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彼會缺財帛嗎?他雖然沒有正式的官職和品階,也不是貴族之一,但他是呂哲的家臣,是那批從夷陵追隨崛起的衆多人中唯一的家臣。按照呂哲一直以來的做事方針,自己吃肉也絕對會給人喝湯的理念,燕彼是絕對不會被虧待的。
事實上漢國非建立大攻不得封爵的制度看上去確實讓呂哲顯得吝嗇,但那是他們的國策之一,這個國策也是經由討論才確定下來,並不是呂哲一錘子敲定。簡單而言就是被衆多功臣一致認可的律法。
衆多功臣是不是打從心裡認可那樣的國策很難說清楚,不過這樣的國策確確實實是執行下去了。到目前爲止也就是一些擴土大面積的武將,一些在重要戰事中立下特殊功勳的武將,一些在內政上有重大貢獻的文臣,這些人才成爲貴族。
皋通打聽到的情報並沒有錯誤,漢國確確實實是隻有十四個能算得上貴族的人,其中的兩個五等男爵還是非軍方也非文臣體系,是發現了冶鐵技術的工匠。
在漢國,貴族就真的是貴族,是能得到國家稅收紅利的存在,另外在一些事情上也有着特權。
國家紅利說白了就是關於每年的稅收有多少,其中有什麼樣的份額是歸於國庫,經過一套複雜的運算,比如投入國家建設的資金,需要劃撥出來的資金,然後多少百分比才能發放在貴族手裡。
呂哲這麼幹當然是明明白白的在收買貴族,使得貴族的利益與國家保持一致,畢竟國家發展得越好,貴族所能得到的利益也就更多。同時,在國家的利益既是自己利益的前提下,貴族會自發性地去守護這個國家。
一衆人等打生打死除了在利益上有追求,在社會地位上肯定也是有特權的需要,呂哲可不能將那幫跟隨自己出生入死的傢伙當成“三無”的“天神”。那麼哪怕沒有明明白白給予超越平常人的特權,那幫傢伙就不會暗地裡搞特權嗎?因此索性也就將什麼身份地位會有什麼特權寫進律法裡面,成了一種變相的約束。更腹黑一些的說,呂哲這麼幹反而是對貴族的特權進行了約束,還是從法律上的約束。
漢國增加貴族是必然趨勢,按照呂哲所設定的規則,漢國的貴族從某些方面來說是越多越好,不是越少越好。
貴族是國家精英,按照那套規則也會是一批最爲堅定守護國家的羣體,但是呂哲知道一件事情。越難以得到的就越使人越想得到。
限定一套擺在明面進入特權階層的要求,那些要求雖然困難卻是隻要肯努力就能辦到,那會驅使着一批有野心的人按照規則來玩這個遊戲,而不是選擇鋌而走險什麼的。
漢國才建立多久?也纔將近四年,幾乎每年都有幾個新的貴族產生,對於很多人來說是一項鼓勵,也是從主流上在設立一個方向讓人不得不前進。從這裡就能看出呂哲是多麼的腹黑,壓根就是學“天朝”那一套,就是誰都別想過得太舒服……
其實呂哲最近也一直在思考一個問題。那批從夷陵跟隨崛起的人物,很多在“前進的道路”上落後,有的明明能跟上“前進的步伐”卻是自己選擇停駐甚至是走向“岔道”,他該怎麼來對待那批人。
共尉就是明顯的一個“代表”。作爲當初最早的軍團長之一,他自從會章郡之戰後就陷入了自我的封閉。
呂哲很清楚共尉是被自己的父親坑進去了,他也不斷隱晦或者明白的表示自己並不介意,可是共尉怎麼都繞不過自己心中的謀道坎。到現在混着混着混得離開了軍方體系,若不是呂哲顧着情面給了一個南陵令的職位,共尉估計也就是掛着一個二等子爵的頭銜然後逐漸淡出漢國的朝堂。
最近不但是南方出現了意外。好好的一場入侵被颱風給攪黃了,中原和秦地那邊的情報也顯示出很多對漢國會產生巨大影響的事件。
呂哲逼不得已之下已經將桓楚和吳芮提前“解放”出來,但是很明顯因爲要應付太多的事情,他手裡能用的人手依然還是顯得不足。他清楚共尉的能力並不差,這從共尉總督衡山郡的那一段時間就能看得出來。他現在需要共尉不要因爲某些原因自我封閉,因此也就招過來希望能夠重新使得共尉振作起來。
此時此刻,呂哲與共尉已經一直漫步走了半刻鐘的綠蔭走道,他們似乎是在進行一場比較壓抑的談話?
“臣知曉大王心胸廣闊,不會因爲家父曾經昏了頭腦做出的那些事情而……”共尉心中顯然是無比苦澀:“可是……您知道臣沒有什麼遠大目標(野心),能夠被大王所重用,現在也成爲貴族,早就心滿意足了。”
“是因爲不斷有居心叵測的人尋找你父親嗎?”呂哲徑直問。
共尉似乎沒有感到驚訝,他們這些早早追隨呂哲的人,哪一個不清楚自己效忠的對象組建了一個神秘部門,那個部門除了對外刺探情報之外,還監視着文武百官。所以呂哲知道有一些“餘孽”去找共敖,他並沒有覺得意外。
所謂的神秘部門自然就是燕彼的那個情報衙門,文武對那個部門十分忌憚,畢竟誰願意被監視?所幸的是呂哲也沒有做過拿誰開刀的事情,不然他們就不止是忌憚,該是……
“你們清楚,孤想要的是一個以律法治國的國家,不是一個因爲某個誰喜好厭惡能隨意踐踏律法的國家。”呂哲前面還說得異常認真,後面卻是笑了:“在這麼一個國家裡,某個人得罪君王不會被抄家滅祖,只有在破壞國家利益的時候纔會遭受到律法的審判。因此,哪怕是孤十分不喜歡某個人,也只能是不任用或重用,卻要忍下抓人砍腦袋的衝動。”
共尉恭敬執禮:“正因爲王上這樣,我等才願意誓死追隨。”
什麼意思?就是說,因爲呂哲的自律,還有呂哲從來都是利益共享,所以他們相信跟隨這樣的人只要不是找死就不會招惹什麼災禍。
“所以……你決定把自己當成那個典型,擺在明面讓衆臣看,打消他們的某些疑慮?”呂哲表現得好像是剛明白什麼,突然回過神來的樣子。
“一個不會因爲君王喜怒哀樂而殺人的國度,一個只要肯努力就能獲得匹配地位的國度,臣願意當那樣的典型。”共尉說話的時候身上在閃耀神一般的光輝……當然是假的。他保持執禮的姿勢:“等待王上的公正不需要臣來作爲典型……”
“孤必然會感謝你的付出,也會視爲心腹愛將,那麼共家就不愁崛起的機會,未來將成爲漢國的大貴族之一?”呂哲說完開始大笑。
果然啊,什麼事情都是有因有果,在這麼個封建時代裡,付出都在尋求回報,共尉顯然是覺得國家趨於穩定,自己這個典型已經不需要了,以其讓呂哲心裡不痛快,乾脆就尋找機會表達清楚。
“有時候我真的難以理解你們的想法……”呂哲搖了搖頭不想再談這個話題,他擺了擺手繼續向前走,邊走邊說:“南方的事情出現了意外,北邊的某些事情也迫使我們必須將計劃提前實施。你需要好好準備準備。”
共尉只是應了一聲“諾”,行禮過程中看見燕彼走了過來,問:“那臣告退?”
“等等,有些事情需要你在場,”呂哲說着看向燕彼:“那個傢伙就在前面?”
“……?”共尉迷惑地看向燕彼。他本來猜測自己會重新回到北方序列,似乎猜測有點錯誤來着?
燕彼過來時看見共尉在場也是感到迷惑,聽到問話,答:“主上,皋通似乎已經猜出我軍在南邊遭遇困難。”
“是嗎?”呂哲從來沒有把這個時代的任何人當成傻瓜:“也對,好歹是甌雒國的大臣之一,能混到那樣的官職總要有與之匹配的智商。”,說着繼續邁步向前。
呂哲向前走去,燕彼卻是問共尉:“說了?”
共尉顯然是知道燕彼在問什麼,點點頭:“這麼說來,王上早就猜測出來了?”
“估計也就只有你……,算了,不過這樣也好,”燕彼示意趕緊跟上呂哲的步伐,然後壓低聲音:“秦地那邊的事情不太妙,始皇帝極爲可能在近期駕崩,扶蘇不得不率軍回去咸陽準備應付可能出現的奪位,蒙恬那邊兵力嚴重不足,很可能會被匈奴人突破。另外中原那邊王賁在進行第四次針對邯鄲的攻擊準備……”
“也就是說,秦國的北線戰事可能會崩潰,王賁這支偏師也會因爲始皇帝的駕崩動搖軍心導致敗北?”共尉腳步情不自禁就停了下來,他太清楚秦地的劇變會對漢國產生什麼影響了。
另一邊,呂哲已經看到被甲士在旁監視的皋通。
皋通當然也看到被甲士保護着用散步姿態走來的呂哲。他看到的呂哲一點都沒有君王該有的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