漢軍騎弩射程遠不止三十步,但是超過三十步就不會有什麼殺傷力,軟飄飄的弩箭或許能夠射傷人但是絕對射不死人,那還不如不射。另外,騎弩爲三發連射,射完之後想要裝填不易,因此拉近三十步再進行射擊纔是最正確的使用方法,畢竟交戰姿態下是沒有再行裝填的可能性。
騎弩發射的聲響與張弓射箭的響聲不一樣,不過箭矢射出的破空聲不會有什麼不同。
漢軍騎兵只有前導部分能夠發射出弩箭,他們射完之後會自行往兩邊策馬移動,爲的自然是讓開空間給後面的袍澤抵補上位置再行射箭。
弩箭比較短,破空聲也要尖銳許多,一陣“咻咻——”的破空聲臨近,馳騁中的胡人騎兵無一不是立刻將身軀緊緊地壓在馬脖子部隊,期望壓低身軀能躲過射來的弩箭。
從外圍看去,兩支一前一後的騎兵隊伍,追在後面的漢軍騎兵隊伍中不斷有小杆的黑點,它們以非常迅速的速度向着前面的胡人騎兵激射過去,這種射擊姿態是隨着射空匣中弩箭的漢軍騎兵讓開位置袍澤進行補位而連綿不絕;奔在前方的胡人騎兵隊伍則是尾巴的部分不斷有人被射來的小黑點“咬”中人或是馬,他們在馳騁中尾巴部分被越“削”越短。
後面的同伴不斷髮出慘叫聲,刺激着所有胡人下意識催動座下的戰馬提升速度,他們那些或是因爲人中箭或是馬中箭的同伴只要摔倒在地上,哪怕是一時半會沒死也會被後面奔馳而來的漢軍騎兵隊伍踩成肉泥,成爲大地的一部分。
一方在驚恐中控制戰馬不要命加速的逃竄。另一方是即將到了最高速度臨界點的追兵,運動中雙方的距離又逐漸開始拉長。
隴西馬種的耐力不能說很差,河套馬種的優勢也不在於高速的馳騁,但是最先加速的那一方肯定是要吃了體力上的虧,追擊在後的漢軍騎兵跑上個二里多很明顯速度降了下來。漢軍騎兵座下的戰馬嘴角也有了白唾沫,要是繼續驅使着透支生命進行高速踏蹄,戰馬肯定是要廢了。
“嗚嗚嗚——”的號角聲被吹響,秦嘉是最先降速的人,他將速度放慢到一定程度的時候高吼一聲“換馬!”,將備用馬用繮繩牽着靠近。然後十分利索的雙腳不落地,接着馬鐙和高橋馬鞍的便利換到體力充沛的新坐騎馬背上。
餘下的漢軍將士基本也是高吼一聲“換馬”,隨後按照訓練的那樣先將備用馬拉得幾乎是並駕齊驅的位置,一隻腳先踩着另一匹戰馬一邊的馬鐙上,然後發力跨過去坐穩。
也不是所有漢軍騎兵都能完成那一動作。畢竟平時訓練是一回事,戰時又是另外一回事了,有些漢軍騎兵因爲各式各樣的原因沒穩住掉落下去,直接被後面路過的馬蹄子踐踏成破布袋的不是沒有,被繮繩拉着託在地上的也有。
一個奔動時的換馬動作摔下去二三十個漢軍騎兵,回頭張望的秦嘉臉色黑得跟鍋底一樣,他並不是後悔下達換乘的命令,只是在心疼每次都會出現的失誤。他們已經不是第一次做這樣的戰術動作。可是次次都會發生那種事情,有一些還是平時訓練表現得非常不錯的士卒,真是不知道該怎麼說纔好。
戰時奔動過程中換馬馳騁這一戰術動作很有必要。畢竟在作戰過程中要是停下來再換馬失去繼續追擊的機會是其一,更重要的是有時候時間就是生命,停下來不動很容易被咬住,一旦被咬住損失的人手可就不會因爲換馬馳騁戰術動作不過關損失的那麼點了。
重新換上體力充沛戰馬的秦嘉親率的二千餘騎兵恢復了追擊的姿態,因爲是新換乘的坐騎,體力充足之下能夠保持高度穩定的速度。另一邊的敵軍卻是沒有換乘仍是疲態的坐騎,漸漸又給他們拉近了距離。
頭曼所屬的胡人騎兵當然也知道座下的戰馬呈現疲態該換乘了。可是後面有逮着射了他們一陣的漢軍,左右兩邊也有不斷在逼近的漢軍。他們哪敢停下來或是放低馬速換乘啊?只能是硬着頭皮騎跨疲態的戰馬,然後向着友軍的方向沒命地拍着馬屁股奔馳,隊伍中召喚同伴過來幫忙的號角聲也是一陣一陣的吹響。
當雙方距離被拉近到不足百步的時候,眼見再騎跨疲態的坐騎沒等與同伴的隊伍會合就該被逮住,指揮這股騎兵的胡人首領咬着牙下達了保持高速馳騁而換馬的命令。
命令當然是依靠人的嘴巴不斷一個又一個高喊重複下去,大多數聽到在高速馳騁速度下換馬的胡人譁然了。他們現在的速度大概是四十邁左右,也不像是漢軍有馬鐙可以借力,更加沒有漢軍的那種高橋馬鞍能在換乘的時候穩住身形,這麼快的馳騁速度換乘可是異常危險的。
下完命令的胡人指揮率先將備用馬拉到並駕齊驅的姿態,他嘴巴咬着兵器的劍柄先是雙腿緊緊夾着當前坐騎的馬腹,然後微微傾斜身軀單手扶住另外那匹備用馬的馬背,隨後又扭身抓住備用馬脖子上的鬃毛,很是小心翼翼地原本緊緊夾住馬腹的雙腿,這才發力騰空而起。
成功換到另外一匹戰馬的馬背上,胡人指揮心裡也是大大鬆了一口氣,不過那口氣吐出去的時候突然記起角弓和箭囊都在那匹顯現疲態的戰馬脖子側面呢!
又是一陣折騰纔拿回角弓和箭囊,可是胡人指揮耳朵聽到的瀕死慘叫聲也太頻繁了一些?他回頭看去,一些在高速馳騁狀態下換乘的部下掉落馬背,親眼看到一個部下掉落在地上被繮繩伴着倒拖,沒完沒了地發出淒厲的慘叫聲,還是在後面一匹戰馬用自己碩大的馬蹄踩中那倒黴蛋的腦袋瓜纔算是給了一個痛快,不過那倒黴蛋的腦殼子成了破西瓜是絕對免不了的。
秦嘉的眼睛可是一直盯着前面的敵軍,當他看到敵軍在高速馳騁姿態在進行換乘的戰術動作時真的是被嚇住了,概因一開始的時候率先換乘的那一批就沒有一個掉落下去。正當他以爲胡人都是那麼剽悍的存在時,念頭都還沒成型總算是看見隨後跟隨換乘的胡人稀稀落落掉下去不少。
敢爲人先必定是藝高人膽大的那種人,最先跟隨指揮換乘的那批胡人就是屬於有膽氣又有本事的那一類,隨後跟風的人無外乎是看到同伴能夠成功也壯着膽子照做,結果本事不過關自然是要完蛋。
並不是所有胡人都敢在高速馳騁中換乘,就像是漢軍若不是有軍律約束,不聽從命令和掉下一樣要死,差別不過是一個事後按照軍法被處死一個是掉落馬背當場死。胡人可沒有什麼森嚴的軍法約束着,膽氣壯的人已經做完,跟風的死了一批,嚇得後面沒做的胡人乾脆就不敢換乘騎着疲態的戰馬,結果是馳騁中的胡人因爲戰馬的姿態不一樣,慢慢被拉伸成了兩個部分。
逐漸與前面拉開距離的胡人心裡自然是無比着急,當第一個敢於降下速度進行換乘的胡人出現,那就會有第二個、第三個、第四個……然後變得非常多。他們一降低馬速自然是會被追在後面的漢軍給迫近,率先抵近的是左邊的漢軍,迫近之後理所當然是一陣沒完沒了的弩箭射擊,隨後戰場上響起了“漢軍威武!”吶喊,片刻之間就爆發了短兵相接。
秦嘉沒有去摻和被逮住的那批敵軍的交戰,那裡的胡人是在換乘的時候被逮住,漢軍註定是要佔老大的便宜,另外就是漢軍已經抵近在與胡人進行接觸戰,他這股騎兵是從後面插上去,要是加入作戰只會擋住己方袍澤的前衝道路,還不如從側邊稍微一動一下繼續追着另外那批敵軍呢。
事實也證明了秦嘉的判斷,從左邊迫近進攻的漢軍騎兵絕不是一旦短兵相接就待在原地不動了,他們是在高速的馳騁中揮出手裡的斬馬刀,不管有沒有劈中人都是速度不降地奔馳而過,前衝的趨勢自然是成直線,要是秦嘉真的帶人加入進攻就該是兩批漢軍騎兵互相擋住去路,所產生的結果必然是一片人仰馬翻。
馳騁於右邊的漢軍騎兵是在袍澤們衝殺的隊伍只剩一個尾巴的時候才策馬發動進攻,如此一來就成爲一個不會互相擋住去路的交叉線。
“右邊的部隊不該放棄追擊前面的敵軍加入廝殺的……”隨着戰馬高速邁動馬蹄而身軀上下起伏的秦嘉心裡不斷咒罵着“豬腦袋,蠢貨”等等的詞語。不過事情已經發生了還能怎麼樣?他只有一邊在心裡咒罵着,一邊看着前方一小撮敵軍,期望能夠紀信率隊迎過來之前趕緊拉近雙方的距離,好完成合力的絞殺。
頭曼所屬的胡人騎兵能察覺出事態不妙,他們已經將追擊叛離部落的部隊收縮了回去,現在的戰場動態變成了漢軍騎兵和叛離部落的騎兵從西北方向朝着他們迫近,他們若是不想待在原地被逮住,那只有移動起來,而移動的方向要麼是向北,要麼是向南。()