軍法曹真的死了,連帶軍中類似於憲兵的軍法卒之中百將以上的二十四名軍官也被砍了腦袋,是新任的全軍軍法曹何懌親自監斬。《
梅鋗、蘇烈、所有的將校都被降職,但是蘇烈成了統帶五千重步兵的軍侯,梅鋗則是擁有全軍弓弩指揮權的軍侯,其人本來是帶着多少部隊依然還是多少。
若是軍法曹和諸多擔任維護軍律的軍官不死,被降級但是還帶着本部的衆將校們會覺得那不過是自家主上鬧着玩的,但是軍法曹連帶二十四人全部當着全軍的注視下一臉灰敗的被梟首,那就說明自家主上不是在鬧着玩,被降職還帶本部是給予戴罪立功的機會,要是表現不好估計會步軍法曹等人的後塵。
周文在執行呂哲命令的時候表面上看去很鎮定,可是走路的時候有些飄,站立的時候兩腿的小腿肚和膝蓋部位控制不住地一直顫。
當何懌帶着一幫子新來的軍法曹所屬軍官結果軍隊中那支軍法卒開始行刑的時候,周文一直就在用眼角餘光偷偷觀察那些被降職的將校,暗中更是命令自己帶過來的那三萬部隊保持最高的警戒。
如果情況允許,周文真的想要雙眼泛着眼淚昂天一句“老天爺啊,有這麼帶兵的嗎?是什麼讓自家主上覺得這些人會乖乖從命,要是大戰在即的時候兵變了可怎麼辦啊!”,諸如此類,或者更加難聽罵呂哲辦了一件糊塗事。
斬了,真的斬了,幾十把鬼頭刀“劃拉”那麼一下,二十四顆人頭落地,執行的現場有至少十萬人,可是靜的讓周文覺得不正常的同時很想一屁股直接坐在地上。
太安靜了,安靜得令人心驚膽戰。安靜得令人幾乎發狂……
何懌命人收拾被斬者的遺體,面無表情地看向同樣顯得極爲安靜的梅鋗、蘇烈等等被降職的將校們,然後拿出呂哲的軍令當着全軍的面宣讀。
接替式的傳遞之下,在場士卒都聽明白了來自自家主上的軍令,明白了周文爲新任主將、徐志爲副將、何懌爲軍法曹。他們聽完依然保持着安靜,不過都是眼睛看向周文。
在周文被看得壓力極大,那顆快速跳動的心臟幾乎從嗓子眼裡蹦出來的時候,何懌竟是拿出了周文並不知道的另一份文書,宣佈三軍斬獲首級獲得了什麼樣的軍功,又特別點出了幾個斬獲首級超過五十顆勇士的名字。言明此戰戰罷將會得到呂哲的宴席款待。
周文是什麼心情不知道,梅鋗卻是很開朗的笑了。
“不愧是自家主將啊,知道士卒想的是什麼。”梅鋗在感慨,很多被降職的軍官都在感慨。
呂哲軍的將領不存在私軍,所有士卒的效忠對象都是呂哲,這點不管是從吃糧、獲餉,或者是軍中典校一直有意無意的灌輸下,士卒們其實比較在意的是此戰是做對了還是做錯了,做對了軍功算數。做錯了也得到什麼樣的懲罰。
被斬首的而是那些平時沒少斬殺違反軍法士卒的軍法曹體系軍官,受懲罰的是那些軍官,士卒該得到的獎賞一點都不會少,又有諸多利益前提下忠誠於呂哲的心態不變。那麼衆士卒還有什麼好擔憂的?
本來就沒打算違抗軍令,其實哪怕是想違抗軍令也沒有士卒會聽從,梅鋗十分認命地率先向新任主將周文行擊胸軍禮,而後是一衆反應過來的將校。一片浩大的“主上萬年”“參見主將”的呼聲沒有任何意外的爆發出來。
直至那聲口號被喊出來周文才從那種戰戰兢兢且怕得要死的狀態中脫離出來,他已經控制不住自己的表情,以至於在一片參見之聲中僵硬着表情。心裡卻是一陣歇斯底里的嘶吼:“竟然有這樣的軍官,竟然有這樣的軍隊,這麼嚴酷的賞罰結果下,竟然無條件的接令了!”
不可思議,也不對……似乎也是在情理之中,只是周文是親歷者,也是情緒波動變換最大的一個,一瞬間的驚訝和傻眼可以原諒。
軍法曹等士卒是不同於普通士兵的兵種,在軍隊中軍法體系的軍官哪怕平級也見官高一級,軍法曹類似於校尉,軍中更有常備的三千憲兵,他們脫離於統帥的指揮權之外,除了監督軍紀之外更擔負着防止將領叛亂的重任。
呂哲殺軍法曹體系的軍官一點都沒有殺錯,在將領將軍權私相授受的時候軍法曹應該站出來阻止,結果不但沒有阻止反而贊成,這是違反了他們該有的天然責任,是取亂之道,他們不該死誰才該死。
也是呂哲這個勢力纔剛剛崛起不久,若是列國發生這樣的事情,不但軍法曹體系的軍官該殺,連帶將領們也絕對要殺掉一批。這與好不好殺無關,就是維持一種規矩,用以震懾後來者。
呂哲在軍中的威望奇高,畢竟他是這支勢力的創始人,歷來一個新創的勢力(皇朝)的開創者總是會有無與倫比的權威,不然這個勢力(皇朝)也成立不起來,再有呂哲掌握着軍心與民心,再有將領感到不滿也無法帶動部隊叛亂,周文不太瞭解那些對能夠順利接過軍權纔會感到不可思議。
順利接收軍權,周文突然發現原本很好相處的何懌成爲軍法曹之後變得陌生了,那個總是笑嘻嘻的何懌現在變得異常嚴肅,周文甚至發覺何懌那雙看待自己的眼眸也是充滿了警惕性。
何懌是軍法曹了啊,要是不在意自己的前途或性命有權逮捕主將以下的將領,對於主將也能夠向君主打小報告陷害什麼的。不過何懌顯然沒有拿自己前途和性命開玩笑的意思,他要是想要有更好的前途,只能是戰戰兢兢地履行自己的職責。
哦……忘了補充,每一支部隊的軍法曹都自動歸屬爲呂哲的家臣,若是全勢力的士卒都是呂哲的士兵,那麼作爲憲兵存在的軍法兵可以視爲君主的私軍。
家臣和私兵不解釋一下可能會讓人犯迷糊,歷史上的所有皇帝都有家臣和外臣,國兵(國防軍)和私兵的習慣。
所謂的家臣和外臣,皇帝的家臣可能不會身處高位但是職權絕對顯赫,亦是皇帝用起來和殺起來最沒有顧慮的一種臣子,當然皇朝不滅皇帝家臣也能永享富貴,外臣則會有興衰。
國家士兵和皇帝私軍也是兩個概念,姑且成爲國防軍的士卒,他們一般是歸於兵部管轄和約束,皇帝私軍卻是不必經過臣子就能隨意調動。不過通常強力的皇帝並不會養太多的皇帝私軍,畢竟強力的皇帝想要調動哪支軍隊會調動不了。皇帝私軍在很多時候會變成武藝高強或者有奇異能力的少數供奉,或者是一套暗探系統,這個在唐朝和明朝時期最爲普遍。
周文不懂的東西太多太多了,他也很聰明的不去考究那些不懂的東西,在接過軍權之後不斷勉勵被降職的將領的同時,對於被降職爲軍侯的蘇烈和梅鋗也保持着尊敬。
再怎麼說蘇烈、梅鋗等將領基本都是跟隨呂哲從夷陵一同崛起的班底,周文現在是得勢了,可怎麼也不敢得罪啊。因此周文只能表現出謙恭的一面,放低了身段向衆將領瞭解對面百越人的情況。
梅鋗等人與對面的百越人對峙也就是這一兩天的事情,他們所知道的情報其實也不多,僅限於知曉譯籲宋、開明森、騶無諸這三個百越的部落聯盟酋長都在,對面的百越人數量應該是在二十五萬左右。
“二十五萬?”周文心裡有點慨唸了,他所知道的是百越在羅縣那邊前前後後聚集了快五十萬人,被司馬欣消滅了將近二十萬,唐傑統帥的騎兵和梅鋗這邊的步軍也消滅了大概六萬,那麼剩下二十五萬就能對得上數據了。
周文這邊的名冊上有十一萬餘人的編制,也就是說三支部隊合流之後原本的十三萬人也減員了將近兩萬人,他很細緻地觀看那些造成減員的原因,發現戰死的士卒人數並不是太多隻有不到四千人,另有千餘重傷員、輕傷暫時不能參加作戰的六千左右,餘下的是因爲生病被從建制上劃去。
疾病歷來都是軍隊的頭號天敵,周文發現有那麼多病號後非常緊張,他喚來軍醫詢問,得知並不是感染性的疾病且生病的士卒也小心的隔離時總算鬆了口氣。
當初司馬欣統帥十五萬秦軍浩浩蕩蕩的南下,若是秦軍沒有發生疫病,能打到什麼份上真的很難說,呂哲在當時連被打到新建的南陵城下的心理準備都做好了。
“敵軍沒有突圍跡象?”周文一再確定之後笑了:“百越人願意待在這裡就太好了。”
周文纔不管百越人爲什麼不突圍,他的任務就是將這股百越人牢牢地釘在這裡,等待呂哲帶着後續過來。
一個將領應該有自己的職責有清醒的認知,周文不是所謂的親信心腹那一系,他能做的就只有更加的小心翼翼,不然要是犯了過錯那就不止是降職那麼簡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