投降啊,爲什麼不投降?
要是黃氏、甏氏沒有投靠呂哲,連氏會想一下抵抗,但是黃氏和甏氏已經站在呂哲那一邊,連氏抵抗就沒有什麼作用了。
不是說連氏有將近十萬守軍抵抗沒用,而是這個時代的思想是城破了還能逃,逃到荒野還能利用熟悉的地形來反抗有翻盤的機會。
呂哲軍有強悍的攻城器械和兇猛的士卒,呂哲還有更多的士兵沒有前來,抵抗或許可以撐一段時日,可是註定是要破城。另外,呂哲有同樣熟悉地形的黃氏和甏氏作爲幫兇,抵抗了城破之後沒有再反抗的機會,那麼以其拼命之後加深仇恨,逃出城也會被同樣熟悉地形的黃氏、甏氏帶路者領着呂哲軍追得沒處逃命,那不如再沒有交戰之前降了。
軟弱嗎?不不不,按照這個時代的思想,完全沒有希望的情況下投降於一個霸主沒什麼好丟臉的,再則是連氏怎麼說都還有近十萬的武裝,沒有抵抗就進行投降對方也不好對他們太過苛刻。爲了安撫地方做一個好榜樣,呂哲對有能力抵抗卻乾脆投降的連氏沒有理由進行誅族殺戮,還需要妥當的照顧。
每個時代都有屬於一個時代的思想,就像呂哲明明是已經從行爲上反叛秦國,可是沒有舉起反旗之下,不但是秦國包括列國誰也不能稱呼呂哲爲反賊。以逆臣形式存在的呂哲列國願意交好接觸,秦國也只能在最大限度上忍受着。說實話,要是呂哲成了反賊,列國哪怕是與秦國處於交戰狀態也只能斷絕關係並譴責。
爲什麼?君權至上的時代啊,國王們傻了纔會去讚賞某國臣子的反叛,那不是鼓勵自己的臣子也造反嗎?所以就出現一個現代人看起來很奇怪,但是絕對符合當時的情況,呂哲作爲逆臣實力強大。沒有舉起反旗之前,對於呂哲秦國極力忍耐,列國也交好巴結,但是除了個別心思不正的列國臣子,無論是誰絕並不鼓勵呂哲自立爲王。
項氏爲什麼一直處心積慮要呂哲稱王,那是要打破從夏到春秋戰國君權至上的規則。第一個打破規則的人肯定是要成爲舉世公敵,這就是爲什麼歷史上陳勝沒有稱王打着復楚擁王能一直獲勝,稱王之後內部恐懼分裂的最終滅亡原因。
有着後世思想的呂哲不稱王可能沒有洞悉這個時代的規則,他估計也是沒有想到列國王室的反應,但是他知道陳勝稱王后的下場。
同樣。若是呂哲親自率軍攻打零陵,面對連氏不戰而降可能不會遵守這個時代的規則,去好好的安撫有抵抗能力卻投降了的連氏,但是身爲這個時代的駱搖卻沒有太過苛刻地對待連氏,解除了連氏的武裝之後只是讓他們趕緊選出新的族長,然後快快地去向呂哲服罪。
春秋戰國的很多規則都是在劉邦建立漢皇朝之後消失,其實也沒有太多的理由,只不過是身爲泥腿子卻成了天下之主的劉邦沒有經過系統化的教育,一切草創之下規則被全面的推翻。從漢朝建立之後一切夏到秦亡之後的普世法則都不再被承認。其中就包括不管是什麼出身,只要有能力推翻統治者就能當天下的主人這一條,朝代輪換也就成了家常便飯。
這是一個好時代也是一個壞時代,呂哲來到的時代正是處於華夏前所未有之最大變局的時候。
很多人都在想。若是秦沒有亡,或者不是劉邦還是哪個非王室的“臣”最後成了天下之主,那麼“王侯將相有種”的時代會不會延續,如果“王”依然是“有種”的規則。朝代的輪換還會不會是家常便飯。
那是屬於思想家、哲學家、吃閒飯的人需要去思考的問題,留下大部分軍隊收拾殘局,只帶着三萬禁衛軍建制的呂哲離開南陵一個半月之後重新回到了這個地方。
呂哲回師之前馮劫與董翳。陳餘與李左車,張良與魏豹,田廣與田榮,宋義與項伯,這些兩人一隊的各國要員已經在南陵城內等待了不少時間。
長沙會戰時,呂哲基本上是處在遊動的姿態,馮劫與董翳的到來有得到通知,其餘人等卻是呂哲在歸途的路上才得知消息。
除了馮劫與董翳之外的那些人前來是想幹什麼?這一切還要從呂哲誓師南征的事情說起。
呂哲在誓師南征之前有做過類似於傳繳天下的行爲,大意就是宣告天下,百越肆虐長沙郡老子看不下去了,我調動大軍的目標是百越人,列國不要恐慌也不要給老子添亂,不然等空出手來立刻揍你。
這是呂哲幹過最符合這個時代的行爲了,在這個時代某個國家的軍隊要出征,除非是有偷襲性質的軍事行動,不然哪怕是在統一之戰時的秦國在發兵的時候也會派遣臣子向列國宣告。
看上去很可笑?通知別人說要出征不是讓仇敵來添亂?所以說每個時代都有“她”的規則。事實上強國根本不怕有人搗亂,因爲會搗亂的哪怕是不宣告也會搗亂,宣告還能起到恐嚇作用。弱國派人去不是宣告,是一種呼朋喚友的拉幫手。最現實的是,其實哪怕不宣告每個國家調兵也不可能隱秘,索性也就大方點說要出兵打誰,避免不必要的誤會。
呂哲傳繳南征百越是征伐異族,他其實也沒有太複雜的意思,本意是告訴秦國“我集結大軍不是要打你,所以發現大軍調動不好緊張”,對於列國則是表達“喂喂喂,我纔不管你們打生打死,別來惹我”。
收到消息的秦國顯然是做出了不得不防的應對,所以奪回了枳縣以防不測,同時馮劫和董翳來到南陵了。
列國的反應也有些大,他們收到消息後本來是不用做任何反應的,畢竟呂哲只要不是攻打列國,征伐南越關他們屁事。可是情況有點特殊,呂哲這個臣非臣、君非君的傢伙現在的一舉一動都太惹人注意了,他們本身又期望呂哲在這一場列國對秦的戰爭中哪怕是不幫忙也別站到秦國共同的立場,呂哲對百越這個異族的征討霎時間成了“誅夷”的大事。
誅夷在華夏的歷史上很特殊,那是晉國當霸主的時候留下來的一種習慣,在春秋的歷史中有那麼一個慣例,是發生在楚莊王“問周鼎重”之後的“尊王攮夷”時期。
當時的楚國就是那個尊王攮夷中的那個“夷”,概因除了周天子這個“王”之外楚國也稱王了,事實上楚國也不是周天子分封的“封君”,晉國等封君的國雖然也叫國,但是這個“國”從字面意思上來說並不是國家,只是封國。封國與國家只有一字之差,但是這一字之差,差之千里!
不是“同一國”的,周室再衰弱也是天下共主,有人竟然想要取代自家那個沒用的名義老大了,那麼作爲周室下面最大的打手,也就是晉國怎麼能眼睜睜看着,服從周室至少還有個“大家不管是窮是富,那都是老大封的”算是有恩義的基礎,楚國這個麼不知道哪裡冒出來的傢伙也敢想要取代周室,忍不下去了啊,大傢伙操傢伙揍他!
晉國與楚國打仗總是喜歡帶上一幫同是周天子麾下的封臣,也就是老大帶着小弟共同圍毆楚國,那麼也就帶着會盟的性質。
楚國放棄稱王成了周室承認的“臣非臣”,所謂臣非臣就是楚國並不是周天子的臣子,但是定下盟約走進了包括晉國、齊國、燕國、魯國、衛國等等“封君”的共同的行列,但是楚國又不屬於周天子的臣子,既是那種“你不稱王一切都好,天下間有一個王就足夠了,聽不聽我的就無所謂了,反正周室衰弱也沒人真正聽我的”。
放棄稱王的楚國慢慢被周天子的封君們接受,有了春秋戰國幾百年的接觸大家也不把楚國當蠻夷了,而這個時候北方的草原族羣南方的山林族羣也漸漸強大,毫無疑問草原上的傢伙們也就成了“胡”,南方山林裡的就成了“蠻”或者“夷”。
呂哲傳繳喊出南征爲長沙黔首報仇的口號,本來就關注呂哲想幹什麼的列國也就借這個由頭派人過來。
列國派人前來的目的可能都不同,但基本是抱着“會盟”的名義來的,以至於呂哲回到南陵後聽到各國都派人前來會盟有點迷惑。
所謂會盟可是有兩種說法,其一是結盟,其二是邀戰。會盟也有相應的級別,諸王會盟是最高級別,臣子會盟又是另一個級別。
呂哲聽完會盟所代表的含義後總算是明白了,他並不認爲列國是前來邀戰的,那麼就剩下結盟一途。
可是……呂哲並非國君,按照道理來說是沒有資格與列國結盟的,那麼所謂“會盟”在這一刻就有了新的解釋,那就是互通友好,簡而言之就是找個理由來探一探虛實什麼的。
“他們知道多少了?”
“只是知曉我們將百越圍困,並不知道戰事已經結束。”
“哦……”
錯了啊,只是將入侵長沙的百越人圍殲而已,不代表呂哲這一勢力與百越的戰爭結束。在沒有奪取屬於百越人的疆土前,戰爭遠遠沒有到了結束的時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