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所謂“得民心者得天下”,哦——現在還沒有這句話,不過想要有所作爲確實不能搞得人心背向。
但是,無數個但是,這也要看是誰的人心吧?
對治下仁慈厚待,那叫人心。對敵疆土有敵意的人,無論是軍隊還是黔首,打不還手罵不還口那是懷有佔領目的纔會忍耐,而且忍耐還會有一個限度,若是無論敵疆土的黔首做什麼都忍耐,那就是迂腐到腦門被夾了。
呂哲與項梁有一個共同點,不是說都是靈長類的“人”,這個一點都不好笑。是說他們都明白一個道理,曾經發生過什麼事都是由勝利者來書寫,歷史就是個婊子,只要成爲最終的勝利者誰都能對歷史進行塗鴉。
公正記錄的史家?那是魯國沒亡之前的事情了,在歷史上漢朝建立後,司馬家才接替過魯國曆卿的工作,成爲撰寫歷史的家族,而似乎司馬家記錄的歷史嘛……
對待有敵意的人,呂哲從來就不知道什麼叫心慈手軟,他短時間內基本沒有佔領會章郡的可能性,再則會章這些紅了眼的黔首純粹是自己找死,他沒可能任由黔首對自己的部下進行打殺,因此毫不猶豫地下達了衝殺的命令。
不知道黔首是被怎麼忽悠的?他們很明顯覺得呂哲軍不會殺人,因此有那麼點的肆無忌憚。可是當那蒼涼的號角聲被吹響,由數萬大軍齊聲高喝的“攻”字被吼出來,那些猙獰着臉拖家帶口往呂哲軍湊的黔首立刻懵了。
“殺了人啊!呂賊殺人了!”
“竟然真的動手殺人了?畜牲啊!”
莫名其妙吧?抱着敵意而來,他們憑什麼就覺得呂哲不會舉起屠刀?難道要任由他們衝撞大軍麼!
一些躲在人羣中的豪紳和氏族武裝似乎也沒想到呂哲會不帶猶豫立刻衝殺?他們本來還想着靠那些黔首去衝開呂哲軍,然後他們混進去展開真正的進攻。現在呢?呂哲沒任何猶豫地命令部隊衝殺,他們該如何是好?
“這……”遲疑的人不是楚國那方,是將南郡事務處理好之後趕到會章郡呂哲本部的蒯通。他臉色陰晴不定地看着前方軍隊對黔首血淋淋的砍殺畫面,遲疑道:“主上,這不好吧?”
“哦!?學權變之術的人竟然也這麼覺得?”呂哲還覺得學法的都認爲只有法度而無人情,轉頭看向蒯通。意味難明道:“這是爲了他們好。”
“什麼?”蒯通愣住了,展開屠殺還是爲了被殺的人好?這都是什麼狗屁道理!
“至少是爲了大多人好。那些黔首被人蠱惑帶着惡意而來,我若任由他們衝撞大軍,那麼只有兩個選擇。其一。是任由他們衝撞,我麾下大軍被衝亂被打殺,而我很顯然不會選這一個。其二,在他們沒有真正的衝撞之前,用最胸悶的姿態去除他們的僥倖心理,殺掉少部分告訴他們會有什麼下場,這樣一來殺掉少部分人就能使他們清醒,免得真的衝撞之後打殺士卒惹怒大軍,迫使士卒殺心大起,展開無法收拾的屠戮。”
呂哲的表情很認真。一點都不像是在亂說。
事實也是那樣,大軍只殺掉不足一千人就讓抱着惡意而來的會章黔首清醒過來了,他們總算明白蠱惑的那些言辭,什麼財帛什麼呂哲軍不敢逞兇,一切的一切都是虛詞。呂哲軍敢殺人會殺人,想要小命就離得遠點。
“您就不怕名聲有損嗎?”蒯通問得比較現實。
“名聲?呵!”呂哲不是不在乎,他有自己的應對:“來人!向四散逃跑的黔首喊話,就說項梁無恥,竟然蠱惑黔首前來送死,會有血腥皆是項梁不當人子的作爲。”
“……”蒯通有些無語,不過他笑了:“看來主上還有應對?”
呂哲是還有應對。他在會章郡的繳獲有點多,財帛之類的早已經讓船隊運回南郡,但是大量的糧草根本就帶不走,早有打算戰後無論勝負都找機會分散送給會章黔首的打算。
“沒什麼比分糧更能收買人心了,特別是現下各郡都有糧荒。”
“搶別人的,又用搶來的糧食收買人心。到底誰比較無恥?”蒯通心下腹議。不過吧?他到底是呂哲這一邊的人,陣營決定立場,深深覺得呂哲這一手實在漂亮!
猙獰而來,被一陣衝殺又哭爹喊娘而逃,混在黔中中的豪紳和氏族武裝沒了機會也只能悻悻地退走。
話是說得非常簡單。可是若說呂哲沒有因爲這件事情而心中有陰霾那絕對是假的。他覺得項梁做事實在是太無所不用其極了,不過站在敵對的立場,他也知道自己想要搞臭項梁名聲並且在做,項梁來這麼一手反擊也在情理之中。
說到底,博弈不止是在戰場上才叫博弈,任何地方都是博弈的場所。
驅散那些擋路的黔首,在當天沒有武裝再來襲擾,呂哲是在下午申時一刻率軍來到長江的南岸渡口,那裡早有蘇烈在等待。
蘇烈是與何懌一同迎接呂哲本部大軍,兩人迎接的時候看見不少士卒押着明顯是黔首服飾的人,好奇向人一問,得知項梁蠱惑黔首找死都是破口大罵。
何懌在罵項梁無恥,心裡卻是在想:“主上做事果決,實在爲梟雄人物。”
可不是?在何懌看來,呂哲決定做什麼會立刻執行,沒有絲毫的拖泥帶水,哪怕是錯了也是堅持自己的信念,這樣的人難怪能短短不到一年成爲一方霸主的人物。
命人再次探索方圓十里的動靜,又下令將藏好的戰船和舟調動過來,該搭浮橋就搭浮橋,呂哲需要的是將部隊送過北岸。
蘇烈見到呂哲的時候一臉的憨笑,問候之後,說:“尉中了項梁的奸計,有一段時間委託烈暫管大軍,自己孤身要來找主上請罪。後面,項柱率軍殺來丹陽,尉醒悟過來了,現在正帶着大軍趕來丹陽。”
“唔?!”呂哲根本不知道共尉拋下大軍不管的事情,他看着憨笑的蘇烈,詫異蘇烈怎麼告起了共尉的狀?他轉念一想,蘇烈不是在告共尉的狀,分明是在爲共尉求情。
“說說丹陽的戰事經過。”呂哲沒有多說什麼,一切自有軍事法度,不過他得知共尉拋下部隊要過來請罪心裡還是高興的,這說明共尉的父親共敖在楚國那邊的作爲與共尉無關,也讓他心裡的擔憂少了一些。
蘇烈不會講故事,他用着並不華麗的語言在述說戰事的經過,一件件都是自己親身經歷,雖然說的並不精彩,不過倒是顯得真實。
“這麼說,戰事的轉折是何懌帶着後續三萬部隊過來才發生?”呂哲一邊說話一邊在審視一臉恭敬的何懌。
“是啊,何懌當機立斷對亂了的楚軍發動進攻,一舉擊潰四萬楚軍。”蘇烈的嗓門很大。
“主上,是校尉亥、校尉通、校尉曾賢幾位官長短暫商議之後才決定進攻,非是懌一人的主意。”何懌一臉謙恭的解釋着,顯得相當的謙遜。
“你這傢伙,該是你的功勞就是你的,謙讓個什麼勁!”蘇烈很不高興的說。
呂哲卻是笑了,何懌?...
這麼做比直接默認下功勞給他的印象要深很多,而顯然何懌也是明白,因此纔會站出來謙讓一些,給人一種謙遜好印象的同時,剛纔的話傳到那些校尉耳裡,校尉亥等人也必然感激。
“有點意思。”以前就對何懌有些印象的呂哲,此刻他對何懌的印象確實更深了。
渡江浮橋的作業呂哲軍早已經輕駕就熟,要知道他們重複搭建從南郡到蒼梧郡的浮橋次數起碼有十次,在蒼梧郡征戰中更是算不清次數,而那隻類似於工兵的大隊是被呂哲一直待在身邊,估計是能在一個時辰之內將浮橋搭建起來。
“這裡就是主上爲項梁按照的戰場?”蒯通問的比較納悶。
呂哲緩緩點頭,這裡確實就是他爲接下來大戰選定的戰場。
得到答案,蒯通滿心的不解。依他所見,這裡地勢平坦,周邊的村落也在第一次侵襲會章郡的時候被夷平,一眼望去附近只在東南位置的十五里外有一片樹林,似乎也沒有可以隱秘藏兵埋伏的所在,這樣的地方怎麼設伏?
誰規定打埋伏戰就需要特殊的地形了?再則,這一戰可不是那種數千上萬人的作戰,若是沒有差錯的話,項梁那邊至少有二十萬人,而呂哲自己預備要參戰的部隊更是超過三十萬。
數十萬大軍的爭鋒啊!所謂的埋伏已經不是依靠地形能夠形成,更多的是依靠對部隊行軍的調動次序上的安排,用哪一支部隊來吸引並且咬住敵軍,用什麼樣的姿態讓敵軍一直牢牢地停在原地,又該在什麼時候各支部隊出現立即形成合圍,這些都有嚴格的限定。
可以確定的一點,這一場大戰所波及到的區域絕對不會小,呂哲雖說已經做好作戰計劃,可是能不能達成作戰目標不光是要看幾個方向大軍主將的執行力,還要看項梁對付他本人的決心有多大,是不是貪心等等。
所謂天時地利人和……,好吧,那些跟這場還沒發生的決戰一點關係都沒有,其實看的就是心大不大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