣吧。”
燕彼臉上賠笑,心裡不知道在想什麼。
當今天下有勇力的人不少,南郡之中武力不凡的也不在少數,他們在軍中的職位卻是不高,大多是任百將和五百主的居多。
燕彼十分清楚秦軍的理念,武勇在秦軍只是一個衝鋒陷陣的勇士,很難能夠成爲大將。秦軍講求的是集體性和紀律性,作戰時個人武勇的作用非常低。
實際上,正規軍對武勇還真的不是那麼看重,只有那種沒有紀律性的烏合之衆才需要勇將來立爲標杆。用武勇去提升軍隊的士氣。
南郡的軍隊追求的目標與秦軍別無二致,都是講求戰時的集體性,燕彼不認爲呂哲是因爲得到一個猛將而開心。
“記得我和你說過在陽周縣的遭遇吧?”呂哲臉上的期待根本無法掩飾。
“是那個叫蕭何的沛縣縣丞嗎?”燕彼眼神閃爍了一下,他不止一次聽見呂哲推崇那個叫蕭何的人他的後勤組織能力,內心裡感到很強的危機感。
“就是他!”呂哲下意識地揮了一下右臂:“現在南郡的政務非常多,軍隊的後勤亦是需要專門的人才來協調。包括軍隊的作戰、後勤、政務、外交……需要關注的事情太多了,我的心力已經略顯不足。”
見呂哲尋找蕭何是有意委以重任,燕彼真的無法淡定了。
南郡目前負責民政的沒幾個人,而恰恰燕彼也是其中之一,現在呂哲有意思整肅出更加規範的部門,這是一件大事。要是從中提拔一人作爲主官倒也沒什麼,可是呂哲很明顯是想委託於一個新來的人,那怎麼可以?
“郡主,職有一言不知當不當講?”不管是什麼心態,燕彼見呂哲示意,乾澀着聲線:“您的麾下都是隨您起於微末,或許沒有過人的才幹,但是個個是盡心盡力。若是一個外來者只是出於您的期望,寸功未立就得高位,恐怕……”
怎麼可能呢!呂哲太清楚手下這幫人的心態了,纔不會做出這樣的事情。
凡事講的就是一個過猶不及,蕭何一來就委以高位不但南郡的舊人不服,乃至於蕭何都會被嚇得打退堂鼓。
“你們很不錯。”表了一個態度,呂哲目光變得深邃:“追隨我的人,每一個我都會善用、重用。”
“是的,以現在的態勢,南郡內部以穩中爲主。”燕彼覺得自己盡到了責任又達到想要的目的:“您是一個英明的人,我們深知這一點。”
“呵呵。”英明嗎?可能未必吧。呂哲很清楚自己的定位,他就是懂得讓利而已,人生在世就是爲了各式各樣的目標和夢想在活着,給予他們應得的待遇就能聚攏一羣人爲之效命,古往今來皆是如此。
該提醒的說完,燕彼本想告退,想到什麼似得,先行一禮,而後道:“南郡現在口衆一百六十萬,有五十餘萬正在建造工事、新城池、水利,有將近四十萬被您協調在製作甲具等物,十三個‘越城’又在緊急鍛造兵器。”
幾乎能用到的人力都在被利用,不過由於是有償勞動這財帛也是“嘩啦啦”地流出去,雖說這樣就可以避免徭役形式的民不堪負,財帛的運用呂哲從不吝嗇,估計這也是爲什麼能這麼快站穩腳跟的原因。
“嗯?”呂哲引起爲傲的就是充分將南郡的民力整合利用,有些沒明白燕彼說那些是想提醒什麼。
“黔中郡的臨沅週近有田畝將近十八萬傾,這是已經被開發‘熟’的土地,它們現在算是您私下的產業。”燕彼想了想:“南郡在冊的田畝有二十三萬傾,其中有六萬傾也能算是您的產業。”
本來南郡的田畝還會有更多,可是爲了給新城池讓地只新開發三千多頃。其它縣的一些官署土地是交給屯田兵在開發,隨着時間的推移田畝還會有更多。
現下的一畝年產大概是三石左右的糧食,一傾則有百畝,燕彼想表達的意思大概就是沒有天災人禍和操作得當的話,呂哲在未來是不會缺糧了。
呂哲頷首:“娩杓已經調出二十萬石的糧食,等待三川郡那邊的人過來會作爲南郡今年的賦稅上繳咸陽。”
二十萬石並不算多,燕彼在意的不是這個,他的口氣有點委婉:“南郡的各項建設需要用到的勞力太多了,礦產的出產‘金’您不準動用,作戰繳獲的財帛您大部分賞賜下去,現下可動用的財帛……”
與百越的幾戰,由於百越搶奪民間和官府,掠奪的財帛等物數量實在是太多了,南郡軍隊幾次與百越的作戰前前後後的繳獲數量非常龐大。呂哲對於軍隊和民間的讓利其實並不算多,哪怕是除去賞賜的份額,目前府庫尚有七萬鎰金、一百三十餘萬的半兩,這在當時已經是巨量財帛了,要知道整個秦國一年從民間得到的財帛也才兩百萬鎰不到。
南郡的行政構造也沒有多麼複雜,新開採的礦產是歸於呂哲所有,兵器和甲冑只需要付工錢給匠師就足夠了,沒花多少錢財。
民間的宗族和豪紳也有礦產和鍛造坊,不過他們的販售是需要繳稅的,這一類是南郡稅金的大部分來源。軍隊採購的數量越多,他們支付的稅金就越多。呂哲主政南郡差不多有六個月,郡內冒出大量的作坊,它們也是爲南郡提供賦稅的主力軍。也算是經濟裡的一個良性的循環。
除此之外,由於南郡民間的富庶,外郡的大量商賈涌入,它們又爲南郡提供了大量的稅金,現階段而言南郡算是收支平衡的狀態,並沒有財政赤字的情況出現。
其實現下最使政府有利的是軍隊不需要軍餉,與之官吏一樣只需要給予俸祿——糧食。因此政府需要用到的財帛並不多,最重要的依然是糧秣而不是財帛。
“您目前所選擇的道路需要依靠大量的財帛支撐,”燕彼還是將話講明白了:“僅是南郡一郡,您經營半年支出的財帛就有三十餘萬鎰。接下來您又要開發黔中郡,財帛夠嗎?”
呂哲從中聽出了一些什麼,燕彼不是在說財帛的多寡,是在建議利用這些財帛。
“現下各郡都在戰亂,民間糧食數量不足,有財帛也買不到糧食。”呂哲很清楚這個現狀。
“這一次前去長沙郡,我私下賄賂了吳芮的將領,”燕彼含義頗深:“您常說的,財帛存於府庫不過是一堆金屬。”
原來是要說這個,呂哲“呵呵呵”笑了起來,他考究地看着燕彼:“這麼說來,你是想負責‘縱橫’了?”
縱橫應該說整句,也就是合縱連橫,在現下它就是外交。
燕彼前一段時間主持內政犯了過錯,按照現在既定的規則短時間內是不可能再參與內政了。他前去長沙郡的經歷有許多,覺得這是一條自己能夠應付下來的差事。再則,他大概領悟呂哲對長沙郡的攻略了,要是能依靠縱橫取得長沙郡,那將會立下一個天大的功勞,那時誰都無法撼動他在呂哲心中的地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